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姓叶,她姓黄,怎么会是兄妹?”赵婕反应很快。

 “不同姓就不可以是兄妹?瑜雯是我的义妹。”他似乎理直气壮。

 赵老不参加他们的争辩,平静地看黄瑜雯一眼。以他七十年的阅历,黄瑜雯是否对叶之然有意,自然不用看第二眼。见到黄瑜雯目光中那款款深情以及那么一丝无奈,赵老没来由地心生疼惜,不悦地问:“叶之然,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黄姑娘的事?”

 叶之然矢口否认。

 赵老自然不信。

 黄瑜雯开口道:“没有,枫哥救过我性命的。”

 这似乎是个较为可信的解释,赵老不满之心稍平。

 叶之然道:“瑜雯,今天你有任务的。等会上了西山,你要把我们游山情景画一幅画。你看赵老,仙风道骨,精神矍铄,入得画中更给西山增添内涵。”

 扫一眼赵婕,又道:“至于赵姑娘,长得虽殊无姿色,但做赵老身边的侍女,勉强可以。”

 黄瑜雯脆生生地应了声:“是。”

 凡事都要争辩几句的赵婕这次却缄口不语,显然仍震惊于黄瑜雯的绝世容颜,思维有些迟钝。

 黄瑜雯言听计从,彻底消除了赵老的几分疑虑。老先生施施然转身,道:“走了,上山。”

 已年至古稀的赵老登山却很轻松,翠谷鸟鸣,溪水淙淙。西山与他少年时的记忆基本吻合。

 而对黄瑜雯而言。西山有着特殊的意义。拾级而上,犹然记得起叶之然背她下山途中在哪棵树旁歇息。

 睹物思情,顿时目光柔情似水,又如水银泻地,看得赵婕心里也柔柔地长出一丝情愫。再看看旁边那只叶猪悠然自得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爷爷,叶之然带我们上山不安好心。”

 气恼的话还没说完,黄瑜雯伸手握住赵婕的手,说:“姐姐,枫哥在常嘉当官四年多。常嘉的百姓没一个不夸他的,他和你以前见过的官员不同。”

 “不同?”

 “不同。”黄瑜雯肯定地点头。

 其实黄瑜雯父亲虽是省级领导,但她就是个超脱于凡尘的画家,浑然不知道官场的凶险跌宕。这个“不同”仅仅出于对叶之然盲目的信任。

 在东林寺外的广场。叶之然驾轻就熟地给赵老赵婕爷孙讲解那块巨石后面题诗的来历。赵婕对商场上的事很淡然,对政治和尚姚广孝的故事却兴趣盎然。反复询问明成祖朱棣起事的经过和一路势如破竹攻陷皇城的细节,对道衍和尚运筹帷幄,禅机未了说戎机的经历不胜向往。她身上遗传的经商细胞就活跃起来,不解地问:“叶之然,西山景色优美,东林寺又大有来历,特别是道衍和尚的故事,岂不是最吸引眼球的旅游题材,何以不开发这个资源。

 叶之然心道:“婕丫头这句话正合吾意。借这个话题可以徐徐图之。”

 嘴里说道:“小赵有所不知,西山旅游景点开发刚刚通过常嘉县委常委会决议,但现在面临严重的资金短缺。我们正准备采取招商引资的办法,吸引有实力的投资者进行投资。以西山的吸引力,用不了几年就可以让投资者赚个钵满盆满。”

 又忽悠一句:“旅游事业不像其他商业,是热爱大自然,养性怡情的投资事业。”

 赵老似乎浑然没有听到叶之然和赵婕的对话。

 黄瑜雯道:“枫哥,如果西山景点收了门票,上山的人不是少了?”

 叶之然笑道:“上山的人了,是苦德和尚担心的事。你急什么?”

 黄瑜雯从不反驳叶之然的话,闻言付之微笑。

 赵老道:“我们到枫树林看看,那片枫林恐怕全国独此一处。”

 这片枫树林亦有故事,种栽这六七十棵红枫的正是道衍和尚,至今已有五百多年历史。

 听叶之然介绍了枫树林的历史。赵婕大为遗憾地说道:“这里的古枫树最难得的是成林,而且又有历史故事。叶之然,你们这些干部是守着宝山哭穷啊!”赵老见一向淡薄商场名利的孙女数次发出感慨,饶有兴趣地问:“婕丫头,难道你想买下西山做山大王?”

 赵婕有些拿不定主意,道:“每天住在这里会气闷,但一年有两三个月在常嘉生活,却是难得的享受,看看剡溪,游游西山,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赵老负着手在枫林连兜两圈,恬静淡然的老人竟有些感触。赵婕上前拉着爷爷的手,问:“你老怎么了?”

