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书记莫为名在市政府研究室担任副主任之时,侯卫东还在益杨县给祝焱当秘书,后来侯卫东给周昌全当了秘书,担任市委办副主任,两人成了平级干部,当然市委办副主任相对于市政府研究室副主任,其炙热程度不可同日语。

现在,莫为名则成了侯卫东的重要副手。

“为民,请坐。”侯卫东见到莫为民走进办公室,就从办公桌走了出来,握了手,便很随意地走到角落的沙发。

县委书记办公室摆着一套真皮沙发,有一个单人沙发,一个两人沙发,还有一个三人沙发,几个人参加的小型会议就可以在办公室谈,不必特意到会议室去。

侯卫东很舒适地坐在了单人小沙发,自从这一套真皮沙发搬进了办公室,除了侯卫东,没有任何人坐过这个位置,有资格来汇报工作的人都是一方之主,绝不会乱坐沙发而犯下低纸错语。

“为民,前段时间忙,疏忽了一些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不知道嫂子在哪个部门工作?”组织部长李致还未到,侯卫东就与莫为民说着闲话。

“我那口子一直在市档案局工作。”

侯卫东建议道:“县里工作直接面对群众,与市级机关不一样,我建议把嫂子调到成津财政局,即充实税务局的力量,又可以照顾你。”

在政府序列中,档案局是出名的清水衙门,财政局则是出名的肥缺,莫为民对这个提议还是颇为心动,他在市政府任副主任之时,也想把老婆从档案局调出来,只有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有办成。

莫为民道:“老婆在沙州长大,其一家人从来没有到过县城,把县城视为蛮荒之地。想当初我这个县民想娶沙州千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她调到成津来根本不可能。”

侯卫东闻言大笑,道:“哈,没有想到我们俩人是知音,其实这不成问题。先调到成津财政局,等你高升之时,就调回市财政局,海洋局长是我的好朋友,他肯定会答应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

对于“专县女婿和沙州丈母娘”这个话题。两人都深有体会。在等待组织部工李致地时候。各自忆苦思甜。谈兴甚高。

当李致到来以后。侯卫东表情就恢复了严肃。道:“今天主要讨论三位干部地任免问题。请李部长先将基本情况谈一谈。”

搜到方杰地机密通讯录以后。侯卫东开始陆续撤换几位在册人员。如县委办主任胡海被调到了旅游局、双河镇温贡成地岗位亦由宣传部副部长代替。这一次他想拿掉县国土房产局老苟地位置。

在莫为民到任之前。侯卫东是分管组织地副书记。他与组织部长李致配合得很好。对于人事方面地工作。只要两人沟通以后。一般就能顺利实施。此时多了一位分管组织地副书记。情况就稍稍不一样。

等到李致谈完了基本情况。侯卫东递了一枝烟给莫为民。问道:“为民。你有什么意见?”

听到老苟由领导职务改成非领导职务地方案。莫为民就感到了沉沉地压力。

他被任命为成津县委副书记之时,高榕副市长特意为其饯行,成津县国土房产局长老苟是作陪人员之一,席间,高榕副市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老苟这人一天就只知道工作,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为民到成津出任父母官,对这种老实工作的同志要多加照顾。”

此时如果不帮助老苟说几句话,在高榕副市长面前不太好说话,莫为民就试探着道:“我到成津地时间不长,对干部不熟悉,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也不知妥不妥当。”

“今天就是征求意见。不存在妥不妥当的问题。”

“我记得苟局长在今年十月被评为了全省国土房产系统的先进个人。这也是沙州唯一的先进人人,才评了省级大奖就改非。这就有些矛盾,能不能暂时不改非,等到明年再说。拿下老苟一事,侯卫东经过了再三思考,决心已定,委婉地道:“成津正在开展深入的磷矿整治工作,难度很大,国土房产局作为矿产行业管理部门,在半年整治工作中无所作为,我认为需要更有税气的同志去冲一冲,否则很难完成市委市政府交给我们的任务。”

