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波在宾馆陪程忠吃早餐时,窗外灿烂的阳光已经在对面的楼房上涂上了一层艳丽的色彩。楼房上红色的线条更加红了,米黄色的楼身也变的异常的动人了。还有一楼门面上各种颜色的字号、标牌,也在阳光下神采飞扬,气度不凡。
两个人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聊着“迎黄入新”造福新城人民的话题时,于波夫人李玉凤的电话来了。她说,家里有天大的事情,一定要于波马上回家。于波吃惊不小:“天大的事情?什么事?”
李玉凤不说是什么事,只是让他无论如何要回家一趟。于波知道,如果没有什么非他解决的问题,妻子一般是不会这样的。于是,他就只好答应了妻子。
于波放下电话后,对程忠说:“本来,要陪程市长去省财政厅的,你看看这……”
程忠站起来说:“书记,你不能去,我也不去。让梁局长和小于去,就说程市长醉得还没有醒来,于书记正陪着呐。”
于波无不担心的说:“怕冉处长出难题。”程忠双手交叉到一起说:“你放心回家帮弟妹拾掇行装吧。这种事我见得多了,陈副厅长等的就是这个效果,我们就背个不能喝的名声,只要人家把款拨下来就成。”见程忠胸有成竹,于波欣慰的点了点头。
于波回到家里时,才知道是女儿于妮回来了。他高兴地搂过了女儿:“小妮,你咋在家里?”于妮抬起头来调皮地说:“今天是星期六,我老爸把双休也忙忘了。”
于波活动了一下颈椎说:“我还正想和你妈去学校看你哩,你倒来了。”
于妮本来很高兴的样子,听了这样的话,情绪立刻一落千丈。她挣开父亲的搂抱,撅起小嘴给他调了个脊背。
妈妈说:“小妮呀,你是大学生,该理解爸爸了,你爸爸这是工作调动,由不了你爸爸的。”于波扳过小妮的肩头说:“是呀是呀,谁让你爸爸是党的领导干部呢。要不这样,今天我和妈妈陪你去西部公园玩,怎么样?”
于妮立刻破涕为笑:“妈妈,我们快去呀。”
妈妈为难地说:“要收拾这么多东西……”于妮跑过来抱住了妈妈的胳膊说:“妈妈,临走前就陪我一次吧。”
妈妈说:“好好好!爸爸妈妈陪你去。”说完就和于波换衣服。
于波见妻子破天荒的骗他回家,只为女儿于妮,也就没有怪李玉凤。他能理解妻子的一片苦心,临走了,陪女儿半天,也是应该的。于是,他高高兴兴的穿上了出门的休闲服……
不早不晚,就在他们出门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于妮望望爸妈,焦虑的说:“怕是打来找爸爸的。”爸爸看出了女儿的心事,说:“你就说爸爸不在。”于妮这才拿起了电话:“喂,什么?我爷爷病了?在……省人民医院,内科。好好,爸爸!爷爷病了,接电话!”
于波接过了电话,是弟媳妇丁香打来的。丁香说:“哥,你快来医院吧,爸爸得了脑溢血,由于耽误了时间,很可能要瘫痪……”
“啊……好的,我们马上来。”于波放下电话说:“艳芳,快拿上钱,我们去医院。”
一家人急急忙忙走出了家门时,于波的同学、省委政研室副主任黄仪走来了:“哟,老同学,打扮的这么帅,这就去上任呀?”
于波就把陪小妮准备上公园,父亲病了的事说了。黄仪说:“那我们快去医院吧。”
他们很快打的赶到了省人民医院内科,父亲正在输液,母亲在旁落泪,弟媳妇丁香在一边劝说着。丁香见于波在门外张望,说:“妈,哥嫂来了。”说着就起身迎他们进来。他们扑到床边看父亲,见父亲的嘴已经歪了,还流着口水。于波问:“妈,大夫呢?”妈说:“他们刚刚走……他们说,你爸怕是站不起来了。”说着就留下来眼泪。李玉凤和于妮忙劝说着老人,于波、黄仪就出去找医生去了。
母亲说:“玉凤,你们就要走了,丁香要上班,不上班你弟上学的学费就成问题了,这病又是要人端屎倒尿的病,我一个老婆子家,连他的身也翻不动呀!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啊?”
