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江抬头吴明德说:“我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人选”。 见吴明德很失望,便不好再说什么。从吴明德办公室出来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他抬头长出了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他对面的栗山峰顶云雾缭绕。栗山、栗山....,他停住了脚步。脑子里蹦出来两个名字---薛成功、王元平。怎么把这两个人忘了。于是,他很兴奋转身返回吴明德办公室门也没敲径直进去。
吴明德奇怪程长江去而复返,见他满脸高兴。刚要开口。程长江抢着道:“书记,我想起两个人来,给您汇报一下”。
吴明德来了兴趣道:“说说看”。
程长江把两个人的情况跟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吴明德大吃一惊,问:“老程,你说的薛成功是不是就是那个原山南省长河地区的副专员”?
“是他,早就落实了,也给了相应的待遇,但这个人很怪,坚决要求到大阳来,据说是因为他的老伴在大阳劳动改造时自杀,他对他老伴感情极深,极力要求来到这是为了还债”。
“还债,他还欠着钱”?吴明德惊奇的问。
“不是欠钱,而是感情债,你想他老伴因为他去世。那还不都是受了他的牵连,我想可能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吧,有点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意思吧”。
吴明德听了一愣,半晌摇摇头说:“这个........,我觉得他是不是存在某种情绪?特定时期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命运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这些他应该知道的,理应正确对待”。
吴明德心想,薛成功政策平反后正当年,理当发挥自己的重要作用,在更重要的岗位干出成绩来才是正道。而现在,一个留学英国十几年的大知识分子留在山村小学,起的作用有多大?
倒是这个王元平是个人物。引起了他的兴趣:“说说这个人吧”?
程长江一笑道:“他更是个人物,您知道今年咱们乡有个小学的五年级语文期末考试的成绩是全县第三吧”。
吴明德点点道:“我知道,当时你跟我汇报说的眉飞色舞,我都被感染了,还被你宰了一顿”。
程长江不好意思接着说:“这个成绩就是王元平教出来的”。
吴明德惊奇的说道:“他不是刚毕业一年吗?这个成绩是他教出来的?连薛成功这样的大知识分子都没带出这样的成绩他能带出来,倒是奇事”。
他呷了一口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谈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我能体会,我们现在的工作不也一样吗。按部就班,思想守旧。这方面新人反而没有顾忌,没有条条框框,易做出成绩。他敢这么冒险改革教学方法是我比较欣赏的,勇于改革,用于打破旧的不合理的东西。这与中央的精神很对路,可惜敢于尝试的人太少了。你接着说,接着说”。
“书记,《过年》这个小说您看过吗”?程长江问道。
“你又对这个感兴趣了?看过,不错,怎么”?吴明德感到奇怪,心说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小说上去了,他掏出烟盒习惯性的弹出一支来。
“这个书的作者就是王元平”。
吴明德啊了一声,刚要点上的烟一下子掉在地上,他太知道这部小说的分量了,前几天在县委开会时他们还讨论过这部小说。他没有想到这么成功的一部作品竟然出自一个少年老师的手,而且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一个少年老师。
“是吗?他写的?哦,那真不错,改天把他约过来我跟他聊聊”。吴明德饶有兴趣的说道。
“现在是学校放假期间,他应该在家里吧”。
“哦,我倒忘记了学校放假这个茬了,这样那就不着急了,等他返校后再找他吧”。吴明德对程长江说,程长江又跟他商量了几个事,中午时方离开吴明德办公室。
七月末,高教自学考试开始加试开考了,王元平报考的是工商企业管理专业。他学习历来优秀,对于他来说,这种自学考试不是太难的事,今年四月时考过一次已经对这个考试模式适应了,知道该抓那些知识点复习,月末去县里考试时,他成竹在胸一次报考了四门课程。
这个假期他一直沿袭以前的生活方式,学习英语、写作、读书,总之,时间排的很满。令他着急的是,薛老师一直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九月初,学校开学了,薛成功还是没有回来,他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但由于不知道地址无法给他写信只能干等着。
一天,他上完课后回到办公室,看到桌子上有封信,拆开一看是吴军来的信,他想可能是招干的事。赶紧拆开,果然,吴军在信中详细的说了十几个单位的招考情况招考流程,附带着有两张报名表格。洪南县这次招干基本都是县里委办局。乡镇的只有三个,城关镇、红卫镇和平庄镇,吴军说他打算考平庄镇财政所,而张忠诚则打算考新成立的乡镇企业局。
王元平挠了挠头看了半天,最后目光定在了城关镇党政办,对,就是它了。下午按照吴军信中给他说的流程,回到宿舍填报了表格报了上去。
“叮铃铃........”,学校新装的电话响起,这部电话是县教委为了奖励他们学校特意安装的,另外还奖励了两辆永久牌自行车。僻静的山村学校第一次有了电话铃声格外入耳,潘黎明刚下课,正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听见电话铃响他像被电击了一样,蹭蹭蹭几大步赶回了办公室。抄起电话:“喂喂.....哪里?找谁”?
