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六了,早上起来真想把手机关掉,就可以玩失踪。

《组工动态》的文章具有普适性,放在沙州、茂云、茂东任何一个地方都适合,而移山在《要情参阅》所写的文章则具体分析了益杨城关镇,编者按与正文结合起来,就成了一篇即有理论又有案例的好文章,引起省领导关注就不足为奇。

如果没有那一篇一针见血的编者按,赵东的那篇调研文也就失去了针对性,少了三分之二的威力。“移山这个狗杂种。”赵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懊恼地骂了一句。

听到了敲门声,赵东将两本杂志叠放在一起,用文件压住,又稳住了心神,这才道:“请进。”

粟明俊请示道:“赵部长,要送郭兰到成津县,你去不去?”赵东原本是要去的,后来又说不去,粟明俊在临行前还是过来问一句。

赵东两眉一挑,心道:“这事本不是我的责任,况且我所说句句是实,何必做小女人态,在这里愁肠千转。”

他站起身,道:“说了要去,为什么不去,走。”

侯卫东接到粟明俊电话之时,正在与莫为民两人商量事,放下电话,他道:“粟书记,赵部长、粟部长送郭兰已经出发了,我们还是按老规矩,到地界上去接。接风餐安排在县委小招,在家的全体常委到县委大会议室。”他加了一句:“请朱主任和经主席也参加。”

侯卫东到了成津县以后,给人大和政协都增加了经费,但是平时并不怎么与他们两人粘乎,对于这一点。朱国仁和经历暗中滴滴咕咕,在周昌全还当市委书记之时,侯卫东根本不在乎,如今人随事变,他不得不重新理顺与人大、政协这些老同志的关系,不求共同努力。只求别扯后腿。

就人大和政协的地位来看,人大还有选举任务,还要任命政府组阁局一把手和法院检院相关人员,从这一点来说,人大的地位就比政协又要高上许多。

小车很快就到了成津境内,粟明俊已经能看见侯卫东站在车外的身影,他扭过头,对坐在后排地郭兰道:“我和侯卫东认识很多年了。看着这小子从镇里一步一步走出来,他是明白人,你当他的助手应该很愉快,另一方面,你是我们组织部走出去的人,组织部是你的娘家,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粟部,我毕业参加工作,一直在机关里,还没有在基层工作的经历。现在心里慌得很,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可要指点我。”

“你不必妄自菲薄,在一起工作数年,我是了解你的,当好县委组织部长没有问题。”粟明俊这是说地心里话,在他眼里。郭兰虽然是女同志,但是工作数年时间,工作上没有出现一点纰漏,与上级下级关系都还相处得不错。

唯一缺点就是要满三十还单身,单身也没有太大问题,问题在于相貌还出众,一个相貌出众的单身女子,这就是一个大问题,这些年来,市委大院里有不少谣传。有的说郭兰与周昌全有一腿。有的说郭兰与赵东有一腿,更有甚者说郭兰与自己有一腿。想到最后一个谣传,他不禁摇头。“我倒是想和郭兰有一腿,可是人家愿意吗?”

等到组织部诸人下了车,侯卫东赶紧迎上去,双手握住了赵东的手,道:“赵部长,感谢您亲自给我们送来了优秀人才,这是对我们成津的厚爱。”

赵东又与蒋湘渝、莫为民等人握了手,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着县城开去,成沙公路基本完工,以前的窄小公路变成了八车道,公路整体上给人一种见山劈山、见河架桥的霸蛮气势,驾驶员们对侯卫东很是竖大指姆,而一些老干部听说了工程造价,一边跺脚一边骂,“侯卫东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依着原来地路基整修,莫非就通不了车,修了这条路,我们每个成津人都背了债。”于是就有人认真算每人背了多少债务,社会上就人称呼侯卫东为“卖田县令”。

不管社会上是如何说法,至少在赵东面前,这条路是一条彰显了成津一班人魄力的致富路。

目光从公路上收回来以后,他心思由路面又回到了《要情参阅》之上,头脑里摆开了楚河汉界,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了问题:“我说的事实,包括移山所说的都是事实,省委、市委也得承认这个事实,他们不会以这个为借口来对付我,说不定还得夸我。”

“可是,这皇帝的新衣怎么能由我这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来喊破,朱民生最讲究民主集中制,以后,我在他眼里肯定成了不听话的异类。”

