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全的客人是老熟人——庆达集团董事长张木山。

张木山与周昌全握手以后,又与侯卫东握手,道:“卫东老弟,卫东市长,祝贺你,全省最年轻的副厅级领导。”

又道:“你具体分管那一方面。”

侯卫东分管企业,对庆达集团张木山就很有兴趣,道:“我分管工业这一块,请木山老总支持沙州工业展。”

张木山笑道:“庆集团在沙州投资很大,如今集团六分之一的利润都在沙州,集团上下都很看重沙州,很需要沙州市政府的支持。”

庆达集团在沙州布置了个中型水泥厂,以及集团所有机械类企业,机械类企业只能说是勉强不亏,而两个水泥厂为集团带来了不少利润,基于此,庆达集团决定对铁背山中型水泥厂搞技改,争取产量突破到八十万吨,张木山所说需要政府支持并不是虚言,而是有实实在在的内容。

十四楼的顶包间,窗外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室内金壁辉煌,菜式精致。

“庆达集团旗下庆达高是集团最优质的资产,经过一年上市准备,希望获得省政府的支持,我们企业不是国字头,融资相对困难希望周省长能大力促成此事,只要能够上市,庆达高科必将获得更大的展空间。”张木山为了此事已经作了充分准备,庆达高科从各方面都具备条件,只是庆达集团并非国有企业在2002年的竞争中有些吃亏。

周很清楚张木山地意图。他没有明确表态。道:“这事我心里有数。省里将综合考虑。”

侯卫东没有管理过企业。也没有在企业工作地经历。在企业管理上是外行。因此。当周昌全与张木山交谈之时。他很谦虚地当起了小学生。少说多听。

他这个态周昌全和张木山都感觉舒服。

吃完晚饭。将周昌全和柳洁送走。跟在张木山身边地女秘书悄悄塞给了侯卫东一个精致小盒子。低声道:“庆达集团搞了一个活动中心有健身、餐饮、娱乐等项目。这是贵宾卡迎侯市长随时光临。”

侯卫东接过贵宾卡。并没有太在意。顺手就放进了口袋里。

当夜。侯卫东再次住进了金星宾馆。想着老婆地话。暗道:“是应该在岭西买一套房子了以后会经常到岭西。长期住在金星宾馆毕竟不太方便。”

坐在金星宾馆的落地窗前给李晶打了电话:“休息了吗,快到预产期了早些休息。”

李晶已经住进了医院,忠民耿耿的阿姨也从岭西来到了香港工集团香港公司还特意聘了本土人照顾董事长,接到了侯卫东电话,她很高兴,道:“估计预产期要提前,医生也这样说,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侯卫东对于香港的医疗条件还是很放心,道:“你别担心,香港的医疗条件很好,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晶慢慢地道:“上次你说过,要到香港来陪我生小小丑丑。”

侯卫东当时确实说过此话,可是现在情况生了变化,才当上副市长,对于到香港陪李晶生小孩子之事有些迟,道:“我是身不由已,现在不能决定,到时再说,行不行。”

李晶心里很是失望,在怀孕期间她的心理也生了改变,比平常脆弱得多,眼泪水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水,控制了情绪,才道:“你才当上副市长,工作重要,如果走不开就别来了,我能行的,再说集团公司在这边,你别担心。”

李晶如此通情达理,反而让侯卫东心情沉重下来,他无法给李晶做出任何承诺,道:“我尽量争取,如果沙州没有急事大事,我想办法过来,但是,也有可能来不了,希望你能理解。”

“呵,你别操心我的事,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没有事。”

侯卫东放下电话,暗道:“当一个人道德还没有丧失之前,婚外恋只能是一时之快,以后将背负无穷的责任,当然,没有道德之人除外。”想到这里,他的头脑中突然冒出了郭兰的身影,顿时心乱如麻。

晚上,他罕见地失眠了,三个女人的身影轮番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从理智上来讲,应该立刻放弃郭兰,可是想着郭兰那张略带着忧郁的、略带着书卷气的面容,他的理智马上崩溃了。

