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chūn绣去雪歌上班,周景有些不放心,就抽时间给基地的赵副总经理打电话,请他给予关照,赵前程得知后,不敢怠慢,当即决定给苗chūn绣安排些清闲的差使,先让她担任办公室副主任,主要负责档案管理工作,当然,这件事情,两人都没有和苗chūn绣讲明,免得她心里不安。
十几天之后,到了月底,副书记于满庭也收拾好行装,赶往省委党校,参加干部培训班,而这个时候,由于罗明达案,与魏和平被抓的双重影响,于满庭这边门庭冷落,已经明显失势了,青阳的干部几乎没人前来送行,周景开车把他送到省里,将食宿安排好后,才返回青阳。
这次青阳激烈的政治争斗,也给周景上了极为生动的一课,让他看清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更看清了官场斗争的残酷xìng,所谓大丈夫不能一日无权,无论什么人,只要一朝不慎,大权旁落,下场就会凄凉无比,轻者黯然出局,重者甚至会锒铛入狱,有生之年,再无翻身之日。当然,他对于权力的态度,仍然没有改变,是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这点并没有改变。
罗明达案继续在发酵,通过专案组的抽丝剥茧,名都夜总会背后的几个影子股东,全部浮出水面,其中牵涉到多位市领导,还有两位常委,只是,顺着这个方向挖下去,并没有挖出副书记于满庭,反而出人意料地挖出了市委书记李伟业的两名心腹爱将,这让李书记也很头痛。
现在这个时候,挥泪斩马谡显然是不太适宜的,因此,他给纪委书记王永胜打了招呼,令其审慎处理,王永胜心领神会,在上报材料中,只处理了几位科级干部,其余部分都挂了起来,这个案子并没有办成铁案,但根据需要,随时都可以提出来,敲打一下某些不太听话的干部。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人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开始活动起来,牛立就是其中一个,他偶然得到消息,知道市级领导序列里,即将空出两个副市长位置,就马不停蹄地跑起了关系,唯恐失去这次机会,又要等上几年,才能修成正果,而和他竞争的,还有几位机关单位的一把手。
相比之下,牛立这位国营企业的厂长并不占据优势,因此也就比较急切,周四的下午,他跑了趟市委办公室,找到秘书长蔡思成,向他作了番思想汇报,并提出想见市委书记李伟业,却被蔡思成挡驾了,只说李书记公务繁忙,要过些日子,才能空出时间,届时再安排也不迟。
虽然秘书长的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可牛立深知,这种情况下,一定要加速运作,所谓兵贵神速,晚了恐怕连黄瓜菜都吃不上了,就婉转地说明来意,从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拉开蔡思成的抽屉,塞了进去,说这次的事情,就要请秘书长多帮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老牛啊,你这是干什么意思!”秘书长蔡思成显得很生气,皱起眉头,向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就低声喝道:“快拿回去,咱们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搞这些多伤感情啊!”
牛立显得有些诚惶诚恐,连连摆手道:“秘书长,这只是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以后要仰仗您的地方还多着呢,千万不要客气了,您要是不收,以后这个门就不好进了。”
蔡思成叹了口气,递给牛立一颗香烟,拿手敲打着桌子,低声呵斥道:“老牛啊,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上面抓得很严,你不要乱搞,弄出麻烦来,咱们都要吃亏地!”
牛立把烟点上,笑着道:“秘书长,不过是些茶叶而已,就算上面查了,也不会有问题的,就算管得再严,也不能不让礼尚往来吧?这可是咱们的优秀传统,丢不得啊!”
蔡思成笑着点头,没有接话,半晌,才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道:“老牛,你的主要竞争对手是规划局的老王,他现在跑得也很勤快,在几位常委那边都做了工作,要留意下。”
“老王啊,他当局长也有年头了,是该动动了。”牛立面露忧sè,皱眉吸了口烟,思索着道:“秘书长,还请你指点迷津,这次机会难得,不想再错过了。”
蔡思成点点头,看了下日历,就沉吟道:“这样吧,明天下午你再来下,我领你去伟业书记那里坐坐,关键还要看他的意思,只要伟业书记拍板了,旁人不好反驳。”
牛立点点头,笑着起身道:“那好,秘书长,您多费心了。”
“老牛,慢走,有空常过来坐!”蔡思成绕过办公桌,热情地和他握了手,待他走到门口处,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叫住牛立,走过去,在他面前低声提醒道:“对了,你和小周关系不是很好嘛,去找找他,或许会有惊喜,那小子是个鬼才,在上面很吃得开,说话的力度很大。”
“好的,多谢秘书长提醒!”牛立笑着点头,客气了几句,就离开了蔡思成的办公室,其实,他在刚刚过来的时候,是先去的周景办公室,只是里面空空荡荡,没有见到人。
这次过去,见周景还没回来,牛立有些失望,拿出两条用报纸裹好的玉溪烟,塞到周景的办公桌抽屉里,又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摸出手机,拨了号码,笑着道:“小景,在哪里呢?”
