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楼三楼,牡丹厅里二人对坐,桌子上的饭菜都没怎么动,周景来后,魏和平又让女服务员加了几道特sè菜,有蒜香酱汁烤排骨、九层塔炒鳝丝,清香鸡,萝卜炖羊排,凉拌蒜薹金针菇,服务员很快将菜肴端上,花花绿绿地摆满了餐桌,桌上还有两瓶五粮液,没有打开。

周景叹了口气,拿起杯子,自顾地喝了一口,低声道:“就咱们两人,点这些菜,真没必要!”

魏和平脸sè通红,把香烟塞到嘴里,很潇洒地吸了一口,两道白烟从鼻孔里喷出,笑着道:“多点不怕,世事无常,人生苦短,活着就要多吃多占,才不至于吃亏,放着大好的便宜不占,白白地让给旁人,那就不只是浪费了,还是愚蠢!”

周景笑笑,没有理会他的歪理邪说,而是伸出筷子,夹了鳝丝,放到嘴里,砸然有声,感觉味道还不错,就点点头,笑着赞道:“老魏,还别说,这道菜很正宗。”

魏和平听了,二话不说,叫来女服务员,从皮衣兜里掏出几百块,将崭新的钞票拍到她的手里,喷着酒气道:“菜做得很好,很合胃口,这是赏给后厨师傅的,拿去,拿去吧!”

女服务员神sè尴尬,有些不知所措,这家饭店虽大,肯给小费的客人却是极少,她是店里老人,知道魏和平的身份,不敢推辞,只说谢谢领导,以后一定再接再厉,为领导服务,就转身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把几张揣进自己的腰包,拿着剩下两张,喜滋滋地向后厨奔去。

包房里,周景掏出一包中华烟,撕开包装,从里面抽出一颗烟放到嘴里,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吐着烟雾道:“老魏,你这是怎么了,好像怪怪的,钱再多也不能这样花啊,不过日子了?”

魏和平淡淡一笑,捏着酒杯,仰头喝下一大口,摇头道:“不是怪怪的,而是彻底想通了,直到这两天,才算真正明白一个道理,什么狗屁的功名利禄,尔虞我诈,都是过眼浮云罢了!”

周景感到有些奇怪,端起酒杯望着对方,沉吟不语,半晌,才低声道:“怎么会这样消沉?”

魏和平垂着眼皮,将半截香烟丢到脚下,用力踩了踩,双手搓脸,悻悻地道:“别装糊涂了,罗明达被抓,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了,这个时候,不知有多少人睁大眼睛,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周景笑笑,皱眉吸了口烟,不清楚对方这样直白,到底是什么意图,就兜了个圈子,打着官腔道:“老魏,也不能那样讲,从上面传来的消息,罗明达雇凶杀人的罪名是跑不掉了,他在青阳干的坏事儿太多,肯定要受到惩罚,不过,他是他你是你,现在的问题是,你到底和这桩案子有没有牵连,如果没有,就不必杞人忧天了,组织上会调查清楚的,哪里会平白无故地冤枉好人......”

魏和平把手一抬,打断周景的话,叹了口气,用手敲着桌子,舌头僵硬,有些无奈地道:“大秘书,这桩案子是没关系,但他进去了,肯定要想方设法把我咬进去,减轻罪名;伟业书记那边,也不会放过大好机会,肯定会落井下石,痛打......那个什么的,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周景淡淡一笑,举起杯子,与魏和平撞了一下,两人各自干了,他夹了口菜,压了压酒气,就又打开一瓶五粮液,哗哗地满了两杯酒,望着对面那张沉醉的脸孔,轻声道:“魏市长,你和罗明达关系很好,平时经常在一起聚会,称兄道弟的,他又很讲义气,怎么会咬你呢?”