“还是古代好,即使不是三宫六院,也能有内院外院别院小院,至少不会承担精神上和道德上的折磨。”侯卫东最后只能采取阿Q方式来消减精神被撕裂的痛苦。

早上八点半回到沙州,侯卫东没有回家,直接上了办公楼,刚到楼梯口,见到一位村民模样的人被保安逮在一旁盘问,那位村民衣服还是算整洁,皮鞋也干净,可是常年户外劳作还是让他具有了农民的所有特点,被火眼金睛的保守拦住了。

村民倒是不怵保安,恶狠狠地道:“找侯市长,我是谁,我是他的朋友。”

这些日子,上访群众太多了,保安压力挺大,他根本不相信这位农民是侯卫东副市长的朋友,不屑地道:“你是

的朋友,那就我还是周昌全的朋友。”

来人是益杨青林镇红坝村支部书记晏道理,晏道理口才很不错,又有侯卫东在背后撑腰,道:“就算我不是来找侯市长,这里是沙州人民政府是不是人民,人民到人民政府办事,你凭什么不让我上楼。”

保安口才行,只能脾气,道:“你这个刁民准进就不准进。”

侯卫东走了过去,招呼了一声:“晏书记。”又和气地对保安道:“这位是晏书记,来找我的。”

保安就有些局促,道:“对不起,侯市长。”

“没事,这是你的责。”侯卫东顺手给保安和晏道理了枝烟。

上楼之时,晏道理得意地了保安一眼。

侯卫东知道道理肯定有事来找自己,寒暄两句,道:“晏书记,有什么事情。”

晏道理抽着烟两只眼笑眯了,道:“侯市长,你联系红坝村的时间不长,可是为村里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家提起你,都会翘大拇指—没有侯市长没有红坝村。”

侯东听晏道理弯弯曲曲说了一堆,还没有点到正题上,道:“晏书记,我等会要开办公会,有什么话你直说。”

晏道理嘿嘿道:“听说侯市长还没有秘书,我家春平想给你当秘书脸皮薄,我给他说侯市长是最仁义的人有什么不好说,我家春平也跟了从一段时间觉得他如何?”

侯卫东到政府以后,想自己物色一个秘书春平是一个人选,只是晏春平和原秘书杜兵相比,人稍显浮躁,他并不是太满意,不过相比蒋湘渝推荐的两个秘书,他宁愿选晏春平,因为晏道理人虽然拧一些,但是人品好,脑瓜子灵活,晏春平和他爹有八分相似。

晏道理表面平静,但是内心很紧张,眼巴巴地看着侯卫东。

侯卫东想了想,道:“晏支书开了口,我暂时调晏春平过来,不过话说到前头,如果用着不合适,我会马上退回去。”

晏道理悬着的心落了下去,道:“你是春平的领导,又是他叔,有什么不对的,你骂着不过瘾,还可以打,我不会心疼。”

侯卫东笑道:“我又不是军阀,还打打骂骂。”这时,蒋湘渝从办公室门口经过,停了脚步,道:“侯市长,开会时间到了。”

市长黄子堤召集市政府新进班子开了办公会,奋斗二十来年,终于成了有五百多万人口的沙州市长,这让他很有成就感,走出会场之时,他昂阔步地回到了办公室。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黄子堤从企业宣传队初到地委当秘书之时,最大的理想是去粮食部门当个实惠的岗位,就在他当上了市委常委、秘书长以后,也没有当市长的奢望,打打牌,喝点酒,收点小红包,日子过得潇洒自在。

当上了市委副书记以后,他的生活了剧变,那五十万元有大红包如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也让他走向了一条不同以往的路,这条路充满着奢侈、烂和疯狂。