李玉凤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低下了头。于妮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见于波、黄仪进来了,于妮问:“我爷爷的病能好吗?”于波怪妈妈道:“妈妈,昨天晚上爸爸摔倒时,你咋不给我们打电话呢?”妈妈说:“他喝了几杯酒,我想可能是喝多了,就叫丁香过来把他扶到了床上。给你打什么电话呀,我知道你陪客人吃饭去了,我就没惊动你。到你爸说他的半拉身子动不了才打120急救电话的,可已经晚了。”
于波唉了一声说:“这下问题大了,没有三两月的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黄仪说:“你也别太着急,或许吉人天相,会平安无事的。”于波又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母亲说:“小波,你能不能不去新城?”于波面对妈妈期待的目光,不忍心说出这个不字。黄仪接上说:“哥们,有个话不知能不能说?”于波活动了一下颈椎说:“咱们谁跟谁呀,有啥不能说的?”黄仪说:“我们出去说吧。”于妮非常的懂事,她说:“我出去,你们大人说吧。”
见于妮出去了,黄仪这才说:“这样的话只能关起门来说,你们千万不能给人讲。听省委传出来的话,说你去新城是马副书记的一个阴谋。过两年陈书记就要退下来了,马书记的年龄又大了一些,他怕省纪委书记司马克一退休,你就上来了。你当上省纪委书记,就是当然的省委副书记了,何况陈书记又特别器重你,这样一来,你就是马副书记当省委书记最大的障碍。因此,你必须得下去,你去新城最少也得三年干完一届吧,到时他已经是省委书记了,调你来省里对他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有这样的事情?”于波不敢相信黄仪的话,他推过黄仪递过来的烟说:“可能是谣传吧?”
黄仪说:“即使是谣传,人家也分析得合情合理呀,司马书记59岁半了,今年年底就要退下去了,除了你谁来接替省纪委书记?所以,我想伯父生病住院倒是一个契机,我建议你采纳伯母的意见,别去新城了。”
于波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分析着。黄仪接着说:“再说,新城可是个是非窝子,社会治安糟糕透顶,还有一个农民企业家一手遮天,你去了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呀。我今天找你就是劝你打退堂鼓的。正好,伯父又病了,这简直是老天在助你呀!你就听上老同学的一句劝吧。”
于波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黄仪的分析是最有说服力的。可是他去新城的动机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自愿的。吕黄秋一手遮天,难道他于波不知道吗?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奸、十恶不赦的恶魔不就是有吕黄秋的庇护才逍遥法外的吗?……这个时候,可真成了艰难的选择了。如果自己提出来不去新城,陈书记会体谅他的,可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共产党的优秀干部,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新城的这帮恶人无法无天吗?三年前,不就是这帮家伙逼你出来的吗?程忠、金安这些想干点事而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干部为了这一天容易吗……不行,我应该去,我必须去,为了这些想干点事情的干部!为了省委的重托,为了制服那些恶魔,为了新城蒙冤受屈的人们,为了……我于波必须得去,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该去闯一闯!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带妻子去新城是个错误,就让她陪妈妈伺候父亲吧!
“怎么样?”黄仪催他了。
于波坚定地说:“我必须去新城!”
黄仪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母亲说:“那你爸爸怎么办,谁伺候他?”
于波望望妻子说:“让玉凤陪你伺候爸爸吧。”
于妮推门走了进来:“爸,你可真是个优秀的共产党员!”
“怎么?”于波问:“爸爸如果留在省城就不是优秀的共产党员了?”
“至少不是优秀的共产党员!”于妮自豪地说。
黄仪又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于波呀,你还是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