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晶离开沙道司的时机已经成熟,因此,她在岭西时就集团的名义进行活动,虽然活动范围只是在极小的***里面,但是这个***并非密不透风的墙,精工集团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被沙道司老总得知。

因此,李晶也就坚定地充当着内鬼,在她的安排之下,上青林碎石协会发出了请求付一期款项的函。

岭西公路建设已进入了四期,可是第二期的款项还没有拨付,上青林石场成立以后,一直以弱势群体的姿态生存着,在修沙益路以及益吴路之时,在原交通局长曾昭强的威压之下,被迫搞了两次钱全额垫资,他们对这种拖欠行为的忍耐力很强。

而且在现实生活中,杨白劳比黄世仁历害已成为惯例,所以碎石协会诸人也就没有将欠款当回事情。

有了李晶充当内鬼,侯卫东就知道高速路建设已经进入了关键期,停止供应碎石将导致重大损失,于是他说服了碎石协会诸人,借着益杨县基金会强行还款之名,请求沙道司支付一期款项,否则碎石协会将无力生产,全线停工。

这一招打到了沙道司的软肋之上。

又由于取缔基金会一事,县镇两级政府纷纷举办学习班,将许多平时游荡在各个酒楼以及歌厅的大小老板收到了学习班,所以沙道司老总只认为碎石协会是受了政府的逼迫,倒也不怀疑沙道司出了内鬼,他们紧急磋商之后。为了维持正常生产。同意支付第二期款项。

沙道司实力雄厚,虽然也受了取缔基金会的拖累,可是要付一期碎石款。也毫无困难,侯卫东从岭西回来地第三天,就拿到了第一期款项,他手中有一个完整企业加二个合伙企业,狗背弯石场属于他独有,是上青林产量最高地石场。英刚石场是与曾宪刚合伙,碎石产量居于上青林石场第二位,兴平村石场与李晶合伙。

侯卫东拿到了一百九十万元,除去成本,净赚了近百万。拿到钱,他暗忖:“岭西公路修完,恐怕会有四、五百万的收入,石场的收入还当真不错。只是高速公路结束以后,石场生意恐怕要冷一段时间。”

离开沙道司大门,侯卫东接到了付江地电话:“侯镇,刚才赵书记询问我们小组追了多少款。让我们加把劲,今天去不去追款?我们等你回来安排。”侯卫东此时心情甚好。道:“我在益杨办事,你们先到上青林去,按照名单追帐,我办完事就回来,如果中午我还没有上来,你们就到基金会旁边的馆子要一桌,我来付款。”

他开了一句玩笑,“这顿两百块钱以下,不要给我吃多了。”

付江早已熟悉了侯卫东的脾气,也知道他有钱,道:“两百块是菜钱,不算酒钱。”

“如果今天你们能收到两家的款子,酒水就放开喝,如果一无所获,只能喝益杨红。”

交待完任务,侯卫东放下电话,对曾宪刚、秦敢和习昭勇道:“今天拿到支票,也算是解了燃煤之急,总要庆祝一番。”

秦敢全面接受了秦大江的衣钵,他没有想到父亲的石场能赚这么多钱,心里也明白为什么黑娃等人总想着要从石场中抽头,他道:哥,今天每人身上就有款子,最好直接回家,你把我们安全送回山,改天找时间再来庆贺。”

侯卫东想想也是,四个人身上带地钱有三百多万,确实不适宜去吃吃喝喝,又为了稳妥起见,他把王兵叫了过来,让王兵开车送曾宪刚等人回山上。

等到王兵跑过来,他就将车钥匙扔给了他,道:“大兵,麻烦你将曾大哥他们送回上青林,开回城以后,给我打个电话,我还要到吴海去。”

曾宪刚等人离开以后,侯卫东到银行跑了一趟,办完了手续,再回到沙州学院的住宅。

“老妈,我是侯卫东,钱的事情有了眉目,你去跟二姐商量一下,放她出来的最低限额是多少。”

刘光芬喜出望外,道:“小三真是妈的乖幺儿,我马上去问,你手机开起,不准关机。”又道:“刘兴你还记得吗,你爸的搭挡,刚从沙州市公安局调回吴海县,现在任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你爸已经给他打了电话。”

在等待王兵回来的时候,侯卫东抓紧时间冲了个澡,然后光着上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将音箱打开。