但是,从收到五十万元以后,黄子堤经常梦到锃亮的手铐,醒来之时,手腕的痛楚宛如真实。

他站在窗外极目远眺,在城市的远方有几根白色的烟k;,冒出的白烟在袅袅往上升,然后消失在无限广袤的天际。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黄子堤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他将手机放进了抽屉,清脆的铃声变得沉闷,就如一个人嘴里被塞了玉米棒子。

过了一会,手机再响了起来,黄子堤这才接了手机。

“黄市长,我已经到了岭西,晚上有精彩的节目。”易中岭声音在话筒里听起来就如四川版的猫和老鼠的声音,极具喜剧性,也透着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黄子堤是一株大树,易中岭就是缠树的藤,远看是一片绿,实际上是弱藤在吸取大树的营养。

易中岭口中的精彩节目,是两人都意会的东西,黄子堤在心里犹豫了一会,还是道:“那晚上见吧。”

正欲出门,侯卫东找了过来。

“刚才接到电话,市绢纺厂的工人罢工了。”

听到这个消息,黄子堤的牙齿就有些酸,道:“我下午在省政府有一个重要会议,你先把情况摸清楚,事情要解决,但是不能罢工。”对于绢纺厂的事情,他并不陌生,以前在当市委秘书长之时,就处理过市绢纺厂的事情,但是如今身份转变了,以前是当好参谋助手,现在处理此事,他就要负主要责任。

侯卫东没有想到他的副市长生涯是以一场罢工开始,听到黄子堤要到省里开会,道:“黄市长有什么要求?”

黄子堤道:“稳定压倒一切,先让工人们复工,然后调查罢工原因,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但是对于罢工组织,也要坚决处理,不能纵容。”

离开了黄子堤办公室,侯卫东来到了行政办,道:“出通知,让市经委、财委、财委和东城区领导到市政府开会。”他看了看表,“半个小时到会议室集中。”

半个小时,市经委主任王越州、计委主任江津、财委主任顾大攸和东城区区长欧阳胜陆续来到了会议室。

侯卫东准时来到了会议室,面前着昔日的同僚们,他没有过多客气,只是点了点头,道:“绢纺厂工人罢工,请大家商量对策。”

等了几十秒,他又对坐在一边的任林渡道:“任科长,你催一催蒋希东厂长。”第一次通知之时,他没有通知蒋希东,回到了办公室以后他马上意识到有所遗漏,又给行政办打了电话,让行政办立刻通知蒋希东来开会。

在等蒋希东之时,侯卫东给几位重要职能部门领导扔了烟,自己先吸了一口,道:“几年前,一个沙州棉织厂毁掉了财政局三位科长、计委一位副主任,绢纺厂和棉织厂昔日是双雄并立,但愿绢纺厂不要旧事重演。”

这几句话听起淡,其实语意很重,侯卫东初当副市长,人亦年轻,原本应该客气一些,最好不说这种含沙射影的话,可是一团和气解决不了绢纺厂的四千人罢工问题,此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下,这就容不得他温良恭俭让了,因此他不想兜圈子,他相信这些职能部门的领导会适应他的领导风格。

蒋希东气喘吁吁地来到议室,他与侯卫东打了招呼,就一脸苦头仇深地坐在角落,并不与几位职能部门领导说话。

侯卫东是第次与蒋希东接触,看着精瘦的蒋希东,不由得想起了原总工杨柏所说之语,暗道:“这个蒋希东倒还有些脾气,在众多职能部门领导面前不带一丝笑容。”

等到蒋希东气稍匀:“蒋厂长,你把绢纺厂的罢工情况说一说。”

蒋希轻轻咳嗽两声。道:“昨天下午厂里就传出来风声。厂领导向市政府报告地同时。分别下去做了工作。副厂长高小军在做说服教育工作之时。还挨了打。如今还在医院里观察。”

他顿了顿:“今天上午开始。工人们陆续开始罢工十一点。已经是全厂四千人罢工。我们做了大量劝导工作。工人们这才没有围攻市政府。但是只要有人煽风点火事态就有可能升级。”

最后句话。让侯卫东眉毛一紧即又分开。平静地问道:“罢工地原因?”

