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太尉待了三天,把梁山搅得鸡飞狗跳。

兄弟们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衣服也不敢脱,生怕他再一拍脑门子想出个什么花样,现在看到他开口就心惊胆战。宋大哥估计也累得够呛,这两天变着法给宿太尉找好吃的,生猛海鲜、瓜果蔬菜、美味珍肴,一道接着一道,估计也是为堵上他那张乌鸦嘴。

第四天时,宿太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问我是不是该回去了,话语里流露出不舍,他这招叫欲擒故纵,想让大家主动挽留他。

宋大哥是老江湖,天天玩人,宿太尉那一套他门儿清,当下一脸真诚地说道,宿太尉难得来一次,以小弟之见再住三个月再走不迟,宿太尉心下大喜正要接茬儿,宋大哥自顾自地说下去,说不过既然太尉执意要走,我们也不便强留,毕竟军国大事为重嘛……

这招叫欲拒还留,宿太尉一肚子话说不出来,只好用眼看军师。军师更是人精,是高手中的高手,当下拿着鸟毛扇子摇两下,开口说太尉别着急走,多住些时日岂不美哉?

宿太尉正要开口,军师接着问道,是明天走吗?

太尉刚吃了一套双簧拳,又挨了一闷棍,只好点头道,是明天走,是明天走,不能再迟了!

当晚设宴践行,又大醉一场,宿太尉放开量死喝,寻思喝醉了可以多待一天……

第二天天刚亮,宋大哥就领着众兄弟站在门外候着,宿太尉毕竟是朝廷命官,是要点儿脸面的,也不好再拖,只好悻悻启程。

众兄弟送出三十里外,宿太尉坚持留步,众人下马告别,宋大哥很伤感,宿太尉也很伤感,两人依依惜别。

宿太尉临走前再三叮嘱我们也尽快动身。回山的路上宋大哥问众人何日启程,我开口说挑个太阳跟大饼一样的日子就成,宋大哥笑,军师也笑,众人都笑。我看鲁智深这货也在笑,就悄悄问他你笑甚,这厮悄悄说他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大家都笑,我不笑不是显得自己太笨?我心里一琢磨,有道理,也跟着哈哈大笑。

军师笑得很矜持,边笑边摇头,仿佛我不是笨,而是故意逗大家耍笑的,我很高兴他这么想。军师笑完开口道,招安是大事,从此我们就是朝廷忠臣,得选个黄道吉日,图个好彩头,众人点头称是。

我有时想不明白,一件事明明很简单,却总有人把他搞复杂,而这种人大家称他们为聪明人。比如结婚,其实就是陌生男女凑一起过日子,他们若直接睡一起,那就是伤风败俗,会被人唾骂,要是经过烦琐的过程:找媒婆,定日子,放鞭炮,摆酒席,最后再睡一起,本质一点没变,却突然就成了光明正大的爱情。

我每次问军师,军师总是摇着扇子不答话,笑得高深莫测。我问急了,他就露出不屑回答的表情,拿扇子指指我,拉着长音说,你呀……

军师是公认的聪明人,一向自视甚高,应该是不屑回答我这么愚蠢的问题的,他曾自学过《易经》,精通五行,连出门先迈哪条腿都得卜一卦。当年,攻打祝家庄失利时,别人都是撒丫子就跑,他偏偏不同,先拿出罗盘测了下方位,才朝南跑去,结果一头栽进粪坑,祝家庄的人嫌埋汰,没人愿意下去抓他,他大摇大摆地回山寨,逢人就吹嘘他神机妙算,躲过一劫。

梁山的婚丧嫁娶都由他主持,新娘出门的时辰,帮闲的属相,抬轿的方位,他都一一掐算。不过他也有出错的时候,上次张顺老爹去世,请他掐算,他估计忙糊涂了,也没怎么听仔细,只问了生辰八字,掐指一算,说辰时出门,先迈左脚,大吉大利。

张顺黑着脸说,军师,我爹已经迈不动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