侯卫东背靠着柔软的皮沙发,虽然远隔百里,他此时已经知道了发生在市委机关的核心机密,杨柳这位市委办综合科副科长在得知此事以后,便用最快的速度给侯卫东通报了消息,他只见过《组工动态》上的文章,他还没有资格看《要情参阅》,不过,此事很简单,他不用看《要情参阅》也能猜到其中地内容。

“真没有想到,赵东是这么有性格有人情味的领导。”

“以朱民生的性格,多半会在心里对赵东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移山很麻烦,以后一定要把他当作小鬼子而严防死守。”“我的部下中绝对不能出现这种事情,出现此事,说明了一把手掌控全局的能力不够。”

侯卫东细细地回味了整个事件,得出了四个结论。

县委大会议室,众常委们以及组织部的班子成员都在等候着,见到赵东阔步走了进来,掌声四起。

侯卫东在县委、市委都工作过,对这种迎来送往地套路很熟悉,等程序走完,就陪同着赵东去县委小招。

趁着与郭兰单独相见的时候,侯卫东小心提醒道:“成津的规矩,新来的人都要喝醉,你得小心点,要不然干脆装醉算了。”郭兰道:“我在成津搞试点,大家都熟悉,这一套仪式能不能免了。”侯卫东看了一眼朱国仁和经历,道:“这不一样,以前是客人,今天是主人。”

果然不出侯卫东所料,等酒战开始,朱国仁、经历等老同志就开始敬酒,第一杯敬赵东,第二杯敬粟明俊,第三杯就敬郭兰。

赵东只喝了四杯酒,县委书记侯卫东、县长蒋湘渝,人大主任朱国仁、政协主席经历,其他同志的敬酒,他就抿一口,意思一下,他是市委领导,县里的同志也不敢硬灌他喝。

粟明俊酒量一般,他和赵东的地位不一样,每位县领导他都碰了一杯,喝了一圈下来,脸红得象关公,他喝了这一圈以后,就开始玩起语言游戏,左推右挡不再喝酒,他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又是有名的老板凳,手里握着在座不少人的官帽子,因此,大家表达了热情以后,也就点到为止。

于是,大家火力就集中在了郭兰身上。

人大朱国仁头发往后梳着,他气宇轩昂地端着酒,道:“第一杯酒是见面酒,第二杯酒是友谊酒。”

朱国仁的劝酒令很简单直白,只是他身份搁在哪里,郭兰初来,实在不愿意扫了他地面子,道:“朱主任德高望重,还请多关照小郭。”

喝了这酒,郭兰肚里就如翻江倒海一般,还未回过神来,政协主席经历顶着一头白发又走了过来。

侯卫东坐在赵东身边,透过热气腾腾地桌面,看到了郭兰正与经历谈笑着,接着,又将一杯如刀子般的美酒喝了进去,他不由得想起了沙州学院湖畔地钢琴声。

眼见着郭兰有些酒意了,侯卫东这才发话,道:“同志们,让郭部长吃点菜,下午还有事情。”

县里众人这才停了下来,都坐下来吃菜,只有朱国仁仗着资格老,又去敬了赵东一杯酒。

酒足饭饱之后,粟明俊抽了个机会,悄悄对侯卫东道:“赵部长心情不太好,你这边有没有风景优美的地方,下午抛开公事,轻松一下“在竹水河上游有一个小湖,风景优美,有一个煤炭疗养院,条件一般,胜在安静。”

“可以钓鱼吗?”

“可以。”

粟明俊就去同赵东商量,赵东略为迟疑,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谷云峰接受了任务,就给煤炭疗养院办公室打电话,通了,无人接听,他狠狠地骂了几遍,又四处找疗养院负责人地电话,终于接通以后,他把事情交待了,又让办公室谷枝带着车和人去商场买新被子枕头,急急忙忙给煤炭疗养院送了过去。

在沙州四个县中,只有临江县委办主任是县委常委,其他三个县的办公室主任都没有进常委,谷云峰自然想进常委,对组织部的部长和常务副部长就不敢怠慢。

安排好了这些事,侯卫东就陪着赵东等人去坐车,谷云峰手里拿着苹果醋,道:“郭部长,你喝点这个,胃会舒服一些。”

郭兰中午喝了不少酒,脸上起了些红晕,胃里正难受得紧,谢过谷云峰以后,就坐上了粟明俊的小车。

透过车窗,她看见侯卫东朝这边望了望,这才上了车。

竹水河煤炭疗养院位于新修的竹水河水电站上游,等到竹水河水电站修好以后,这个小湖的水位将增加五米以上,小湖会变成了一个大湖,县里已有将这个地方开发成旅游景点的意图,只是这个地方距离沙州太运,争论之声不小,因此开发意图就停留在纸上。

煤炭疗养院院长是一个长着酒糟鼻子的老头,他提着几根鱼竿,看着赵东等人,大概是很久没有接待高级别领导人,他的神情中很有些拘束、不安。

谷云峰问道:“喂窝子没有?”

