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俩干了,栗军不敢怠慢,连忙跟着把酒喝了。
一杯酒下肚后,三人都是脸热心跳,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自然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老支书亲热的说道:“王干部,以后我不叫你干部了,叫你元平行不行”?
王元平一听,连忙带着笑说道:“您这样最好了,这才是一家人那,听着亲热,这么叫最好了”。
老支书接着说:“元平,你在这里教了一年书,是先生,有学问,我想请教你,怎么让我们栗山的老百姓能不出去讨饭”?
坐在炕边的栗军,抬头看了一眼老支书,眼神里显然有些不满:“九叔,这个不能算是讨饭吧。咱们栗山自古不都是唱门子吗?农闲时出去唱上两嗓子。一来可以节省家里的口粮,二来也能要点口粮存下,好多家庭孩子多,这也是个好事”。
老支书眼一瞪,呵斥道:“你知道个屁,说的好听是唱门子,不好听的不就是讨饭嘛”。
这几句话令王元平感到非常震惊,所谓“唱门子”就是俩人结伙到农户门前一拉一唱,直到户主给了干粮这才罢休。
洪南西部农村因为贫穷,这个习惯洪南西部农村自古有之。一到农闲时,为了节省吃的、喝,这些贫穷农村的村民常常结伴到经济好的地方讨饭,一讨就是两三个月。王元平家乡海崖那里,是讨饭人群每年必去的地方之一,每年寒假时王元平都要在家里遇到过几次去讨饭的,对这种现象也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种习惯近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已渐渐消失,很少有了。在栗山教书的一年时间,他也没有听说过那个学生说过此事,因此以为已经没有这种现象。
现在听老支书一说,他感到非常意外也感到震惊!他没有想到现在的栗山,还存在这种现象!
回味着老支书的话,他心里感到特别不舒服。是啊,如果家里富裕,谁会出去顶风冒雪出去“唱门子”,之所以还有这种现象,都是一个“穷”字逼得。
他认真看着老支书,反问道:“您见多识广,又是老革命,知道的多。还是您说怎么能不出去唱门子”?
老支书一笑道:“元平,这句话要是三十年前这样说我,我可能还会接受。可现在我在栗山待的都快傻了,地道的老农民一个。让我说还真说不好。你能写会说,见的也多,还教过书,教书在过去那就是先生,先生还有不知道的,快说吧”。
王元平听老支书这样说,也就不再推辞。思索了片刻,抬头看着二人道:“那我就说了,说不好不要见怪”。
“说吧,没事”,二人催促道。
“老支书,栗村长,咱们洪南有句俗话叫:救穷一时,难救一世;无工不富,无入不稳。您二位可能听说过吧”?
老支书和栗军双双点头称是。
王元平侃侃而谈:“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即便是救助穷困也是当时,不可能永远救助。什么办法才能救一世?只有一条路,发展工业!才能使老百姓富裕,只有富裕起来安居乐业,也才能稳定民心。富裕以后也就没人再愿意去唱门子了”。
老支书点点头:“是啊,什么原因能使人放下面子出去讨饭,难道这些人就是愿意这样做吗?不是!是生活贫困迫使他们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栗山能像你们海崖一样经济活跃,大家有事做,每月有固定收入,也就没人再去唱门子了。你不知道啊,每当我看到村里的老少爷们扛着行李卷,冬闲时往外走时,我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我站在栗山山坡上看着他们,眼泪哗哗的流啊”。
说到这里,老支书的眼圈有些发红。为掩饰自己,他赶快擤了一把鼻涕,擦了擦嘴脸。
咧了咧嘴,说道:“唉呀,这个炉子的煤不太好烧,呛着眼睛了”。
王元平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太舒服,他能体会到老支书的心情。于是赶紧安慰道:“老支书,会好的。您也不要太难受了”。
老支书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烟,分给二人。自己又抽出一支来,放在烟盒上顿了顿,叼在嘴边。火柴一拉“滋拉”一声点上。
一股烟草的香味顿时蔓延至整个屋子。
几口烟之后,老支书往炕前地上弹了弹烟灰。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他打破沉默,道:“元平,你刚才说的无工不富,这个我也听说过,这个说法很对。但我们栗山如何发展工业却是个难题?你们海崖那里比较富裕,你给出出主意”。
王元平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如何发展工业我不敢乱说。我说个海崖的真事吧。海崖有个村叫望城,前些年也很穷,刚改革开放时,他们村里弄了个面粉加工厂,赚钱了之后又上了个砖瓦厂。现在,这个村的工厂有七八个,村里的经济基础一下子夯实了,村里的老百姓大部分在这些厂子工作。我们栗山是不是可以模仿这个”。
“面粉厂...砖瓦厂...砖瓦厂...”。老支书自言自语一会抬头看看房梁,一会又眨巴眨巴眼歪着脑袋思考,良久。他突然一拍大腿,兴奋道:“我得跟元平喝个酒,这个建议有点意思,我和栗军他们几个也讨论过好几次,但都没好主意。今天你说的事对我们很有启发!来来来,元平,咱爷俩喝一个”。
“不敢当,不敢当,我是瞎说,不见得好使”。
栗军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听到这番话后,好奇的问道:“九叔,您想到我们办什么厂了”?
