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给组织部李主任递上辞职信时,王元平的心里有些百感交集,这种心情一直伴随他走出组织部的门。
刚刚走到县委办公楼的一楼,迎面传来一阵笑声,王元平定睛一看呆住了,迎面走来的是两男两女,走在前头的一男一女都认识,是自己的同学杨长征和王明华!
王元平想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杨长征显然已经看到了他,笑着对王明华说:“你看,你看,刚才说到谁来着,人不顶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说完,疾步向前握住王元平的手摇了摇:“你小子这段时间忙什么呢?老找不见你。”
王明华没有说话,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表情盯着他。
王元平苦笑了一下:“你们….,哦,呵呵….,这段时间家里有事比较忙一些。”顿了一下接着又换了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道:“你们公务那么繁忙还惦记我,真让我感激。”其实,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太好笑。
“别扯淡!”长征笑骂一声,瞅了瞅见四下没人,问道:“元平,今天没事吧,等着我啊咱们好好聊聊,我可听说了,你的处境不妙。”
一旁的王明华咳嗽了一声,走到近前低声道:“你们真会找地方聊天,这里是聊天的地方吗?”
“哦,是,是。还是王书记警惕性高啊。”杨长征玩笑的说了一句。但眼睛却警惕的看看四周见没什么异壮这才放心:“元平,你不急着回去吧?等着我啊,别走!”
“王书记?”王元平的脑子转了一圈,杨长征显然不是叫自己,他是对着王明华叫的,王元平心中一动,王明华调整工作了?转念一想,别管这些闲事了。不过,老同学不让自己走如果走了那会伤人心的。
想到这里,他点头微笑道:“没事,我正好请了假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你们先忙吧,我在外边等你们。”
王明华走过他身边时一停顿,张了张嘴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王元平没敢直视王明华,两人多年的这种微妙的关系始终很敏感,下意识里似乎谁都不想向前走一步。这是一种奇怪的关系,王元平看着消失在楼梯道尽头的倩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迈步走出县委办公楼打算到车上等着。
走出县委大院的那一刹那,他不由自主的回身看了看这座年头很久远的建筑。不知为何,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的心情涌起来,这种心情实在无法说清楚,落寞、忧伤和寂寥百味杂陈。
屈指算来,自己已经在这条仕途之路上奋斗了近十年,在这近十年的时间里,一种天然的惯性使他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要往前冲,因为自己心里清楚,像自己这样没有任何背景,学历又不是很高的干部,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把事情做好。因此,多年以来的努力,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努力,自己从未对这份付出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虽说比同龄人虽说付出很多,但得到回报也是蛮丰厚的。放眼全洪南靠自己的本事在27岁能够进步到正科级是没有几个人的,这本身已经是奇迹了。
为此,王元平一直心里身怀感激!感激自己遇到的好领导、恩师和同事,也感激那些给自己制造困难和障碍的人。
难道只是感激吗?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答案肯定是否定的,隐隐约约的王元平似乎看到自己的内心,或许自己还有许多不舍……。
可不舍又能如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眼前的困境并不是县里市里或者省里那个人可以决定的。自己的一番不知深浅的话很可能已经触动了上面和下面某些势力的底线,说句难听的这些言论可能已经上升到政治高度了。
一旦上升到政治高度,想翻身恐怕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了。
不过,王元平从没有为自己的言论后悔过。时至今日,他仍然认为自己没说错,这些话并不是自己随随便便说的,而是经过那么多年市场的打拼得出的结论,如果时间倒流,他相信自己还是会这样说。
若大家真认为自己说错了,那自己也没办法,也许只能用时间来证明这番言论没错了。
正在他感概万千的时候,杨长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跟前,见他想的出神,便咳嗽了一声。王元平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长征,笑骂道:“怎么像个幽灵似的。”
长征歪着头看了他一小会,又摇摇头:“唉,多日不见,我们的才子竟然有神经的预兆了。”说完,手指点点王元平若有其事的说道:“你得小心!”
王元平哈哈大笑:“去你的,什么话啊,你才神经了呢。”
长征也跟着笑了:“好了,好了,不闹了,元平,咱们去公园聊聊吧。”
听到“公园”两个字,王元平的心里抽了一下,他内心心底关于师敏的那根刺虽然相隔念头已久,虽说已经过去,毕竟那是自己的初恋,虽然短暂但却刻骨铭心。偶尔回忆起来还是会有些感伤。
因此,他下意识的摇摇头,笑了笑。
长征话到嘴边也有些后悔,关于王元平和师敏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也知道他们是在公园分的手,有段时间吴军告诫自己和张忠诚不要让王元平去公园,自己怎么这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元平,我们换个地方,去…..。”长征沉吟了片刻:“去茶楼吧。”
茶楼在南方司空见惯,但是在洪南才兴起来不多久。王元平就没有听说过洪南县城还有茶楼,他重复了一句长征的话:“茶楼?”
“对,跟我走吧。”说完,拉起王元平就要走,王元平连忙告诉他自己带车来的,杨长征听了一愣!不等他反应过来,王元平拉着他上了车。
王元平在南方时经常见到茶楼,在洪南进茶楼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这个茶楼说白了就是个上下两层的门头房,底下一层隔开了五六个房间。这种茶楼比王元平在南方见到的要差很多,不是一个档次的。
杨长征显然是常来这里,一进门,老板热情的迎了出来:“您来了,还是楼上的二号房间吗?”
杨长征点点头,没有正眼瞧那人:“来壶龙井,茶点你看着来几样吧,不要太多了。”说完,带着王元平到了二楼二号小包间。
这个小包间装修得很雅致,比一楼的要好很多,一色仿古木质桌椅,看起来质地不错,王元平坐下后环视一圈,赞叹道:“真没有想到洪南还有这样的好地方。不错,不错。长征,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也是跟别人来的,后来觉得好就定点在这里谈事了。方便嘛。”
“好,好,呵呵…..”
过不多会,一个身着中式服装的年轻女孩进来了,像表演茶道一样,慢慢掏茶、洗碗、冲泡、沏茶。等到一切就绪之后,杨长征冲她点点头道:“好了,你去忙吧,我们不叫你不用进来。”
看着小女孩出去之后,杨长征短期茶壶给王元平到了一杯:“元平,关于你的议论我听到的很多,这段时间县里各个局委办都在说你的事。”
王元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元平,我看你怎么不当回事啊,你知道不知道,你发表的那些言论是违背上边精神的,我说你胆也太大了,这种事也敢议论啊?而且还在多家国家级报纸和刊物上大讲特讲。这不像你的作风啊,平时不是谨小慎微的,怎么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认不清形势?”
“嘿嘿….,长征,你觉得我的言论有错吗?”
“不是我觉得,我认为管什么用?你的错误就在于不该肆无忌惮的不看形势胡说八道。”
王元平一皱眉:“这话不对,什么叫胡说八道?长征,我告诉你,迄今为止,我不认为我说的话有什么错误。我可以为我说的那些话负责任!因为,这些话不是凭空说的,而是实践中得出的结论。不是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怎么,这话到我这里就不灵了?”
王元平的一番话把杨长征说的哑口无言,他瞪大眼睛看着王元平,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时至今日,你还认为你说的话是真理啊,我真佩服你。怪不得让你坐冷板凳呢。活该!”
“坐冷板凳也没什么不好,我累了那么多年了,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王元平还是不卑不亢的说。
“我..我…。”杨长征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长叹了一声:“本来我以为你在咱们同学中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现在可好。弄成这个样子,关键是你老兄还不认为你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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