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平在大阳当过副乡长,对群众的所知、所想和所盼非常清楚。
改革开放以前的老百姓是盼望能够吃饱饭,不挨饿这就满足了。等到土地承包以后,渐渐的老百姓的生活开始好转起来了。能吃饱饭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又开始不满足于仅仅吃饱肚子,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啊。于是,大家又开始踅摸怎样赚钱了,这时候的人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干什么的都有,处心积虑到处寻找赚钱的机会,那时的社会是供方市场,即便是在农村开个小卖部,一年也能赚个一两万块。如果头脑灵活再善于把握机会,那么迅速的赚满第一桶金完成原始积累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就是这些富裕起来完成原始积累的人,他们由于长期在城里转悠,几年下来已经渐渐习惯了城里生活的模式,再回到农村已经不习惯了。这时,他们又开始想法设法把家搬到城里。
那时,还没有商品房这一概念,没人买卖房屋,即使有也是极其罕见的。到城里得有地方住啊,而户口不解决是无法解决住房的。所以人们开始想法设法把户口转成了城镇户口吃上商品粮,这叫农转非。那些实在搞不成农转非的,就把户口转到城郊的农村弄成菜农。
那年月能够办上农转非的绝对是能人,也能让人另眼相看,尤其是在大阳这样落后的农村。过年过节这些人回到他们的老家村里,左邻右舍羡慕不已,总想着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这种背景下,农村的党组织和村组织工作开始涣散了起来,形同虚设。老百姓不像过去那样对村里的组织那么听话了。
这种情况下,别说号召这么多村,即便是号召一两个村那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要把修路这么大的事搞定,那肯定要大阳全员参与才可以。这就是王元平佩服王明华和杨长征的地方。
忠诚告诉王元平,就是这个王明华和杨长征,在逐个做通干部的思想工作之后,又分下任务让每个包村的干部,挨个村做群众代表的思想工作,说明修路对大阳的重要性。
书记、镇长挑头做工作难度最大的栗山片区的工作。如此分工下去之后,王明华和杨长征每人包了五个村子。你想难度该有多大。这个工作做了整整一个月,这才把老百姓说服。
王元平听着张忠诚的话摇了摇头,心想:在这种情况下,王明华和杨长征能够挨门挨户做通老百姓地工作,并且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出义务工,这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张忠诚见王元平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便接着说道:“元平,说实话,他们俩在这样的压力下能干成事这是最让人佩服的。魄力这两个字真不是说说就行的,得看实际行动。说真的,我张忠诚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这回对他俩却是真的服了!”
张忠诚由衷的伸出大拇哥称赞王明华和杨长征。
王元平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转头盯着车窗外的那条白沙子路沉默了。
对于王明华和杨长征做出的这番事业,他和张忠诚一样,也是打心眼里佩服。虽然,两人做出的成绩还无法和吴明德以及自己在大阳的时候比,但人家选的这两个切入点是非常正确的。换句话说,吴明德和自己做的事是为了让大阳的财政和部分老百姓的口袋鼓起来,这个政绩不是显性的,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而王、杨二人所做的是能够看得到的政绩,要致富先修路嘛。
仅凭这一条,用不了两年,王明华和杨长征都会提拔。
看来当领导不但要能干,还要会干,干的妙干的巧才能显现出政绩。王元平微微笑着心里这样想,不过,他一转念,这些和自己关系都不大了。
杨丹的家就在村口,五间崭新的瓦房从外表看又宽又大,外墙用马赛克贴成锃明瓦亮,彼时,这种房子在农村,尤其是大阳这样的农村是不多见的,看起来杨丹的家里是比较富庶。
张忠诚得意洋洋的和王元平介绍了半天,王元平心想,杨丹家庭条件不错,自己以前真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一般家庭的女孩呢,这个杨丹也从未显示出她家境好的优越感来,只此一点足以证明这个女孩真的很有内涵。在王元平的印象里,大凡家庭条件好的孩子,一般都有一种优越感。
此时的杨丹家周围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站在最前面的是杨丹的两个哥哥和几个叔伯姊妹。张忠诚他们一下车,这帮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把张忠诚和王元平围住。
洪南的习俗,新郎官和伴郎接新娘时不能随便就进了丈人门,那是要说尽好话才能给让路的。这个说好话的重任就落到了伴郎的身上,可任凭王元平怎么说,新娘子的姐妹们就是不肯让路。笑着闹着你推我搡把张忠诚和王元平弄得汗水打湿了内衣。
没有经过这个场面的王元平心里这个着急,他手里还端着个盆子,里面好像是个猪蹄膀,这个猪蹄膀有些分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端在手里的盆子也越来越重,累的他满头大汗,可却对这帮姑娘们毫无办法。
就在他和张忠诚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年纪在三十来岁的人过来悄然对张忠诚低声嘀咕,赶快拿出几个红包和喜糖不就过去了嘛。
张忠诚咧咧嘴,对着王元平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赶快,糖、红包。”
王元平给这帮姑娘推搡的把这些都忘记了,直到张忠诚提醒,这才猛然醒悟,想起昨天张忠诚母亲嘱咐自己,假如人家不让进门,赶快用糖和红包开路。糖给邻居,而红包要给那就要看娘家人的介绍了。
王元平腾出一只手来,从斜背的挎包里掏出一把糖,微微一笑道:“来,姑娘们,吃糖吧。”说完,冲着人群撒了一把,这一下,围着他们的人群轰然一声散开,抢了起来。为了巩固一下,王元平又撒了几把,趁众人弯腰拣糖得机会,他拉上张忠诚从人缝中挤了过去。
好不容易挤过来,来到大门口,又是一群人,王元平和张忠诚头皮发麻。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忠诚在前王元平在后,从大门口人堆中再次挤了过去。
王元平迅速回身掏出糖连着撒了几把,把人群引开。
俩人好不容易来到正房门口,但却傻了眼。正房大门关的很紧,几个姑娘透过门玻璃向外喊:“想进来吗?”