莫为民见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改口道:“我初来成津,对县委工作和干部并不熟悉,刚才只是不成熟地意见。”

侯卫东道:“为民考虑问题全面细致,很好,这样,老苟同志年龄不小了,就让他到人大或者政协去工作,具体的位置由李致同志提一个方案。”

其余几位同志的任命没有争议,侯卫东一语定音:“就这样吧,后天开常委会,由李致部长将今天讨论内容提出来。”

第一次参加讨论人事工作,莫为民就领教了侯卫东地强势,心里颇为烦乱,回到了办公室,左思右想,还是给高榕副市长打了电话。

“高市长,有一件事情要向你汇报,老苟要到人大或是政协去,这是侯卫东的意思。”

高榕有些吃惊地道:“怎么会这样,老苟是国土房产局的老同志了,很熟悉工作,怎么说下课就下课了。”又道:“为民,你是分管党务的副书记,说话应该份量的,有些时候,正确的意见还得坚持。”

莫为民苦笑着解释道:“我才到成津县,板凳还没有坐热,有些话不太好说。”高榕素来泼辣,道:“你不好说,那我亲自给侯卫东谈一谈这件事情。”莫为民吓了一跳,道:“高市长,这事现在还在保密阶段,你给侯书记打电话,我不太好说。”

“好吧,就这样了。”高榕有些生气地挂了电话。

高榕马上拨通了苟局长的电话,道:“老苟,你得罪了侯卫东吗,既然没有,他为什么要将你踢开?”

老苟口里就带了粗话,道:“我对侯卫东一直客客气气,想不到他是一只笑面虎,高市长,这事你得为我作主。”高榕沉吟道:“侯卫东是县委书记,走的又是正常的组织程序,难办

老苟不愿意轻易就范,道:“高市长,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和老赵马上就过来。”

老赵是成津县委原办公室主任,当年他是县委办主任,谷云峰是副主任,在章永泰手下,两位手下地日子都不好过,于是谷云峰到乡镇当了书记,而老赵一不作二不休,干脆辞职开了磷矿,这一次他的磷矿参加了技改,受到了市县两级表彰,算得上辞职干部创办企业的典范。

在老赵的磷矿中,高榕、老苟都占有股份。高榕放下电话,从机密电话本中找出了侯卫东的电话,道:“我是高榕,那天成津开整顿矿业的总结会,我到省里开会去了,这两天,刘市长多次表扬成津工作,能得到刘市长的表扬,很难得啊。”

侯卫东平时与高榕接触得很少,接到了高榕电话,一边应酬着,一边在心里纳闷:“无事不登三宝殿,高榕是什么意思。”

“最近省国土房产局工作一项接一项,压力很大,特别是省政府的七号文件,对国土工作提出了具体的要求,我明天要到成津来,主要是听成津国土房产局工作汇报。”高榕很动情地道:“基层同志不容易,工作在第一线,吃苦受累,流汗流泪水还流血,我们当领导地,要理解他们,多为他们鼓劲,让基层同志感觉到工作的价值,感觉到生活有奔头。”

挂了电话,侯卫东已是心如明镜,暗中怒道:“莫为民嘴巴倒是顺溜,刚刚研究了人事工作就捅到了市里去了。”

当年,县委书记祝焱原本是要被提为副市长的,风声已放了出来,没有料到事到临头杀出了高榕这匹黑马。

古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为了安抚祝焱,沙州市委就推荐祝焱去读了省党校,在省党校读书期间,恰逢茂云地区领导班子出现了大问题,祝焱没有当成沙州副市长,却意外地成了茂云地委副书记,后来又成了茂云市市长、市委书记。

而高榕则一直担作着副市长职务。

侯卫东在心里并不怵高榕,可是高榕是女性副市长,自古就有名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矣,得罪女领导的后果肯定大于得罪男领导,所以,他还得好好迎接高市长的视察。

