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早晨,五点多钟,周景一丝不挂地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却听到枕头下面响起一阵手机铃声,他翻了个身子,抬手挠着面颊,不去理会,然而,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无奈之下,他伸手摸了过去,拿到耳边接通,迷迷糊糊地道:“喂,你好,哪位啊?”
片刻的沉默之后,耳边响起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周秘书,是我,不好意思,这样早就打扰你,材料已经重新修改过了,你什么时间方便,能过来一趟,再帮着我们把把关!”
“魏市长?”周景愣了一下,忙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墙上的挂钟,见指针指向五点十六分,随即微微皱眉,诧异地道:“怎么,昨晚忙到通宵了?”
魏和平点点头,把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哈欠,又抖了抖披在肩头的皮大衣,轻声道:“是啊,昨晚事情很多,整夜没有合眼,不过,以前搞案子的时候,经常忙上几天几夜,也都习惯了!”
“辛苦了!”周景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同时做了两个扩胸运动,赶走睡意,让自己变得jīng神起来,随即抬高音量道:“魏市长,咱俩在哪儿见面,还是市局吗?”
魏和平叹了口气,轻声道:“嗯,就来会议室吧,这里肃静,我先打个盹!”
说完,挂断电话,他把会议桌上的花盆移开,直挺挺地躺上去,把皮衣披在身上,脑袋一歪,合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这是魏和平常年蹲点养成的习惯,干起工作来,几天几夜都可以不休不眠,而到了该休息时,无论用何种姿势,闭上眼睛就能睡着,这也是难得的本事。
周景把手机放下,暗自思忖道:“这个魏和平,倒是很能干,已经当了副市长,却还能保持老公安的冲劲,很不容易,于满庭有这样的人辅助,确实具备和李伟业角力的资格。”
他非常清楚,这个关键时刻,各方人马或许都在紧张地忙碌着,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如机器一般jīng准的运作着,处在自己这个位置上,能够保持悠闲状态的人倒是不多!
周景伸手摸过内裤,挑在指尖上,转了几圈,就套在腿上,麻利地跳下床,站在镜子前,摆臀踢腿,跳了会第七套广播体cāo,又摆出两个健美姿势,就推开房门,向洗手间方向走去。
刚刚走出几米远,旁边的卧室房门忽然打开,彤彤穿着花格子睡裙,双手拉着睡裙下摆,扭着小屁股,抢在前面,急匆匆地奔进去,嘴里连声道:“景哥哥,等下,我很急的,要先去!”
说完,小家伙抢在前头,一溜烟地冲了进去,砰地关上房门,周景叹了口气,自从母女三人搬来后,这三室一厅就变得小了很多,空间明显不够用了,屋子里也充满了女xìng独有的气息。
彤彤是最喜欢抢卫生间的,说来也是奇怪,每次周景要进去的时候,她都能提前占位,令周景感到哭笑不得,只好来到沙发边坐着,拿起一份报纸,信手翻着,等待小家伙出来。
过了两三分钟,彤彤推开洗手间的房门,眯着眼睛走出来,向沙发边望了一眼,就嘻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坐在周景身边,揉着鼻梁道:“景哥哥,昨晚姐姐做梦,又说梦话了!”
周景微微一笑,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梳理着她的头发,轻声道:“都说什么了?”
彤彤咯咯地笑了起来,转过头,把手放到周景耳边,一脸神秘地道:“她说喜欢你!”
周景微愕,随即叹了口气,点头道:“知道了!”
彤彤眨着眼睛,愣愣地望着周景,有些好奇地道:“景哥哥,那你喜欢姐姐吗?”
周景笑笑,屈指在她头上打了个爆栗,微笑道:“喜欢,当然喜欢了,景哥哥也喜欢你!”
“那不一样!”彤彤撇了下嘴,极为早熟地道:“人家说的,是可以亲嘴的那种!”
周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谁说喜欢就可以亲嘴了?”
“班里同学都说呢!”彤彤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又叹了口气,摇晃着身子,闷闷不乐地道:“景哥哥,今天有同学过生日,让我们去家里玩,可妈妈不给钱,买不了礼物呢!”
周景微微一笑,向卧室方向努努嘴,轻声道:“需要多少,自己去拿吧,在外面玩得开心点!”