老支书喝完后放下酒杯道:“我刚才就是考虑这个问题。我觉得在咱们这里不能做面粉厂,要做就做砖瓦厂”。
看着栗军和王元平有些疑惑的表情,他乐道:“你们啊,怎么不想想。咱们这个地方吃饭都是问题,有谁敢整天买面粉吃?海崖那里离滨海近,可以销售到滨海去。咱们这里卖给谁?砖瓦厂不一样,那东西只要建房子肯定使用。所以我想干这个应该可以”。
王元平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老支书的话说:“砖瓦厂可以上,古来的传统老百姓只要有点钱,便都想翻盖房子,每年盖新房的不在少数。而现在翻盖新房不可能再用土坯和茅草了,一般都会用砖瓦。如此算来,这个量可就大了!不看别的,就单单一个栗山村几百户人家,有几户是瓦房?这些土坯房的人家早晚会翻盖。而且寻常人家娶媳妇就算再穷也肯定会翻盖新房,否则娶不上媳妇。只要盖房就会用到砖瓦,这样一来砖瓦的销路不是问题了。目前栗山周围好像没有砖瓦厂吧”?
“没有,没有,不但栗山没有,就是周围的几个乡都没有,大家用砖瓦都要到你们海崖的县建材厂去拉”。栗军摆手说道。
王元平知道县建材厂,就在父亲所在的县玻璃厂旁边,旁边还有个水泥厂。俗称“国营北三厂”,这三个工厂紧靠海边,占地五六千亩。是正经八百的国营企业,产品质量过硬,周围几个县用建材一般也到这里买。
他点点头道:“这就有门了,我们可以派人去学习他们的技术,然后就像咱们清理卫生一样,广泛宣传,打知名度,有了知名度,还愁没有人买吗”?
老支书长出了一口气,喜道:“这就叫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元平,你今天的这个路子可是出对了!如果以后栗山这个厂真的建成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把你拉来喝三天酒”。
王元平见老支书肯定,他心里很高兴。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丝得意之色。
“九叔,话是这样说,真要干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建厂要钱啊,就咱村穷成这个样,连毛都没有一根上哪里弄钱”栗军不无忧虑的说道。
“这个我知道,改天我们就去乡里找吴书记和肖乡长汇报一下,看看他们怎么说,至于钱嘛,我想可以从信用社贷点,但不知道能贷多少”。老支书信心满满的说道。
说到建厂这个话题,那就离不开资金。王元平暗想“老支书他们要成功建厂,筹集资金恐怕是个大难题,要想顺利建成恐不那么容易。他刚想开口,就听老支书又道:“贷款如果解决不了,可以再到乡里、县里各个部门跑跑拉拉资金。万事开头难,跑开了也就好了。是不是?元平”
王元平点点头,随声附和道:“老支书,到时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吱声,我初来乍到虽然没有什么关系,但跑跑腿还是没问题”。
老支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示谢意。
三人越聊越兴奋,越聊越高兴。一直很晚才完事,等到老支书和栗军将他送回大队部休息时,王元平一看表都夜里两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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