“高榕肯定是冲着老苟而来,我应该怎么办?坚持拿掉老苟,则得罪了高榕,会对自己的工作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让老苟继续担任国土房产局长,对成津矿业整顿是不利的,而且已经在李致和莫为民面前下了定论,若再收回这个决定,也就太儿戏了。”

左右思量了一会,侯卫东还是下定决心:“任免干部是县委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来说三道四,否则以后很难正常开展工作。”

老苟的事情,原本不是一个问题,只是关心的的人多了,就变成了问题。

高榕自不必说,她是坚定的挺苟派,与侯卫东通话的第二天,她就带着市国土房产局一把手来到了成津县,听完成津县国土房产局老苟的工作汇报以后,高榕高度赞扬了成津国土房产局工作。

她对侯卫东和蒋湘渝道:“成津要开发西郊的土地,总数约有三平方公里,气魄很大,市委市政府很支持,只是大宗土地,莫说市局没有权力批准,省厅也没有这个权力,必须要到国土资源部去。”又感叹道:“你们别看省厅的人很威风,到了部里,连座位都没有一张,跑部进京,说起容易,做起来难。”

蒋湘渝道:“高市长,在使用土地方面,还得请你多支持。”

“我对成津一向支持,凡是成津送上的请示,在我这里一律开绿灯,从没有驳回一件。”

高榕再对老苟道:“苟局长,成津的三平方公里土地不是一桩小事,虽然市委市政府表示支持,但是具体工作繁杂而细致,必须一项一项落实,稍有一项不到位,到了省厅或是国土资源部就要被枪毙,这在我市是有先例的,教训深刻。”

成津战略性西进,这是成津县委县政府勾画的美好蓝图,蓝图要实现有一个先决条件,这就需要占用大片的良田熟土,因此,地方政府对于土地有着强烈的占有**,

国家对此看得很清楚,出台了许多保护性措施,在这种情况下。能打通国土资源厅和国土资源部的同志,就是地方急缺的人才。

“省厅耿林厅长很欣赏苟局长,这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由老苟出面,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高榕这个说法倒是事实。老苟当了多年的国土房产局局长,在国土系统颇有人脉,也与耿林局长关系不浅,每年元旦、春节、国庆等节日,老苟都要给耿林送些土特产。

侯卫东明白高榕的题外之话,他不表态,只是含糊地道:“苟局长工作很不错。”高榕爽快地道:“当然不错,老苟是最优秀地国土局长。”

送走了高榕,蒋湘渝与侯卫东一起回到了县委大院。

在办公室。蒋湘渝喝着味道纯正的益杨毛峰,道:“侯书记,你这益杨毛峰怎么与我喝到的不一样。”

侯卫东将身体陷进了单人沙发里,慢慢地缀了一口溢着香味的清茶,道:“益杨每年都要送一些顶尖的益杨毛峰过来,蒋县长如果喜欢。明年我让益杨老同事多送一些。”

蒋湘渝也不客气,“我就要十二斤,一月一斤。”

侯卫东哈哈笑了两声,道:“这些毛峰都是非卖品,据说是要未婚少女采摘地明前茶,而且要在早上太阳出来之前采摘。产量很少。”

蒋湘渝笑道“这些说法都是骗人的,我就不相信由少女摘的茶味就要香一些,纯粹骗人。”又道:“成津四处都是大山,其实也有高山茶。只是宣传不到位,养在深山人不识而已,明年我让红星镇送几斤土山茶,味道也很好。”

随意聊了一会,蒋湘渝进入了主题,道:“今天一大早,我接到杨秘书长的电话。他向我推荐了国土局长的人选?”

“谁?”