老头院长道:“平时没有多少人钓鱼,没有喂,如果要吃鱼,我让人去撤网。”

谷云峰笑道:“撤网就没有意思了,今天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在这里,他们高兴了,你这里就有钱了。”

老头一激动,酒糟鼻子愈发地红,道:“请领导们先坐一会,我马上去撤窝子,最多半小时就可以钓了。”

湖边没有经过整治,落叶多,杂草多,倒多了些野趣,少了一些人工的刻意,赵东、粟明俊和侯卫东、蒋湘渝等人站在破损的湖岸,架起鱼竿,静等着傻鱼儿上钩。

第一个钓起鱼的人是蒋湘渝,是一条二斤多的白鲢,鱼瘦且长,看上去就很天然,他呵呵笑道:“我这是抛砖引玉,抛砖引玉。”

郭兰在岸边随意地走动着,湖风吹来,吹动发梢,痒痒的。思绪就如这湖面,微风袭来,就起了波澜,她用手指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心道:“这县里的酒是无穷无尽,以后不管什么情况,我滴酒不沾,否则很难脱身。”

赵东眼睛盯着湖面。口里道:“蒋县长,你在成津工作了几年?”

“二十多年了,从参加工作就在成津县。”

“按照规定,县长不能是本地人,你这是破例了。”

赵东心里压着事,只是随口而问,并没有深意。可是听到蒋湘渝耳中就不一样,他脑袋转得很快,道:“对成津有感情,舍不得离开,而且,成津发展正走上了快车道,工作起来有干劲,有奔头。”

侯卫东在一旁捧场道:“赵部长,湘渝是好同志,你可不能把他调走。除非是提拔。”粟明俊画龙点睛地道:“如果所有班子都象成津这样团结,沙州肯定能在全省率先实现小康。”

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很和谐。

到了下午,天空淅淅地飘起了小雨,湖面形成了千万个涟漪,很快就有一层薄雾笼罩着天地,大家收了鱼钩,坐在湖边的小亭子里,喝茶。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

赵东心里始终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朱民生严历的语言如猪八戒偷吃的长生界,在脑中生动活泼地跑来跳去,始终挥之不去。

粟明俊见赵东神情始终有些郁郁,道:“我们打双扣,谁输了谁贴胡须。”

见赵东没有反对,谷云峰就去张罗着拿牌,郭兰拿了些白纸,裁成了白纸条作为胡须。

粟明俊又道:“郭兰。你当执法官。谁不主动贴胡须,就由你来负责。”

赵东和粟明俊搭对。侯卫东和蒋湘渝搭对,四人聚精会神地打牌。所有俗事暂时就忘掉了脑后。

赵东没有在最基层呆过,“双扣”之技不免生疏,他事先强调过,打牌要认真,不能故意放水,于是侯卫东和蒋湘渝就认真打,很快,赵东和粟明俊脸上就挂满了纸胡须。

郭兰坐在赵东背后,即看打牌,又看湖光山色,心里道:“亦不知《要情参阅》上地文章,会对赵部长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想了一会赵东的心情,郭兰又用眼角余光近距离仔细观察着侯卫东,初看起来,侯卫东与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仔细看,却发现他的下巴显得有些铁青色,这是胡须茬子对刮胡刀的反抗痕迹,而这个痕迹就往往代表着成熟,至少在侯卫东面前就是如此表现。

想着气宇轩昂的朱国仁,满头白发的经历,还有眼光灵活的蒋湘渝,郭兰心里有些发怵,心道:“侯卫东在成津班子里挺有威信,一句不敬酒了,除了朱国仁,其他人都是令行禁止,他这么年轻,怎么能将这些老油条们控制在手中。”