蒋希东面容黑黑地。面无表情地道:“绢纺厂是国营老厂。负担重。加上效益年年下滑。日子不好过已经有几个车间停产了。年关将近里前后拖欠了四个月地工资。这是职工罢工地主要原因。”

侯卫东追问道:“除了罢工人们还会有什么举动?”

侯卫东是刚刚分管工业。对绢纺厂地情况并不熟悉打定了主意。先应付眼前地危机。彻底解决问题还得放在春节以后。

蒋希东沉默了一会,道:“厂办同志在上访时听到消息,如果春节前不工资,工人们要到省里上访。”

侯卫东没有再问蒋希东看了看几位职部部门负责人道:“各位是什么想法?”

计委主任江津道:“今年绢纺厂停工停产的时间长,有市场原因,也有厂里内部的问题,这些都是滴水穿石的事情,是积累起来的毛病,当务之急不是解决绢纺厂的问题,而是如何确保稳定的问题。”

蒋希东插话道:“我给顾主任汇报过,最好先贷点款,让职工们能先过上春节,过了春节,要改革、要整顿、要撤职,我们都没有意见,但是在春节前要想办法给工人钱,六千工人没有饭吃,这不是一件小事。”

财委主任顾大攸一脸无奈道:“我给几个银行都说了此事,他们听说是绢纺厂要贷款,我好话说尽,他们还是不答应,朋友归朋友,银行也得考虑风险问题。”

蒋希东叹息一声:“如果不了工资,工人们铁定要集体上访。”

侯卫东见蒋希东没有丝毫愧疚之色反而盯着顾大攸暗道:“这个蒋希东还真有特点,心理素质很好。”

众人接着讨论了几句,最终都得扯到钱上,便闭了嘴,等着侯卫东拍板。

计委主任江津参与了与胜宝集团的谈判,知道侯卫东是个历害角色,没有丝毫轻视之心

而资格颇老的财委主任顾大攸没有与侯卫东直接接触过,对于这位年轻的副市长很有些不以为然,他肚子里还有主意,却不肯多说一句。

侯卫东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并没有被困难吓倒,更明白三板斧之第一板斧的重要性,略作思考,神情严肃地道:“为了处理好市绢纺厂的罢工事件,我建议成立市绢纺厂领导小组,我为组长,在座诸位为副组长,江津同志为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蒋希东同志为办公室,办公室尽快将我刚才所说的四点落实下去,下午三况通报,我要向市委市政府汇报处理情况。”

“我讲四点意见,提两点要求。”

“一是找一些有代表性的工人,在今天开一次座谈会,听一听他们的意见和要求,我们是人民政府,必须要敢于直接于工人对话,这样掌握的情况才准确。”

“二厂党委行政要负起责任,耐心做工人们的思想工作,要通过厂区广播反复讲政策,我在这里强调一点,不许说威胁的话,不许激起矛盾,只能讲政策,要保证春节绝对平安。”

“三是想尽办法也绢纺厂工人弄些过年钱,否则解决不了工人问题,当然,此事要经地调查以后,报市政府同意才能实施。”

“四是按照辖区制,东城区要作好应对措施,安排必要的人力和物力实确保一方平安。”

听到侯卫东这四点,几位能部门领导都不以为然,当惯了领导,这些话他们听得太熟悉了。

“另外讲两点求,一是尽快落实,绝不能敷衍;二是对会议内容要严格保密,谁泄密谁负责。”侯卫东接着道:“今天情况紧急,我就不请大家吃午饭了等事情处理完毕,我好好同大家喝一杯。”

散会以后等人愁苦脸地去处理棘手之事。

侯卫回到办公室,给市长黄子堤打了电话,黄子堤等几个市长正在听朱建国省长讲话,由于是小范围谈心,黄子堤把手机开到了振动当侯卫东的电话打过来,他一直没有接听。

在办公室了一会卫东直接给朱民生打了电话,汇报了对绢纺厂罢工的处理情况。

朱民道:“我在机关餐厅吃饭,你才开完会,没有吃饭罢,赶紧过来,我们边吃边谈。”