“组织部副部长温永革。”

侯卫东从单人沙发上坐直了身体。道:“昨天我和为民、李致商量了此事,还没有上常委会。就已经弄得沸沸扬扬,这算什么一回事情。”

他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将皮球踢给了蒋湘渝,道:“你觉得温永革如何?”蒋湘渝想起侯卫东与高榕的对答,依葫芦画瓢,道:“老温工作不错。”

侯卫东已经习惯了蒋湘渝的办事方法,便不再征求其意见,道:“县委的决策需要接受多方面的意见,但是县委地决策一定要实事求是、**自主,这才是对成津历史负责任的态度,温永革不是最好人选。”

蒋湘渝一边点头,一边腹诽道:“说得倒是好听,如果将高榕换成了朱民生,我看县委是如何**自主,只不过高榕是官不够大而已。”

他是****湖,当周昌全高升以后,他便敏感地嗅到沙州政治空气中那一抹不和谐的味道,果然,“县委副书记、县委常委”这两个职位都没有按照侯卫东的计划发展,此事对一位县委书记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但是,他丝毫不敢小觑侯卫东,除了周昌全出任了分管工业的副省长,祝焱还在茂云出任市委书记,更关键的是,侯卫东似乎还与省委蒙豪放书记有着紧密地联系。

综合这两方面因素,蒋湘渝仍然选择了“躲在大树下好乘凉”的策略,低调做官,不与侯卫东争锋,这样做就能左右逢源——“如果侯卫东得以高升,自然不会忘记合作还算愉快伯搭档,如果侯卫东出了事,他作为被压制者,肯定能得到不少同情。”

除了副市长高榕和市政府秘书长杨森林以外,还有一人给侯卫东打来了电话。

“卫东,我是杨腾,怎么,记不住我的电话号码吗?”

侯卫东接电话之时,正在与分管交通局的副县长朱兵谈话,他笑道:“你电话我怎么会记不住,我们是一个战壕滚出来的战友嘛。”

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朱兵收起了摊开的图纸,指了指门外,轻声地道:“我先走了。”

侯卫东一边打电话,一边朝朱兵挥了挥手,当朱兵离开以后,他才道:“杨科长,凭我俩地交情,这事原本不难。只是此事有不少领导在打招呼,不太好办啊。”

老苟当了多年的国土房产局长,手里有实权,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就多,这些年下来。也攒下了不少人缘,当他得知侯卫东要拿自已开刀以后,除了高榕以外,他将关系网上的资源发挥了出来,杨腾就是他关系网上地一个结点。

杨腾打电话之时,还有几分自信,一来他和侯卫东结识多年,关系还算可以,二来他是黄子堤的秘书。想来侯卫东不看僧面看佛面,会给个面子,谁知侯卫东话说得委婉,推脱之意却很明显,杨腾当时把话说得太满,又拿了些好处。心里就有些着急,道:“卫东,我们可不是一天两天地交情,第一次求你办事,好歹得给个面子。”

侯卫东敷衍道:“这事嘛,我找蒋县长和为民副书记再研究一次。”挂断电话。侯卫东顺手就将手机扔进抽屉里,天天被手机铃声纠缠,已经让他对手机深悟痛绝。县委办主任谷云峰同样是深受手机的折磨,为老苟打探情况和说情的电话就没有断过线。让他闻铃声而色变。

朱兵走后不久,谷云峰进了办公室,道:“侯书记,接到市委办通知,明天下午要市委招开重点项目工作会议,朱书记要参会,请您参加。”

“知道了。”

“下午的常委会是否延期?”

