下班前,忽然接到秘书姜卫珉打来的电话,说姚市长决定在zhèngfǔ招待所二楼设下宴席,接待周景,为他接风洗尘,zhèngfǔ这边的领导干部,除了几位出差在外的领导,其他人尽数出席。
而省委宣传部的几位领导也会参加,请周景做些准备,周景点头说好,暗自琢磨着,晚上酒桌上可能会热闹些,他对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信心的,当然了,前提是一对一,不搞车轮战。
其实在来之前,他也考虑过应付酒桌上的局面,还特意准备了些解酒药,周景打开公文包,取出两粒白sè药片,就着茶水喝下,这种解酒药是市面上新出的产品,应付酒局很有效果。
在社会上,很多人对于官员喝酒,颇有微词,这其中虽然有公款吃喝的弊端,但也不可否认,酒文化在中国源远流长,几乎渗透到方方面面,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载体,在社会交往中占有独特的地位,素来有无酒不成席的说法,而纵观历史,历朝历代的官员,鲜有滴酒不沾的。
在很多场合,酒都是作为特殊的文化符号传播的,其中也蕴含着丰富的内蕴,可表示礼仪,烘托气氛,也可以传达心境,是打开男人心灵的钥匙,这点是其他任何食品都难以取代的。
从古至今,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和其他不朽佳作,都是文人墨客在酒后意气风发时挥就,而官员与酒更是结下不解之缘,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是一种文化上的承传,应该理解。
虽然吃了解酒药,周景还是觉得,晚上有可能会喝多,因为姜卫珉在电话里的提醒,其实就是种暗示,联想到之前那位市委组织部长,和市长大人对省纪委纪检监察三室的芥蒂,他也觉得,晚上在酒桌上,被灌倒的可能xìng会很大,其实那样也好,哪怕是醉了,让人扶回房间,也许能给人出出气,怨气出了,以前的那些疙瘩,也就解开了,不必耿耿于怀,从这方面考虑,周景倒是觉得,这顿酒还非醉不可了,因此,在推门离开时,竟有种慨当以慷的豪迈感。
在楼梯口,恰巧遇到办公室主任顾程曦,两人并肩下楼,在下边等到两位副市长,彼此介绍一番,就先钻进车子,赶往zhèngfǔ招待所,上了二楼,见里边搞得很是隆重,前边拉了横幅,四处还挂了灯笼,张灯结彩的样子,很是喜庆,而穿着大红旗袍的女服务员,各个身材苗条,样貌出众,都在往来忙碌着,周景觉得场面搞得太过正式,他其实是希望朴素些的,但对方也是一番好意,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和那两位副市长坐着闲聊,不时有官员赶来,顾程曦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帮忙介绍,很是用心,因而在见面的第一天,就赢得了周景的友谊。
而zhèngfǔ这边的领导里,有几位并没有在家,其中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赖大宝,就带队外出考察了,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而负责zhèngfǔ办,科技,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高新技术产业,打私与海关联络业务的副市长关嘉礼,也和zhèngfǔ秘书长鲁恒生等人,到下边搞调查研究,也要两天后才能回来,其他人都见过面了,有几位对周景还显得很是热情,话里话外隐约提起谢副市长的事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可见官场之复杂,这边还是有人希望谢副市长出事的。
众人围坐在桌边喝茶闲聊,等待市长姚胜利的到来,周景笑容满面,在释放善意的同时,并没有多讲话,在他看来,真正肯做实事的人,其实是很少讲话的,凡是做大事儿的人,都很清楚,舌头其实是个祸根,是招灾惹祸的东西,话多了很容易伤人,如果为人不谨慎,心胸再稍许狭隘些,甚至会出口必伤人,即便是想巧言令sè,投机取巧,也很容易把马屁拍在马腿上,引起人家的误解,因而,最重要的就是闭上嘴巴,少说多听,话少了,人就有分量了。
果然,周景的稳重,为他增加了很多印象分,原本见他年轻,有些不太信任的官员,此时也对这位年轻人高看了一眼,众人都是在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厉害人物,非常清楚,有本事的人比的不是谁能说会道,而是谁更会隐藏,藏得越深,往往就越难以揣测,也就很容易笑到最后,有两位副市长借着话题,想考校下周景,却都被他巧妙地绕过去了,显得很是老练。
关闭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市长姚胜利的人影,众人就都闭目养神,场面变得多少有些沉闷,顾程曦起身往外走,周景也离开座位,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见顾程曦站在外边的台阶上,正拿手机打电话,他健步走过去,点燃一颗烟,向远处望着,等对方收线,才问:“还没过来?”