侯卫东没有想到朱民生态度如此好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连忙下了楼行到大院后面的机关餐厅,他如今还没有确定秘书机倒是确定了,不过他不太喜欢小车班那位过于热情的驾驶员。

到了小餐厅只有朱民生和济道林两人在里面吃饭。

朱民生听了汇报,交待道:“春节期间的稳定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这一点不容置,让工人们过一个欢乐详和的春节是原则要求,下午三点半,召开处理罢工相关领导会议,副市长杨森林要参加,组织部中达部长也要参加。”

他又对济道林道:“济书记暂时不参加下午的会,但是你要关注绢纺厂。”

有了市委书记撑腰,侯卫东底气足了些,他来到了办公室同,思考了一会,还是给黄子堤了手机短信,将对罢工的处理意见简要地作了短信汇报。

了短信,他准备在沙上眯了一会,脑中却不由得想起了沙州的政局。

沙州政府刚刚进行了换届,基本配齐,但是市委常委就有两个差额,一是市委副书记,另一个是市委秘书长,市委副书记最有竞争力的两个常委是政法委书记洪昂和宣传部长粟明俊,而洪昂的呼声最高,侯卫东仔细分析了一会,觉得洪昂和粟明俊都不太可能出任副书记一职。

想了一会,他从沙上翻身坐起,心道:“现在不去想这些上层建筑了,还是集中精力解决绢纺厂罢工一事。”

侯卫东想起了偶遇杨柏之事,给杨柳打了电话:“你认识杨柏吗,我找他有事,你赶紧跟他联系,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杨柳知道是为了罢工之事,急急忙忙给杨柏取得了联系。

“侯市长,我给杨柏联系了,他表示有许多话想当面给你汇报,不过现在正值绢纺厂工人罢工,他不愿意到市政府,免得惹麻烦,想另外约一个地方。”

侯卫东看了看表,道:“既然杨柏有顾忌,那我们换一个地方,你征求杨柏的意见,他愿意在哪里谈。”

与杨柏联系好以后,侯卫东便匆匆下了楼,来到西城区一个普通楼室,他比杨柏先到茶室,他在茶室里再给江津打了电话:“下午三点半,朱书记要听汇报,你得赶紧把罢工的基本情况搞清楚,写成简要汇报,还有座谈会的名单也要准备好,今天下午务必要与工人代表进行座谈。”

又给财委主任顾大攸打了电话:“如何筹措资金,用什么合适的渠道给工人,你在下午务必拿出方案。”

顾大攸在电话里不停地叫苦,侯卫东打断道:“春节将至,非常时期要有非常手段,下午我等你的方案,市委要听汇报。”他给江津讲得很清楚,是朱民生要听汇报,由于顾大攸很有些敷衍,他便说得含糊一些。

在茶室等了一会,透过窗户,见到杨柏戴着眼镜,从出租车下来。

与绢纺厂前总工杨柏谈了半个多小时,侯卫东记得满满五页纸的笔记,分手之时,他与杨柏握了手,道:“谢谢你提供的情况,这些情况很重要,我记下了你的电话,有什么情况再来找你。”

杨柏道:“我跟厂里蒋希东水火不立,是出于对工厂的爱护才向侯市长反映,我有一个请求,最好不要让蒋希东今天的事,我不想惹麻烦。”

侯卫东关上笔记本,肯定地道:“你放心,我会保密。”

杨柏所谈之事是经营上存在的问题,如今春节将至,稳定成为压倒一切的任务,侯卫东暂时不想触及此事。

他回到了办公室,屁股没坐热,高建就找了过来。

“侯市长,给你报个事。”高建已经是建委主任,但是他还兼任着南部新区党委书记、主任一职,他知道随时会面临着调整,今天就是为了南部新区职务而来。

侯卫东扔了一枝烟给高建,道:“又有外人,你别搞得这样客气,有话直说,等会我还要开绢纺厂协调会,上任就啃硬骨头,难啊。”