“谢谢景哥哥,我拿三十就够了,花不了的,给你送回来!”彤彤极为开心,张开小嘴,在周景的面颊上亲了一口,就跳下沙发,偷偷瞄着母亲卧室方向,蹑手蹑脚地去了隔壁房间,样子极为可爱。
望着小家伙的背影,周景笑着摇头,去了卫生间,方便以后,洗漱一番,就换上衣服,径直下楼,开车前往市局,二十分钟后,车子拐进市局大院,周景把车子停稳,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直接进了办公大楼,来到五楼,推门进了会议室,见魏和平躺在会议桌上,睡得正香。
不过,那姿态倒有些怪异,身体也显得极为僵硬,再加上那张因为过于疲惫,面如土sè的脸孔,若是在身上披件国旗,周围再点缀些苍松翠柏,放上哀乐,几乎就可以进行告别仪式了,周景笑笑,放慢了脚步,走到他的身边,拉开椅子坐下,摸起那份材料,皱眉翻看起来。
这份材料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在细节部分进行了jīng心地处理,但在最重要的责任归属问题上,还是在兜圈子,耍滑头,魏和平终究还是心软了,始终都在替高明德开脱,能够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忠实下属,还是呵护备至的,宁愿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将那位刑jǐng队长保下来。
周景把材料翻看了两遍,暗自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勉强,而是找出纸笔,对极个别的地方,给出了修改意见,同样的意思,经过他的修改润sè,和巧妙的修饰,就显得入情入理,更具有说服力,忙了半个小时的功夫,算是把材料弄妥,刚刚放下笔,高明德就端着饭菜,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把稀饭和包子放到桌边,冲着周景微微一笑,小声道:“周秘书,几时来的?”
“刚来不久。”周景把签字笔丢下,甩了甩手腕,起身道:“高队,昨晚你也加夜班了?”
高明德叹了口气,走到周景身边,盯着桌边那份材料,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审了一个晚上,刚刚才结束,就去外面买了些早点,先把肚子填饱了,再继续审问,一定要把案子拿下来!”
周景微微皱眉,低声道:“情况怎么样,有突破吗?”
高明德微微一笑,点头道:“还不错,那女人熬不住了,陆续交代了一些问题,不过,真实xìng还不能完全确认,有待进一步核实!”
“什么,交代了?”没等周景开口说话,原本躺在会议桌上,一动不动的副市长魏和平,却如诈尸一般,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就转过身子,关切地问道:“明德,仔细说说,都交代了什么问题?”
高明德心存顾虑,看了周景一眼,就小声道:“师傅,先吃饭吧,回头我再向你汇报!”
“好吧,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来,周秘书,先吃东西,这阵子忙得脚打后脑勺,顾不过来,也只能请你吃稀饭包子了,过段时间闲下来,请你去吃野味!”魏和平跳下桌子,坐在周景旁边,略带歉意地笑道,三人各自拿了碗筷,边聊边吃,谈笑风声,气氛很是融洽。
饭毕,魏和平拿了材料,重新翻看之后,极为满意,感谢了几句,就和高明德去了隔壁房间,研究案情,实际上,两人对周景还是有些不太信任,在一些关键的问题上,多少都有所隐瞒。
不过这样也好,周景也不想涉入太深,把这项工作完成,就给于满庭打了电话,进行汇报,随即离开会议室,敲开隔壁房门,与魏和平握手话别,转身下楼,驾车离开,直奔西郊而去。
原来,于满庭已然摸到了前任秘书黄叶林的关押地址,就让周景过去,摸摸情况,看看纪委那边,能否让探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硬气些,以他们没有办正常手续为由,把人抢回来!
周景虽然不愿蹚这趟浑水,可毕竟现在的身份,还是于满庭的工作秘书,对他交办的事项,还是应该尽力办理的,事实上,他也清楚,于满庭在用这种方式,一步步地把自己套牢。
市局的办公室里,高明德手持茶杯,站在窗前,望着远去的车子,思索良久,叹了口气,皱眉道:“师傅,这位周秘书,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开的车子,还挂着省公安厅的小号车牌?”
魏和平哼了一声,低头翻着材料,淡然道:“明德,老老实实办你的案子,不该问的别问,更不要往出宣扬,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这个人只可以做朋友,不能做敌人,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