顾程曦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还在和省委宣传部的那几位干部讨论工作,这段时间,有两项重要的考核指标,都要由上边来定,这次的调研结果非常重要,胜利书记一直在盯着。”
周景笑笑,意味深长地道:“老顾,多谢了。”
顾程曦心领神会,微笑道:“不必客气,这就是我的工作,自然要做好的。”
“你酒量怎么样?”周景见桌上几位,都像是很能喝的样子,就未雨绸缪,琢磨着给自己找个保镖了,他刚刚赶到西岭,和其他人不熟,顾程曦当然是很适合的人选了。
顾程曦也觉察到了什么,嘴角现出一丝笑意,低声道:“还可以吧,但和那几位不能比!”
周景微微一笑,低声道:“我酒量不行,也就半斤的量,再高出一些,很容易醉倒。”
顾程曦呵呵一笑,探过身子,小声道:“没关系,胜利市长的口头禅,一向就是要喝好,喝倒,他是海量,在省里都出了名的,在这边也很少有对手。”
周景咧了下嘴,笑着道:“那到了关键时刻,你要帮忙,别让我在酒桌上醉得太厉害。”
顾程曦想了想,就说:“行,那我帮你想想办法,但要记着,千万别露馅,否则不好交代了。”
说完,叫来一个女服务员,向她耳语几句,摆摆手,女服务员就望了周景两眼,笑着退下了。
周景也醒悟,竖起拇指,暗自赞叹顾程曦聪明,会用这样的法子,他却没有想到,其实这是很多领导都常用的办法,否则,有那样多的招待工作,还要体现出热情,周到,不失礼仪,铁打的身子也都吃不消的,因而,很多秘书就想出这种办法,往酒里掺水,为领导分忧解难。
顾程曦是市委办主任,经常搞接待活动,对这些自然非常清楚,而且,他也知道,今晚的酒桌上,周景可能要被轮流敬酒,太实在了,肯定吃不消,就叮嘱女服务员,到时就站在周景的身边,为他添酒时,可以讲究些方法,用雪碧勾兑一下,完全可以轻松自如地应付过去了。
两人在门口闲聊着,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外边一行十几人赶来了,其中在市长姚胜利身边的,还有三位是省委宣传部的干部,其余众人则是西岭市电视台的栏目组成员,其中有两位美女,很是出sè,一位生着漂亮的鹅蛋脸,秀眉淡扫,俊俏可人,她身穿白sè连衣裙,黑sè高跟鞋,身材纤细高挑,在众人当中,显得很是醒目,即便姚胜利也被她的风姿所吸引,似乎心情大好,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而旁边那位美女,则显得有些低调,始终跟在后边。
众人进了屋子,重新调整座位,主桌上加了三把椅子,让省委宣传部的几位领导,都坐了过去,旁边的几位副市长,则挤在一起,这样酒会的xìng质就有些变了,像是在借花献佛,向省委宣传部的几位官员示好,这样的举动,令周景也感觉有些尴尬,但他却能沉得住气,始终都神sè镇定地坐在椅子上,听众人说说笑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周景非常清楚,姚胜利是务实的干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了,并没有刻意地冷落自己,因此,也就没有斤斤计较。
姚胜利就座后,服务员们如穿花蝴蝶般地进来,把jīng致的菜肴一道道地摆上,姚胜利先做了讲话,他水平很高,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谈笑风生间,众人推杯换盏,笑语如珠,气氛很是融洽,几位宣传部官员也像是心安理得,甚至有些喧宾夺主了,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位刘姓处长就举杯来敬周景,又颇为得意地炫耀,他和省纪委的两位处长很熟,经常走动。
周景听了,自然不敢怠慢,就起身回敬,对方却又推辞,正说笑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周景不想失礼,就把手机放到餐桌上,继续敬酒,没想到,刘姓处长很有眼力,看到手机上‘邵占荣’三个字,神sè就是一变,就说:“周市长,您还是先接电话吧,是邵公子打来的。”
“邵公子,他怎么打电话过来了?”周景微微一怔,也有些意外,看了下号码,就先挂断,微笑说:“抱歉,一位朋友来的电话,诸位先喝着,我去去就回。”说完,拿着手机走向远处。
旁边三位省委宣传部的官员,却都是面面相觑,异常尴尬,要知道,邵占荣是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邵庆发的公子,也是省城四大公子之一,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周景能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位邵公子的电话挂断了,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宣示,令他们再不敢托大,都变得规矩起来。
酒桌上的气氛立时变了,三人变得极为拘谨,都不再造次,甚至连酒杯都不再碰了,市长姚胜利也有些纳闷,侧过身子,小声问了刘姓处长几句,随后皱着眉头,望向门口方向,脸上现出若有所思之sè,显然,他也意识到,这个挂职的小青年,来头不小,是绝对不能怠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