高建嘿嘿笑道:“成津磷这么复杂你都能搞定。何况一个小小地绢纺厂。”

“绢厂涉及到六千多人。可不是小事。这种国营老厂牵涉面多。政策性强。处理不好就成了火药桶。”

闲聊几。高建说到了正题。道:“我如今身兼两职。这个状态不可能持久南部新区地职务随时要被市委调整从南部新区创建开始就在这里工作。很有感情。今天来推荐南部新区负责人。”他自我调侃道:“古人说过举贤不避亲。我是向组织推荐优秀人才不避亲。”

“南部新区一把手这种重要岗位。肯定要经过常委会研究。我这个副市长哪里有这个权力点你明白。”

“我先汇报班子几人地情况。几句话就说得清楚。让侯市长有个大体地了解。”

“副主任赵得财。此人狗抹菜油又尖(奸)又滑是此人搞拆迁是一把好手。”

“副主任梁亚军,班子中唯一正牌子研究生,放在南部新区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他在南部新区工作了几年,很有成绩。”

“副主任赵娅,班子中唯一的美女对外协调的一把好手”

“纪检组长赵文凯,此人怎么说是清官吧,只是有些偏执钻牛角尖,纪委选了一个标准的纪检干部。”

侯卫东明白高建是主要想推荐梁亚军他人不过是陪衫,道:“我明白了,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向组织上作重点推荐。”他又交待道:“你最好找机会同中达部长谈一谈。”

高建知道组织程序和用人制度,他来找侯卫东,真实意图是让侯卫东不反对,听到侯卫东表态,知道已经达到了目的,便笑道:“今天侯市长有事,我就不耽误了,不过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要我还没有离开南部新区之时,你得过来视察一次。”

等到高建离开,侯卫东暗道:“从谈话看来,朱民生是相当重视南部新区,只怕高建的意图会落空。”

他在大脑里将市里的干部搜索了一会,又琢磨了一会朱民生的用人方式,猛然间,他的脑中闪现出了一人沙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朱仁义,朱仁义原本是茂云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当粟明俊出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之时,他从茂云调到沙州,担任了组织部副部长职务。

“按照朱民生的性格,说不定会将朱仁义调到南部新区。”侯卫东做出这种判断,纯粹是一种感觉,并没有多少道理,但是这个想法出现之后,他越想越有道理。

“如是真是朱仁义来当南部新区一把手,倒是一件麻烦事,一是他是否具有丰富的行政经验,如果南部新区工作得不到提升,我这个分管领导不仅会感到累,而且脸上无光,二是他是朱民生的心腹,我指挥起来是否得心应手。”

成为副市长以后,面临的人和事与以前有所不同:从一个方面业说,县委书记手下大多数是科级干部,而副市长手下直接管理的是正处级干部;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县委书记拥有完整的用人权,未进常委的副市长在用人方面受到了不少限制。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我何必自寻烦恼。”侯卫东的思路又回到了市绢纺厂上面,他将杨柏所言细细想了一遍,结合着绢纺厂的资料,试图将绢纺厂具体化,但是他还从来没有到厂区,纸上得来终觉浅,总是感觉同绢纺厂隔着一层玻璃。

三点二十分,侯卫东提前来到了市政府会议室,计委主任江津已经等到了会议室。

“侯市长,这是参加座谈会工人的名单,有退休老厂长、

表四人,一位车间主任,还有厂机关的两位代表,你审。”江津递上了晚上参加座谈会的名单。

侯卫东看了名单,道:“我给朱书记汇报了此事,他指示一定要保春节稳定,过了春节再查问题,因此,今天晚上座谈的目的在于如何让工人渡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这一大方向。”

江津道:“工人们肯定要谈到改制、这两大问题,如果没有明确的态度,很难说服工人。”