魏和平伸手摸过烟盒,从里面又取出一颗点上,狠吸了几口,用手拨弄着桌面的杯子,语气低沉地道:“讲义气也要看时候,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非敌非友,亦敌亦友,有利害冲突,也有利益捆绑,复杂得很,一时也说不清楚,其实,要不是心存顾忌,我们都想弄死对方的,起码我清楚,有好几次,他都想下手的,只是到最后时刻,忽然放弃了。”

周景暗自吃惊,没有想到,对方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就故作镇定,淡然一笑,拿着酒杯,轻轻晃动着,低声道:“魏市长,你喝多了,刚才这些话,就当我没听见!”

“我没喝多!”魏和平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拍桌子,目光锐利,盯着周景看了许久,才变得缓和下来,拿着酒杯,喝了几口,就又闷头吸烟,一言不发,包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冷清。

周景也没有再说话,兀自拿着酒杯,默默地喝着,直到魏和平去了外面,接完一个电话,折回屋里,再次坐下后,他才打破沉默,递过一颗烟,转移话题道:“老魏,上次有人搞了我的照片,送到了满庭书记那里,看了一下,拍摄手法还很专业的,应该是你弄的吧?”

魏和平嗯了一声,把香烟夹到耳朵上,摸起酒杯,自嘲地笑道:“那段时间很清闲,没什么事情,就让人跟了你几天,拍了些艺术照片,不过,别担心,我们暂时还不是敌人!”

周景淡然一笑,缓缓地道:“老魏,我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希望,你不要去干扰那几位朋友,否则,咱俩真有翻脸的可能。”

魏和平眯起眼睛,目光如刀子般锋利,落在周景的脸上,半晌,才点点头,语气凝重地道:“可以,不过,如果能做个交易,那就最好不过了!”

周景jǐng觉起来,低声道:“什么交易?”

魏和平抬起头,双手抱肩,望着棚顶的水晶吊灯,淡然道:“我现在已经掉水里了,齐腰深,再过几天,就要没顶了,希望兄弟能伸把手,帮个忙,在危难时刻,拉我上岸,当然了,老哥是不会让你白白出力的,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只要过了这关,魏某人必有重谢!”

周景摇了摇头,轻声道:“抱歉,魏市长,你可能找错人了,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在大风大浪前,自保都很乏力,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到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哈哈,你是小人物?”魏和平苦笑了一下,拿起杯子,一干而尽,抹着嘴角道:“现在,满青阳的干部都清楚,你和省委李副书记的关系,只要他肯开口讲话,我就能躲过一劫。”

周景也喝了口酒,放下杯子,面sè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魏和平微微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周景,低声道:“兄弟,先看看,再做决定!”

周景接过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叠照片,对着灯光翻看着,半晌,才哑然失笑,轻声道:“虽然很逼真,但都是电脑合成的,你下次找人干活,最好找个机灵点的,或者电脑水平高点的,同一个女人,腿的粗细都不一样,这样明显的破绽,还拿出来当做证据,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魏和平脸sè骤变,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瞪了周景半晌,脸sè才又变得yīn郁起来,转身走到窗边,点上香烟,狠吸了几口,发出剧烈的咳嗽,嗓音干涩地道:“说吧,尽管提条件,想要什么?钱也好,房子也好,女人也罢,只要能满足的,我一定都答应!”

周景站了起来,摇头道:“魏市长,这几样我都不缺,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别处吧,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刚刚迈出一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暴喝:“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周景缓缓转身,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又盯着魏和平的眼睛,从对方的目光里,他看到的并非是愤怒,而是绝望,就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清脆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随即远去。

魏和平神sè颓然,把枪口放到嘴巴里,闭着眼睛,默数三声,轻轻扣动扳机,‘咔’的一声响后,身子一颤,他把****放回腰间,又回到桌边,自斟自饮,很快就醉得一塌糊涂。

周景开着车子,慢悠悠地行驶在路上,脑海里闪过魏和平yīn郁的脸孔,暗自叹了口气,他很清楚,魏和平做出这样失态的举动,也就意味着目前的处境非常不妙,正处于危机当中。