 赵老叹道:“少年时常在这里玩耍,有一次挨了父亲的打,躲进树林哭了半天。哎,很久远了。”

 抚今追昔,所有的情绪只一个词可以表达:乡愁。

 赵婕道:“也许再过五十年,我回到这片枫树林时,也会想到今日爷爷牵着我的手,对我说祖辈的事情。”

 这话很煽情,赵老当时就怔怔不语。道:“你要是真想在常嘉圈地盖房,爷爷成全你。”

 “造了房子,我要和爷爷住上三十年才好。”

 对古稀老人来说,能再住常嘉三十年,自然是善祈善颂。此情此景,再加上赵婕的话,不知不觉中触动了赵老心思,道:“我也应该把家业交给下一代了,再这样一手掌控所有企业,终不是长久之计。”

 “爷爷辛苦一辈子,是该慢慢地放手了。不怕,我支持你。”

 赵老笑道:“你这丫头,除了哄我开心,还能替我分担责任吗?”

 赵婕忙说道:“我对商业不感兴趣。”

 “为了爷爷也不愿勉力一试?我对你的父亲和叔叔委实不放心啊,否则,早就慢慢交到他们手里了。”

 “爷爷,我一个女孩子,只怕守不住你打下的这片江山。”

 “守它干嘛?守不住就自己去开疆拓土。”赵老对赵婕信心不小,道:“这几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看着我怎样运作企业,要不,爷爷先把银恒国际交给你试试?”

 赵婕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不行不行,那我岂不是没有zì yóu了?再说,我没兴趣。”

 赵老悠然说道:“小叶绕了这么大弯子,无非是动员我投资西山旅游景点开发,如果丫头有兴趣,爷爷退一步,先把西山旅游景点建设、运营交给你,让你试试水。管理一个企业说穿就是管人、用人。用好了人、用对了人,企业就可以良性运转,至于企业要有大发展,这就需要眼光。爷爷最欣赏的就是你很有天份,前几次公司连续几个大投资项目,都看得很准。”

 赵婕略有动心,转眼看一眼叶之然,又连连摇头,道:“爷爷,那不正中了叶之然的圈套?不行。”

 黄瑜雯立即说道:“姐姐,枫哥从来不坑人,如果他动员你投资,那么这个投资必然回报丰厚。”

 赵婕一笑,道:“黄姑娘,你还真是他的粉丝。”

 “粉丝?”黄瑜雯不懂什么意思。

 “粉丝就是忠实的拥趸。”

 黄瑜雯笑容乍起,在枫树林悄然绽放,回头问叶之然:“枫哥,画四个人还是二个人?”

 叶之然笑道:“我们两个,男的玉树临风,女的花容月貌,画进画里,就没婕丫头什么事了。不如发扬一下风格,让婕丫头独自陪着赵老,好让她露露脸。”

 这话赵婕驳也不是,不驳也不是,恼得她恨恨地跺脚,轻启朱唇,吐出三个字:“野猪头!”

 “野猪要是长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个词早被人改为野猪临风了。”

 赵婕拍手笑道:“对对,你就是野猪临风!”

 “额?”叶之然一阵郁闷,没想到自己摆了个乌龙,给小丫头趁机取笑。

 赵老笑着给叶之然解围,道:“小叶,我们进东林寺进一炷香。”

 进寺门,叶之然引他们先至西厢房,在苦德和尚会客室的窗外叫道:“苦德大师。”

 苦德和尚已经看到四人,从厢房出来一合什,道:“阿弥陀佛,小叶施主和黄女施主好。”

 叶之然道:“大师,我今天带了两位客人来。”

 苦德对着赵老和赵婕也是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老施主精神矍铄,福寿双全。只是眼角隐有泪痕,可是久未返乡,触景生情?”

 赵老坦然相承,道:“大师果然深得东林寺高僧妙法传承,一眼看破真相。当年离乡之前,我和父亲曾见过了缘大师,了缘大师临别念了一句诗给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说的恐怕就是今日了。”

 苦德和尚惊讶地“啊!”了一声,立即合什弯腰道:“原来老施主见过先师,阿弥陀佛。”

 “大师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传人?”

 “阿弥陀佛,刚收了一个小徒。慧空,过来见过两位施主。”

 慧空自从叶之然等四人走进寺门,两只眼睛骨溜溜一直在黄瑜雯和赵婕身上、脸上绕来绕去。听到苦德和尚的话,小光头一低,学苦德和尚的样子,合什施了一礼,道:“慧空见过两位施主。”说完两只眼睛又骨溜溜转动起来。

 赵老说道:“大师,慧空小和尚六根未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