这时,东城区区长欧阳胜走进会议室,他一边走一边道:“侯市长,东城区的应急预案做出来了,分局将对重点人头进行布控,并组织了备勤人员。”

三点半,朱民生准时进入了会议室,跟随他一起进入会议室的还有宣传部长粟明俊,组织部长易中达,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杨森林。

看着这个阵式纺厂厂长蒋希东稍稍有些紧张是他天生一张黑脸,外人从其表情看不出他的内心世界。

朱民生对常务副市长杨林道:“杨市长,今天这个会由你来主持吧。”

杨森林看了眼市政府办公室送过来的领导小组名单,道:“顾主任怎么没有到?任林渡去催一催?”

任林渡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办公室难顾小攸打电话,顾小攸初时还不以为意:“我正在跟银行谈贷款,你给侯市长请个假,我半个小时之内赶过来。”

任林渡道:“顾主任,现在书记等几位领导都在会议室等着市长主持会议,你赶紧过来。”

顾攸原本以为就是侯卫东召开会议,听说朱民生要来开会,吓了一跳,道:“我在人民银行这边,还有十分钟才能过来你给朱书记解释。”

在吴海时,顾小攸曾经到过县里当时县委书记和县长亲自陪同,任林渡作为县委办主任参加了接待他的眼里,顾小攸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此时小攸在电话很客气很小心。

任林渡知道,顾小攸是对市委朱民生表示尊敬,他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尽管是狐假虎威,在心里上他还是挺舒服。

顾小攸匆匆从人民银行大楼下来,跳上小车,直奔市委大楼,总算是一帆风顺,来到了会议室大楼,他停在门口,调整了呼吸,这才推开了会议室大门。

朱民生正在讲话,见顾小攸推门进来,便停止了讲话。

顾小攸见会议室坐了一排市级领导,尴尬地解释道:“朱书记,我在与人民银行接触,看能否贷款出来,刘行长马上要出差,我得抓紧时间跟他接触。”

杨森林曾经是朱民生的秘书长,对朱民生的心思摸得很清楚,问道:“顾主任,你迟到了十七分钟,请问政府办的会议通知是什么时间?”

顾小攸是老资格,与步海云是同时任职,当年还曾经和步海云竞争过副市长一职,而那个时候杨森林还没有到益杨去当县长,此时面对着杨森林不留情面的追问,他心里不服,可是面对着如此多的领导,又不敢把不满表露出来。

顾小攸再次解释道:“银行不愿意贷款给绢纺厂,上午开完会以后,我就一直在与银行联系。”

杨森林准备继续开会,不料朱民生接过了他的话:“我听说市政府办公室出了会议通知,侯市长还特意打电话进行了交待,为什么还要迟到。”

顾小攸不敢跟市委书记顶嘴,只能低头认错。

朱民生语气很严历,继续道:“市政府办公室的通知就是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不能讲条件,不能找借口,如果确实有紧急公事,你应该给市政府办公室请假,得到领导允许以后,才能继续到人民银行办事,这是基本的纪律,顾小攸是老同志了,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

侯卫东没有想到朱民生会如此严历,暗道:“顾小攸迟到之事,可大亦可小,朱书记如此挥,看来也是借题挥。”他当上副市长以后,与黄子堤关系依然如此,可是与朱民生的关系却莫名其妙地走得近了。

统一战线是党的三宝,其实这个法宝适用领导相当广泛,战场、官场、商场都有着太多成功范例,侯卫东是欣然接受了朱民生的“统战”。

“也不知顾小攸是否会埋怨我?”

侯卫东转念又道:“对于这些位高权重的老正处,借力打力是一着好棋,一定要让他们来适应我,而不是我去适应他们。”

顾小攸面红耳赤地坐了下来,他眼光暗自寻到了侯卫东,心道:“这个侯卫东真是屁眼虫,他肯定知道朱民生要来开会,却不肯在电话里说清楚。”

计委主任江津与顾小攸是多年同僚,对顾小攸的遭遇即有兔死狐悲之感,又略有些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