电话那边传来程长江的声音:“是栗山小学吗”?
潘黎明忙说:“是,是栗山小学,你找谁”?
“老潘,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哈哈....”。
潘黎明知道程长江在拿他搭茬,他脸一红:“程书记啊,你就别笑话我了,你还不知道我吗?学校刚有了这么个电话,很少打,铃声一响,我这心里很紧张”。
潘黎明说的没错,在现代人看来这是个笑话,打电话怎么都紧张。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偏远农村几乎与世隔绝,别说电话了,连电都没有,山村普通老百姓打电话紧张的要命,说话没有一个利索的,往往说一两句便卡壳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长江心里一酸,暗怪自己莽撞,不该这么取笑潘黎明。
于是,口气一转道:“好了,好了,老潘,你还不知道我吗,和你开玩笑习惯了,说正事,那个小王老师回学校了吗”?
“回了,怎么?找他吗”?潘黎明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样,你安排一下,陪着他明天来一趟乡里找我”。
“哦,好吧。我陪他去吗”?潘黎明越发奇怪的问道。
“嗯,你们到了乡里就知道了,挂了”。程长江匆匆说道。
潘黎明还想问什么,电话里传出滴滴的忙音,知道对方已挂电话,他拿着电话愣了几分钟,缓缓放下。想起暑假前程长江来学校时说的那番话。长叹了一口气。他心里知道王元平在学校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早上八点半,王元平在程长江的带领下,见了肖乡长,又来到了吴明德办公室。
吴明德正在看材料,见程长江来了,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程长江拉着王元平坐下,吴明德依旧看材料,等了一会。似乎是看完了,他弄开水杯盖喝了一口水,右手揉了揉眼眶,上下打量着王元平。
程长江见此,连忙介绍说:“小王,这是吴书记”。
王元平态度不卑不亢,站起身微微一躬身道:“吴书记好”!
一见王元平,吴明德很吃惊!他依稀记得似乎在那里见过这个帅气高大的小伙子。
只听程长江介绍道:“书记,这就是王元平”。
吴明德笑了一下:“咱们乡的大作家,听说了,听说了。不过,小王,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吧”?
王元平平静的说:“是的,我们见过,是去年我刚到这里报到时见过的,您还给我说过教委在哪个地方”
王元平的记忆力很惊人,上小学时三年级时一首七言绝句诗他一般看两遍就能背过来,起初老师不相信是现场背诵的,特地又找了一首李商隐的“夜雨寄北”让他看五遍背诵过来,结果他只看了两遍除了不认识的生字就能背诵下来。初中时全本白话本三国演义能全文背诵,课下讲给同学们听,他的记忆力只要是教他的老师全都叹服,即便是在栗山上课时他从来不拿讲义,这一点连薛成功都很佩服。
他这一提醒,吴明德想起来去年的事情,他对这个小王印象很好!另外,他注意到王元平很会说话,去年他是冲当时的文书小李发火,把材料扔出办公室正巧把前来报到的王元平吓傻了,而对此王元平只字不提,只提他给介绍教委所在地,那么,这样看这个年轻人应该很会说话办事!
吴明德很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借调他之前。已经详细的了解了王元平的情况。现在看这个人很有才,会写几笔文章,今天看他的伶俐劲,吴明德添了几分满意。这个人可以用!他心里这么想。
“老程,我看先这样定下吧,党政办是你分管的范围,剩下的事情你来办办吧”。
程长江点点头。他此时已是分管组织、党政办和青工妇工作的副书记,在大阳乡算是四把手了。
待领着王元平回到自己办公室时,见潘黎明还在等着。他冲着潘黎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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