政治有时像是赌局,官员就像是赌桌上豪赌的赌客,昨晚的赢家,可能就是今日的输家,而今天的赢家,又有几人能笑到最后呢?不过是一场热闹喧嚣,你方歌罢我登场的大戏罢了。

想到这里,他竟然生出些莫名的惆怅,打开车内音响,放了首温柔舒缓的曲子,开车直奔秦晓倩家,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很想见到秦晓倩,甚至,想得心理有些发慌。

很快,车子停在楼下,周景快步上楼,轻轻敲响房门,却没有人开门,就掏出手机,拨了号码,电话连续响了两遍,却始终没人接听,正失望间,房门忽然开了,秦晓倩出现在门口。

她头上裹着一条粉sè毛巾,缠住了湿漉漉的秀发,上身穿着件白sè小衫,领口处露出一抹如雪的肤光,cháo湿的前襟上,酥胸高耸,chūn光乍泄,现出饱满诱人的胸部曲线,下身是铅灰sè牛仔裤,将纤细修长的双腿绷得紧紧的,这极普通的装扮,穿在她的身上,却显得异常xìng感,窈窕动人,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那张漂亮的瓜子脸经过jīng心修饰,眉如新月,眼若秋水,白腻俏丽的脸蛋上,薄施粉黛,让她更加显得艳光四shè,美艳无可方物,令人不敢逼视,而那张樱桃小嘴,也用唇膏绘出优美的弧线,如怒放的玫瑰一般,娇艳yù滴,xìng感迷人,让人见了,竟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

“刚刚在洗澡,才看到电话!”秦晓倩语带歉意,扭动纤细的腰肢,侧过身子,袅娜娉婷地立在门边,示意周景进屋,那张俏丽的脸蛋上,现出温柔的笑意,恰如chūn花初绽,明艳动人。

周景仍有些恍惚,看了她半晌,才轻吁了口气,迈步进了屋子,弯腰去换拖鞋,望着前方一双雪白的玉足,以及笋尖般漂亮的脚趾,和上面涂成水蓝sè的趾甲,不禁微微一笑,起身道:“秦姐,菁菁呢,以前都是小家伙过来开门的!”

秦晓倩叹了口气,莲步轻移,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打开毛巾,那头柔顺的秀发弹跳着披散在胸前,她伸手找出一柄月牙形梳子,细细地梳理着秀发,眸光如水般温柔,瞟向镜中的周景,悄声道:“昨儿被nǎinǎi接走了,老人想孩子想得厉害,要接去住一周,这下家里总算清净了。”

周景噢了一声,就伸手掏烟,不知是jīng力不集中,还是过于紧张,烟盒竟然掉落在地,几支香烟洒落出去,周景忙捡了起来,笑着掩饰道:“可惜,好些天没看到孩子,我也想得厉害!”

秦晓倩嫣然一笑,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媚眼横波,嘴角噙笑,纤纤玉手,握着梳子,如玉女穿梭一般上下往复,极为好看,她叹了口气,声音柔美地道:“菁菁也说了,想见周叔叔,要周末去广场放风筝,我说你工作很忙,过些日子再去吧,好说歹说,孩子总算同意了!”

周景点点头,低声道:“秦姐,你也很忙啊,在招商局等到下班,都没有见到你。”

秦晓倩莞尔一笑,把秀发盘在脑后,如花儿般绽放,她放下手中梳子,摸着俏丽的面颊,含羞带怯地道:“最近是很忙,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局还是想干出些名堂的,怕外面说我们是女流之辈,做不成事情呢!”

“怎么会?女流之辈才能干呢!”周景微微一笑,坐在沙发边上,跷起二郎腿,望着秦晓倩,仿佛欣赏着一朵静静绽放的玫瑰,心头竟然有如鹿撞,怦怦地跳得厉害,他默默地吸了颗烟,就站了起来,在秦晓倩慌乱的眸光中,一步步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