“延期。为什么要延期。下午的常委会提前到上午。”为了老苟地事情,已有好几位领导打了招呼。侯卫东选择了快刀斩乱麻,以免得罪更多地领导和朋友。

第二天上午,常委会召开,最引人瞩目的事情就是由县纪委副书记江晓波出任县国土房产局局长。

会议结束以后,侯卫东给洪昂打了电话,道:“秘书长,上午开了常委会,与会同志一致同意江晓波到国土房产局主持工作。”

洪昂道:“江晓波是经验丰富地老同志,年龄与我差不多,资历比我还要长,由他出任国土房产局长,应该能胜利工作。”

“谢谢秘书长推荐了一个优秀同志。”

“你别跟我来这套虚的,国土局长是肥缺,肯定还有其他领导给你打电话递条子,别否认,我当过县委书记,对底下这一套很熟悉。”鱼和熊掌,终究要选择。”

洪昂推心置腹地道:“县委书记手中权力很大,而权力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用好这个权力,即可以为人民做事,也可以为自己铺平向上的阶梯,用不好这个权力,即有可能阻碍一个地区的发展,又可能把自己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其中的关键,在于你地选择和坚持。”

为了一个老苟的位置,侯卫东深切地感到了“利”字的可怕性,真是高处不胜寒。

洪昂又道:“民生书记近期要到四个县来视察,第一站就走成津县,他要亲自去看竹水河工程,这事你要高度重视,最好到时能将朱小勇请到成津来,有什么问题吗?”

侯卫东明白洪昂的意思,道:“没有问题,朱小勇作为恒庆集团的代表,与成津配合得很好。”

下午,侯卫东刚刚到了沙州,就接到县委办谷云峰的电话,道:“侯书记,接到市委办通知,今天下午地会议到取消,会议时间另行通知。”

侯卫东辛苦跑了两个多小时,却是英雄白跑路,他给小佳打了电话,刚回到了新月楼,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你在哪里,能否赶到沙州来。”话筒里传来周昌全熟悉的声音。

侯卫东激动地道:“周书记,你刚刚到沙州,你在哪里,我过来见你。”

侯卫东的兴奋确实是发自内心,他由“副”转“正”以后,身份得以正式确认,可是在离开周昌全的日子里,事情却慢慢地发生了微妙变化,各路牛鬼蛇神在不同的时间跳将出来,为寻找各自所需的利益,对成津施以各自不同的影响力。

这种感受无形,又无处不在。

为了掌好成津这艘大船的航向,侯卫东必须得在各方人物之间进行着周旋,这与周昌全在成津坐镇之相比,不免要困难许多,因此,他听到周昌全熟悉的声音,喜悦是发自于内心。

正在开往小招的路上,又接到了市委办的正式通知。

来到了市委小招,侯卫东就感到了气氛不对劲,隔着老远就见到了禁停标志,将车停下,让秘书杜兵等在外面,他步行走到了小招门口。

市局分管治安的粟副局长穿着便装,挺着将军肚,手里握着对讲机,站在小招旁的大树下面,神情专注而严峻。

侯卫东暗道:“粟副局长站门岗!周昌全虽然是副省长,恐怕还没有这样的架子,难道是蒙老大来了?”

粟副局长是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赵东的亲信,与侯卫东关系不错,侯卫东说话就比较随意,握了手,他就问道:“粟局长,是哪位领导来了,要由你亲自保卫?”

粟局长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除了蒙老板,谁有这么大架子让我在这里站岗,等会这里要开一个座谈会。”

“座谈会有哪些领导参加?”

“市里是朱书记和刘市长,县里是你和赵书记,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市委小招。”

听说是如此小范围的会,侯卫东明白这是周昌全的特意推荐。他脑筋飞快地转动着,暗道:“开座谈会,是谈什么内容,多半跟国有企业改革有关系。”

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小招一号楼,就见门口沙发上坐着两位干部,他们原本是低声说笑着,见有人进来,脸上表情整齐划一地变成了机关脸。

其中一位中年人就道:“等等。你是谁。”

从这两人的穿着以及气质来说,应该是省委办公厅的干部,侯卫东礼貌地道:“我是成津县县委书记侯卫东,接到通知来开座谈会。”