王元平点头道:“必须进去啊,要不然新娘子接不到。”
领头的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隔着玻璃再次喊道:“你是伴郎吧,你说话不管用,让新郎官过来,我们有话问他。”
“得!哥们,我被呛回来了,还是你去好使,嘿嘿……。”王元平冲着张忠诚乐道。
张忠诚咧咧嘴,从兜里掏出一叠子红包,“啪”的一下拍在门玻璃上。
“姐姐妹妹们,我带着这个来敲门,心很真诚吧。请开门啊……”
这些姑娘们仿佛没看见,叽叽喳喳的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把张忠诚问的不知道先回答谁了,无奈只得乖乖的听任她们折磨。
好半天之后,姑娘们这才把折磨的够呛的张忠诚给放了进去。
王元平没跟着进去,依然端着盆子站在那里,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他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从这里出发到洪南县城的时间应该是两个小时。那就是十点半。按吴军的说法,必须在十二点之前回去看来是能来得及的。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看起来能有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来到王元平面前热情的打招呼。顺手把他手里的盆子接了过去,王元平一下子感觉到轻松多了。
“你是洪南来的亲戚吧?别愣着,快进屋啊。”
王元平一愣:亲戚,怎么把自己当成了亲戚了,于是赶紧辩解。
“您搞错了,我不是亲戚是伴郎。”
“哈哈……,兄弟啊,伴郎也是亲戚,快进屋吧。”
说着,不由分说拉起他进了屋里。
这个屋看起来是个客厅,天花板上横竖拉着五彩条子、气球什么的,大红的囍字帖在正中央,显出一派喜庆的气氛。
屋里正中摆放着两张方桌,桌子上摆着十几盆点心,方桌四周几个长条凳,此时的长条凳上已经坐着几个人。
刚才拉他进来的中年人拉着他把他按在长条凳的右边第二个位置。王元平知道这个位置是很重要的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应该不是自己坐的,他心里这么想着便起身道:“我还是到下边去坐吧,这里不合适。”
坐在方桌最上首的一位年长者含笑按住他。
“别客气,咱这里没那么多讲究,你就坐这里。“说完,冲着刚刚拉王元平的那位中年人道:“长福,你们去忙吧,这里有我们呢。”
那中年人点头道:“好,那我去忙了。”
年长者又冲客厅隔壁的一间房子喊了一声:“忠诚,过来吧。”
屋里的门开了,王元平往里看了一眼,张忠诚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欣喜之情。王元平乐了,心想:这个家伙心里美成一朵花了。嘿嘿……。
年长者拍了拍自己左手的一个空余位置,冲着张忠诚点点头,意思是让张忠诚坐在那里。张忠诚没有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见他坐下,年长者开始和他们介绍,年长者是杨丹的父亲,坐在王元平上手的是杨丹的大舅,还有几个依次是叔叔、姑父和姨夫,被吩咐出去的名字叫做长福的是杨丹的大哥等等……。
杨父前边介绍,王元平含笑不停的点头算是和众人打了招呼认识了。
待他介绍完了,张忠诚也把王元平介绍给了这几个人。
听到伴郎就是王元平时,杨丹的父亲吃了一惊!
这几年王元平这个名字他可没少听,包括自己的女儿也总是说起他。在他的印象里,能做那么多大事的应该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瘦瘦高高,皮肤白皙,剑眉星目,鼻直口方。可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叱咤风云!长得倒像是电视剧中的美男子。
杨父暗暗叹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哎呀,忠诚,你不早说,王总能来当你的伴郎,那可是你们俩的福气,慢待了,真不好意思。”
说着,握着王元平的手使劲摇了摇。
王元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叔叔,您可别这样说,我能当伴郎是我的福气,有地方做的不好的还请您多多包涵。”
“哪里话,哪里话。”杨父笑了。接着回身道:“赶快上菜,时间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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