周景接通电话,小声地道:“在市党校学习。”
牛立叹了口气,坐在皮椅上,低声道:“小景,抽空回来吧,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周景听他语气奇怪,忙合上本子,好奇地道:“牛厂长,什么事儿啊?”
牛立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地道:“见面说吧,电话里不方便,我就在你办公室呢!”
“好的,稍等,我马上回去!”周景挂断电话,抬腕看了下表,见离下课还有三十分钟,而前面讲台上,讲师拿着教案,依旧在有气无力地讲着空洞乏味的理论课,就收拾了东西,悄悄地挪动身子,离开座位,小心翼翼地摸向门口的位置,推门走了出去,自始至终,讲师都没有抬头,也并不在意学员的进进出出,对于类似的举动,似乎早已习惯了。
其实,这样的培训活动,平时都很少有人参加的,只是党校那边领导催得急了,各部门才会临时抓几个壮丁过去,周景倒是在办公室呆得无趣,自告奋勇,主动申请过去听课的,于满庭离开后的这些日子,他倒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每天独自闷在办公室里,实在是无趣之极。
原本李伟业提过,说要调他去身边做秘书,周景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这段时间,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了消息,他清楚,人事调动是需要花些时间的,而且,省委领导回去以后,他这个小卒子,可能就失去了价值,即便被忘到旁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开车离开市党校,赶回市委大院,进屋之后,把公文包放下,来到里间门口,透过玻璃窗,却见牛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左顾右盼,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不禁觉得好笑,推门进去,板着面孔道:“好你个牛厂长,趁着满庭书记出去开会的功夫,居然谋权篡位了,那可不成!”
牛立忙说不敢当,讪笑着站起来,叹息道:“我倒是想啊,可哪有那个机会,想当个副市长,都困难得要死,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还是没有把握,马勒戈壁的,这些家伙都是些吸血鬼!”
“要死,别那么大嗓门!”周景把手指放到嘴边,回头望了一眼,见没人进来,才稍稍放了心,沏上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拉了椅子坐下,极不客气地道:“那是你自作自受,还能怪谁,既然没把握办成,干嘛到处撒钱?”
牛立哼了一声,把茶杯推到旁边,掏出两颗香烟,递给周景一颗,自己也燃上,狠吸了几口,望着指尖缭绕的烟雾,闷闷不乐地道:“没把握才要送哩,没听人说过么,不跑不送,原地踏步;只跑不送,平级调动;又跑又送,破格使用。这满世界的什么都稀缺,就是不缺人,还人满为患,没个好态度,哪个领导会用你?”
周景笑笑,戏谑地道:“那你已经又跑又送了,怎么没见破格使用啊?”
牛立叹了口气,拍了拍桌子,有些无奈地道:“那是没送到地方,估计明儿才能见到李书记,可和他不熟悉,也不敢送钱,万一领导当场翻脸,讲起廉政来,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就别送了,别冒那个险!”周景微微一笑,耐心地劝道:“牛叔,以你的能力,踏踏实实地干几年,农机厂出了成绩,升到市里是早晚的事儿,别总想着走捷径,那样反而容易坏事!”
牛立喝了口茶水,慢吞吞地道:“现如今这年月,就数老实人吃亏,你安分守己,按照规矩来,旁人走了捷径,那你不是傻子了嘛?”
顿了顿,又说:“我当了这些年的厂长,对上面的事情,熟悉得很,这就像排队上车,本来站台就挤得满满的,前面还总有插队的,谁老实谁落伍,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景默然,半晌,才低声道:“这样吧,过些日子,如果能遇到伟业书记,我顺便提下。”
牛立笑着点头,又赶忙提醒道:“那可要快些,现在很多人都在活动,出手晚了,可就没有位置了,现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等下拨位置出来时,都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周景吸了口烟,掸落一段烟灰,笑着道:“那也要等时机,最近也有日子没遇到伟业书记了,我自己的工作问题,也还悬着呢,不知几时才能解决,搞不好,半年内都没戏!”
牛立闻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向门口方向望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道:“小景,外面都在讲,说满庭书记犯事儿了,好像在省里被双规了,马上就要拿下,有这回事儿吗?”
周景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人好好的,在省党校学习呢,我们前些日子还通过电话,他让我多去党校学习,充充电,说那里有些东西还是不错的,吸取前人的经验,能少走弯路。”
牛立这才放心,点头道:“那就好,怕他出事儿,让你受到牵连,这男人女人其实都一样,不怕干错事,就怕跟错人,这要是排错了队伍,跟错了领导,一辈子就别想出头了。”
“不会的,牛叔,我还好,不必担心。”周景续上茶水,和他聊了十几分钟,才把牛立到楼梯口,挥手作别,回到办公室,他点了一颗烟,来到窗前,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正吞云吐雾间,一辆红sè跑车忽然出现在视线里,很快进入院子,在楼下一个漂亮地大转身,嘎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