中年人沈阳是蒙豪放的随行人员。省委办公厅地一位处长,蒙豪放在小招待所举行小范围的座谈会,邀请人员中有市委书记朱民生、市长刘兵和两位县委书记,沈阳的任务就是在门口接待这四位参加座谈的人员。

沈阳打量了侯卫东两眼,道:“请出示身份证和工作证。”

侯卫东在沙州算是风云人物,行走在沙州地界一向是畅通无阻,他从钱包里取出了身份证。递给了面前的中年人。解释道:“这是身份证,工作证没有随身带,。”

沈阳旁边的年轻人是警卫人员,他仔细查看了身份证,道:“身份证没有问题。”

沈阳将身份证递还给了侯卫东,同时批评地道:“你没有参加过这种高规格会议吗,怎么不带工作证,没有工作证。谁能证明你的身份。”

俗话,宰相门前七品官,沈阳是正处级干部,侯卫东亦是正处级干部,只是沈阳是省委办公厅的正处级干部,这一次又作为蒙豪放地随从人员,在县委书记面前自然就能居高临下。

侯卫东暗自纳闷:“按常理,沙州市委办公室应该派人陪同,怎么这里只有省委的人。”他再一次解释道:“走得急了些,就没有带工作证。”

沈阳其实明白这人肯定是侯卫东。否则无法通过警察构筑的第一道防线。他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道:“按照规定。没有工作证,我不能放行。”

侯卫东明知眼前之人是拿起鸡毛当令箭,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能着急,更不能发火,他就继续解释道:“我地工作证放在成津县,来回一趟需要三个小时,如果现在回去,肯定要耽误今天的座谈会,不知一号楼有没有沙州市委的同志在一号楼,他们能确认我的身分,还有周省长也能证明我的身分。”

正说着,沙州市委秘书长洪昂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见侯卫东被挡在门外,正在与省委办公室沈阳说着什么,他知道沈阳此人有些麻烦,便急忙走了过去。

有市委秘书长作证,沈阳这才将紧绷绷的面孔放松,道:“早就听说成津县委书记很年轻,没有想到如此年轻。”

等到侯卫东上了楼,另一位年轻人问道:“侯卫东是什么来头,这么年轻就当了县委书记。”

年轻人是省公安厅的人,负责此行地安全保卫工作,了对党委政府序列地人不熟悉,见到这位县委书记如此年轻,忍不住问道。

沈阳道:“侯卫东以前是周省长的秘书,周省长调到省里之时,将他放出去当了县委书记。”

年轻人就恭维地道:“跟着市委书记就可以当县委书记,沈处长,你是省委书记身边的人,说不定那一天就会成为市委书记,到时我可要来找你。”

这是纯粹的拍马屁,沈阳听到耳中还是甚为舒服,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表情淡淡地道:“这就要看机缘了。”

年轻人见沈阳如此淡定,越发地佩服。

沈阳内心深处却有一丝苦涩,在省委办公厅机关里,处级干部多如牛毛,平日里他跟本没有接触蒙豪放的机会,这一次能跟着省委书记出差,纯粹是阳差阳错,令人沮丧的是在整个出差过程之中,他只同蒙书记说过一句话,有一百个理由证实,蒙豪放绝对不会因为这一次出差而记住他。

沈阳暗自琢磨道:“既然老天给我一次跟随蒙豪放的机会。我一定要将这个机会用足用够,机会稍纵即逝,一定要抓住。”

相较于省委办公厅沈阳处于的焦虑,侯卫东地心情平和许多,省厅的处长虽然可以居高临下教训一位县委书记,但是从现实角度来说,省厅处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服务人员,根本没有县委书记决断一方地威权。而官员不能决断,还算官员吗。

等到侯卫东在会议室坐下,朱民生就侧过头中,对周昌全道:“卫东很不错。工作能力强,这是周书记留给沙州的宝贵财富。”

周昌全打了个哈哈,道:“沙州四个县三个区,县委书记和区委书记当然要优中选优,马有财、赵林、侯卫东、朱永盛四位县委书记都很优秀。”