轻松的时间总是过得挺快,当赵东脸上贴满了胡须之时,天就黑了下来。

酒糟鼻子院子还是派人到湖中网了些新鲜湖鱼,做成了鱼宴招待尊贵地客人,其中一道鱼汤是用酸菜熬煮而成,赵东接连喝了两碗鱼汤,连呼过瘾。

夜宴之酒是用赵东喜欢的五粮液,六个人喝了三瓶,赵东平时很注意控制酒量,晚上这顿饭就放得很开,频频举杯,终于大醉。

下桌之前,他指着湖水,道:“湖光潋潋,真是人间仙境,我今天不走了,就睡在这里,明天早上,我们泛舟湖上,这样的人生当浮一大白。”

在回到房间时,又对侯卫东道:“郭兰是个好同志,你们成津县委要重用,不要欺负人家小姑娘。”侯卫东点头道:“郭兰是我们的组织部长,管着全县的干部,谁敢欺负她。”

安顿了赵东,大家无事,又继续打双扣,谷云峰就让郭兰参战,郭兰推脱头痛,一个人出去欣赏湖景,三月的夜晚,清凉的湖风吹到脸上,让她格外思念住在省人民医院病床上地父亲。

“妈,我现在已经到了成津县,别担心,爸爸的情况怎么样。”

“省医院的医疗条件比沙州医院好得多,别担心你爸,兰兰,你的年龄已经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要考虑了,我最操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郭兰对母亲的执拗已是无可奈何,她自嘲地道:“妈,干脆我现在就去登征婚广告,随便找个人出嫁,你看行吗?”

郭夫人对同样执拗亦是无可奈何,道:“不是怪妈嗦,你老大不小了,再不嫁,以后就真的嫁不出去,或者只有嫁二婚的。”

“妈,你现在的责任就是照顾爸,我的事情就别管了。”

与母亲打了电话,郭兰心里又烦乱起来,她抱着手臂在湖边慢慢地走着,黑夜地湖边只有湖水在响动,她享受的不是散步,而是寂寞。

双扣打到十一点,大家就各自散去了,侯卫东见粟明俊眉眼间有话要说,就来到了他的房间。

“上午我给你说过,赵部长心情不愉快,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侯卫东摇了摇头。

粟明俊将《要情参阅》风波完整地讲了,道:“按朱书记的脾气,他多半不能容忍此事,我琢磨着市委班子恐怕有变化侯卫东一直装作不知此事,听粟明俊讲完,就道:““不会吧,赵部长是在组工动态上发表文章,那篇文章我看过,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会影响到市委班子。”

“当然,从明面上来讲,省里和市里都要表扬赵部长,但是赵东破坏了潜规则,或者说是赵东一着不慎,被人利用而破坏了潜规则,依着朱民生的个性,绝对会对这种破坏行为进行反击。”

“我觉得不会吧。”

粟明俊哼了一声,道:“我是老组织,朱民生亦是老组织,他的事,我了解得最多,当年他在组织部号称冷面部长,至少在好几位地市领导是被他暗中使绊子拿下的,而原因都是多年前的鸡毛事,所以我判断市委班子要动。”

他将话挑明了,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如果不能当上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纪委书记、统战部长、政法委书记都可以,大哥地事,你要操心,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侯卫东沉吟道:“周省长才到省里,又在政府那一块,恐怕对你的事是无能为力,不知道省委组织部的丁原副部长都不否起到作用。”

“这事不必惊动周省长,他不宜出面,丁原副部长我很熟,我准备直接找他。”

“粟部,具体办什么事情,你直接吩咐。”

粟明俊这才交了谜底,道:“竹水河水电站的负责人叫做朱小勇,他与你的关系挺不错,能不能走他的路子,如果走得通则成功的机率就大。”

朱小勇是蒙豪放的女婿,此事在沙州高层已不是秘密,粟明俊在成津有眼线,知道侯卫东与朱小勇来往比较频繁,因此在这关键时候,他就提出了这个要求。

此条线是侯卫东的暗线,并不准备马上就使用,这就让侯卫东有些为难,不过,在侯卫东翅膀未硬之时,粟明俊帮着他办了不少事情,比如当年杨柳就是通过粟明俊的关系才调进了市委机关,这些情是必须要还地,而且在粟明俊能当上常委,对侯卫东来说亦是好事。

他稍为犹豫,还是点头道:“我与朱小勇比较熟悉,但是从来没有让他办过事,不知道水深水浅,我就在最近几天去约一约他。”

“太谢谢了。”粟明俊地感谢是发自内心。

第二天,当侯卫东起床以后,站在窗边,看见粟明俊和赵东站在院中聊天,远处的湖边,郭兰在湖边漫步。

郭兰就如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虽然让人赏心悦目,却又隔着一片湖水,让人不能过于亲近。

作为男人,对于郭兰的到来,侯卫东在潜意识里是欢迎的,只要是正常男人,对气质美女都不会反感。

作为县委书记,他却带着三分疑虑,前任部长李致是本地干部,对于干部情况极熟,说起干部来,经常是信心掂来,毫不费力,而郭兰长年在组织部们工作,业务能力不必怀疑,但是她对于成津干部完全是一片空白,能否有力地行使组织部长职责,不给副书记莫为民过多的发言权,这还是一个问题。

在成津边界,大家握手告别,粟明俊在与侯卫东握手之时,暗自加了一点力,道:“拜托。”侯卫东含蓄地道:“尽力。”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郭兰此时就是以成津县委组织部长的身份来送别市委组织部的领导,赵东对郭兰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对着成津众干部挥了挥手,小车便一道烟地开走。

此时,郭兰的座驾未到,侯卫东就招呼道:“郭部长,坐我这车吧。”

郭兰原本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过看到站在一边的秘书杜兵,马上意识到副驾驶是杜兵的位置,如果自己去坐了杜兵的副驾驶位置,则杜兵很难办。

她落落大方地把后车门打开,对侯卫东道:“侯书记。请。”侯卫东笑道:“我还是要讲究绅士风度,应该给女士开门,郭部长,你不能将我的绅士风度剥夺了。”

站在一旁等着侯卫东上车地莫为民、谷云峰、杜兵等人就笑了起来,大家这一笑,众星捧月的意味就很明显,郭兰很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个氛围,而侯卫东对此已经适应了,弯弯腰。上了车。

这辆奥迪车平时都是坐着男人,郭兰是第一个走上此车的女同志,有了女同志在车上。就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在浮动,如果说得文雅一些,就叫做暗香浮动。

“郭部长,基层工作很繁杂,你可要有思想准备。”

郭兰道:“遇到困难,我就找班长。”这句话若是由一位男部长说出来,不免有些失弱,可是由一位美女说出来,不免就是另一番语境。

“原来的副部长温永革已经调出去了。现在还缺一位副部长。暂时还没有配。李致部长临走前有一个方案,我没有同意。这是你的副手,你自己考察去。”

郭兰明白这是侯卫东在树立自己威信。她没有推脱,道:“我在党政干部处之时一直联系成津组织部。对组织部干部都熟悉,我会尽快拿出副部长人选的合适方案侯卫东又道:“你的日常生活起居由委办谷主任在安排,等回了办公室,我让他来找你,你有什么具体要求,让他办就是。”

谷云峰是县委办主任,但是不是常委,只能是二级班子正职,如果是县委常委任了委办主任,则与组织部长、宣传部长同一级别,甚至权力在某种程度上还要超过其他常委,当然,那个常委说话力度大,除了本身的职位以外,还要看个人威望以及运用权力地熟悉程度。

很快,几辆小车就到了县委,蒋湘渝和侯卫东一起上了楼,副书记莫为民请郭兰到了他的办公室。

蒋湘渝与侯卫东并排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两人神情轻松,蒋湘渝平常抽烟并不历害,只是侯卫东喜欢烟不离手,他慢慢地也被感染了。

蒋湘渝感慨地道:“这一年来,我们还是做了几件大事,原本以为今年会轻松一些,现在看起来还是不行。”

一年多时间,成津完成了成沙公路建设、搞好磷矿整治工作,这两项都是高难度地工作,蒋湘渝尽管没有牵头这两件事情,可是作为县长,千头万绪事情却要应付,特别是在财政紧张之时,他为了钱是伤透了脑筋。

侯卫东倒是信心满满地道:“成津要腾飞,事情当然越多越好,就怕没有事情做,大家闲下来以后,反而要生出事端,庆达集团水泥厂下个星期要签约,就让福泉同志来负责水泥厂,也给老兄减减负。”

“福泉是常务副县长,应该承担更重的担子,对这个决定,我举双手赞成,而且,我们还要将此事深化,将县领导联系重点企业制度化,给每个常委和副县长都加上担子,免得有些人累死,有些人闲死。”

“这个建议好,下一次常委会就将这事提出来研究,形成决定以后,大家各负其责,年底算总帐。”侯卫东想着粟明俊的事情,又道:“竹水河水电站是全省重点工程,还得由老兄盯着,今年人代会没有选举任务,可以安排人大代表去视察竹水河工地,实地感受县政府的工作实绩。”