三点半,蒙豪放在周昌全陪同下走进了会议室,朱民生、刘兵、洪昂、赵林、侯卫东等人站得笔直。在朱民生的带领下。热情洋溢地鼓掌欢迎。

蒙豪放身体魁梧,微微有些发福,长着一张没有梭角的圆脸,如果换一个环境,将其放入人群中,根本就不显眼。

抬起头,蒙豪放目光从沙州几位同志脸上一闪而过,这只是习惯性动作。但是侯卫东却觉得脸上有一种炙热之感,就如被强光照射一般。

“这次昌全同志陪我到各地走一走,主要目的是了解我省工业发展的状况。”市国有企业在大连召开了改革和发展座谈会,总书记指出,一是国有经济在关系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必须占支配地位,其他行业和领域可以通过资产重组和结构调整,提高国有企业的整体素质。”

“二是国有企业对经济发展地主导作用,既要通过国有独资企业来实现,更要积极发展股份制。探索通过国有控股和参股企业来实现。……六是建设高素质地经营管理者队伍。”

这一番话。侯卫东早就学过了,可是当时这些内容被印在了文件中。单调而死板,如今省委书记当面娓娓道来,加信掂来了岭西的几个案例,给人以举重若轻之感。

侯卫东是第一次与中央委员、省委书记面对面,随着蒙豪放谈话地深入,他地思维渐渐地跟上了蒙豪放的节奏,先前的一丝紧张也忘在了脑边。

蒙豪放讲了约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道:“今天我主要是听大家谈,刚才讲了大连会议精神,谈了十五届四中全会关于国有企业改革的背景和精神,算是一个引言,现在我想听听一线同志们的想法。”

说到这里,蒙豪放用手指了指侯卫东,道:“侯卫东,岭西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你来谈谈县级城市的工业发展问题?”

侯卫东心里一直在打腹稿,但是没有想到蒙豪放不仅叫出了自己地名字,而且还让自己第一个发言,这是一个在省委书记面前展示自己地极好机会。

“我来成津之前,在益杨县青林镇当过副镇长、新管会当过管委会主任,后来又在市委工作了一段时间,如今到成津也有一年时间。”侯卫东简要地汇报了自己的经历,道:“对于县级区域的工业发展,我认为可以概括为——应地制宜、政企分开的八字方针。”

“所谓应地制宜,就是要对全国经济划分有基本判断,对本地优势有基本判断,比如成津县,地处内陆,交通不便,这是最大的制约条件,优势在于劳动力成本低,土地价格低,矿产资源丰富,因此,成津县的工作在现阶段还得偏重于资源型企业,磷矿、煤矿以及水电等等。”

“所谓政企分开,就是县政府坚决退出生产领域,所有的县级企业全部改制,有的可以实行承包经营租赁经营,有地可以改组为股份合作制,也可以出售给集体或个人。”

从岭西到沙州沿途,周昌全借着机会两次向蒙豪放推荐了侯卫东,到了沙州,蒙豪放才确定了此事,周昌全抽个机会给侯卫东打电话,正待进一步给他指点两句,却又被蒙豪放叫去问题事情。

当蒙豪放第一个就点到侯卫东,这让周昌全有几分紧张,听完侯卫东发言,他禁不住露出了笑容,暗道:“侯卫东这一年又有进步了,两个观点都与蒙豪放基本一致。”

蒙豪放对侯卫东的发言很有兴趣,他摘下眼镜,注视着侯卫东,问道:“你的观点与诸城的陈光是一样的,陈光被人叫做陈卖光,你这样做,不怕被人叫做侯卖光吗?”

侯卫东见蒙豪放对自己的发言感兴趣,深受鼓励,道:“成津地处山区,国有经济薄弱,就算将国有企业全部卖光,骂名也远远不及陈光同志,所以我不怕被人称为侯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