蒋湘渝道:“朱小勇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涉及到竹水河建设还有不少具体事情,要求与县政府召开座谈会,签订补充协议。”侯卫东道:“就安排在这个星期,等朱小勇到成津以后,我要和他单独谈一谈,朱小勇是特殊人物,我们即要为县里争取利益,又得与他将关系处理好。”

等到蒋湘渝离开,侯卫东就直接给吴英打了电话,道:“吴厅长,您好,我是沙州成津县的小侯,占用您几分钟时间,给您汇报竹水河水电站的进展情况。”

在春节期间,侯卫东给吴英拜了年,捎了一些成津土特产,吴英在成津当过知青,心里有比较浓的成津情节,还特意留侯卫东吃了午餐。

竹水河水电站是女婿朱小勇负责地第一项工程。吴英时刻都在关注这个工程,对工程各方面情况可谓了如指掌,她耐心地听完了侯卫东的汇报,提出了几项建议,最后道:“我希望这个工程能成为岭西小水电地典范性工程,能经受起中央专家地检查。”

侯卫东道:“吴厅长地指示我全部记下来了,这一周我要请朱总来座谈,届时将您的指示与朱总一起研究。”又道:“请吴厅长到成津来视察,你能来。是对成津七十万人民最大地鼓励。”

吴英就笑道:“侯书记,你别给我带高帽子,对成津我是有感情的。能关照地我一定关照。”

侯卫东又道:“吴厅长,再给您汇报一件事情,成津磷矿开发得比较多,侵占了几座知青墓地,县里准备修一座知青陵园,将零星分散地知青墓地集中在一直,这是对那些将青春和热血留在成津地知青的追忆,陵园修好以后,请您为墓地题名。”

吴英略作沉吟。道:“我没有资格来题名。等到陵园修好。你通知我,我让另一位有名气地老知青来为陵园题名。”铺垫工作做完。侯卫东就准备在本周与朱小勇见面,将粟明俊的事情提出来。

到了周五。侯卫东一大早就对谷云峰道:“你联系煤炭疗养院,让他喂点窝子。我要去钓鱼。”又道:“准备越野车,先去看竹水河水电站工程。”

越野车一路披荆斩棘,左拐右突,晃荡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来到了竹水河工地。

站在一片钢筋水泥上,侯卫东问一位戴着安全帽的负责人,“朱总在哪里?”安全帽就指着一片泥泞的工地道:“朱总原本在等侯书记,工地上出了些小问题,他就下去了,让我在这里等你。”

“他是老总,怎么还亲自处理技术问题?”

安全帽嘿嘿笑道:“来这里,朱总不仅是老总,更是权威的专家,大家都服他。”

半个多小时,朱小勇才从工地上爬上来,脸上又是油又是泥,和工地上的小工没有什么区别,唯有张口说话,那一嘴白牙才显得与众不同。

“老蒋没来?今天不是要谈一些补充协议。”

“那是下午的事情,县政府同你谈,今天我打你,是来被春节的那顿饭,春节你到哪里去,我在岭西总是打不通你的电话。”侯卫东在朱小勇面前就很随意。

“趁着春节没有事,我开车周游世界去了,跑了六个省,过瘾啊。”朱小勇用冷水泼在脸上,很粗犷地洗脸,又道:“你给我打电话地时候,我恐怕在贡达山里面,没有信号,回家以后听小宁说起这事。”

等到朱小勇洗完脸,侯卫东道:“走,我知道一个地方,钓鱼地好地方,竹水河桥扁头鱼特别多。”

到了煤炭疗养院,酒糟鼻院长早就将鱼窝子喂好,钓鱼钩也重新换过,道:“两位领导,今天天气好,肯定能钓起来,昨天我就钓了四条二斤重地。”

侯卫东和朱小勇两人就兴致勃勃地来到了湖边,等到摆好战场,侯卫东道:“小勇,今天我有事找你?”

听了侯卫东所托,朱小勇没有马上表态,道:“我岳父这人是老古董,不喜欢家里人参政。”

侯卫东道:“老粟一直在当常务副部长,素质不错,只是机遇不好,这个人绝对没有问题。”

“卫东,你的话我相信,你推荐地人绝对没错。”朱小勇犹豫了一会,道:“我还是不能找老爷子,说不定还要起反作用,那个粟明俊就是想当常委,我找曙光,让他想一想办法。”

陈曙光是蒙豪放的专职秘书,副厅级干部,在岭西是一个有份量地人物,听到朱小勇如此说,侯卫东知道此事百分之九十算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