理查地钢琴曲就如水银泄地一般铺满了整个房间,相比于铺天盖地的西北风,“我家住在黄土高坡”等等曲调,适合在人多的广场集体演唱,而在安静的家中,还是舒缓地音乐更加让人宁静。

听了钢琴曲,他又将在岭西买的《四兄弟》专辑放了音箱,自从在李晶地车上听了四兄弟的歌声,他就彻底迷上了美国的乡间音乐,总觉得这是来自天堂的声音。

眯着眼睛,把一双大脚板翘在茶几上,正沉浸在音乐之中,门外传来了敲门之声。

这个房间除了小佳、任林渡和郭兰,还没有外客前来,侯卫东顺手穿了一件棉质背心,透过猫眼看了看,是邻居郭兰。

“你不上班,跑回家偷懒。”郭兰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侯卫东笑道:“你和我差不多吧。”

“我在休年假。”

郭兰头发微湿,披散开来,衬得皮肤格外洁白,好看不过素打扮,这话用在郭兰身上恰如其分,里买到的,这碟子我找了好久。”郭兰是音乐发烧友,找“四兄弟”的大碟很久了,却一直没有买到合适的,听到侯卫东房间内的音乐。音质极好。正是最新才出地大碟版。

“我在岭西买回来地,你听过这曲子?”侯卫东问完,就发觉是一句蠢话。郭兰既

,肯定是听过。

郭兰在县组织部工作,当然也算是官场中人,但是她身上不带丝毫官气,而是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更象是大学的学生或是教师。这是良好家庭教育在相貌上地反映。

她造诣也不浅,闻言娓娓而谈,道:“thersur也就是四兄弟演唱组是美国老牌民谣乐队之一,比beatles出名还要早,乐队一组就是四十多年,唱的一直都是传统的通俗民谣,他们的音乐大多以原声木吉他、木贝司、班卓琴、曼驼林伴奏,并配以完美的四个声部和音。不管是对美国阿巴拉契亚地区民间歌曲的改编,还是对当今世上创作歌手作品地重新演绎,都一贯保持着他们圆润悦耳且具有专业水准的的演唱风格。”

客厅里的沙发摆着一套真皮沙发,一个单座。一个双人座,还有一个四人座的长沙发。郭兰端坐在单座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四兄弟的碟子有好几个版本,这是最好的一个,你还识货。”

侯卫东从小没有受过音乐训练,听音乐全凭感觉决定好恶,他道:“我在车上听了他们歌,觉得还不错,到岭西去买,就指最贵的碟子买,哪里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地名堂。”

郭兰抿嘴一笑,“你还挺直爽,不懂就承认。”

不管承不承认,与郭兰在一起,他总是如沐春风之感,听完歌碟,郭兰意犹未尽地站起身,道:“有时间,我过来听。”

侯卫东取出歌碟,道:“郭兰,既然你喜欢,这个碟子就送给你了。”郭兰眼睛一亮,道:“怎么好掠人之美。”侯卫东见她并没有坚拒,笑道:“我经常免费听你弹琴,这算是一点回馈礼物。”郭兰接过大碟,又看了看侯卫东的设备,道:“我家的设备不行,放不出现在的效果,遗憾。”

将郭兰送至门口之时,郭兰随口说了一句:“济院长调到沙州市委任市委常委、纪委书记。”

济道林就在楼上住,可是两年来,侯卫东从来没有遇见过,他恍然大悟地道:“难怪我两年多没有看见济院长了,他怎么就变成了沙州市地领导干部?”

“专家当政也是干部试点工作之一,去年济院长就到岭西省委挂职锻炼,很受好评,任职文件是上一周发的。”

郭兰走后,侯卫东坐在皮沙发想这个新信息,心道:“不知济道林是否还记得我这个学生。”

沙州学院地毕业生成千上万,侯卫东虽然是其中比较优秀的一个,而且与济道林有过接触,但是毕竟交情不深,三年时间过去,侯卫东确实不知道济道林是否还记得他。

“就算记得,又能怎样,毕竟我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侯卫东使劲摇了摇头,道:“没有交情可以创造,我总算是认识他的,以后要好好地找个机会去接触。”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付江喜气洋洋地道:“侯镇,今天我们收到一家人的贷款,有四千多块钱,哈,中午可以喝两瓶剑南春了。”侯卫东呸道:“只收四千块钱,就想喝两瓶剑南春,太夸张了吧,只能喝一瓶。”

开了几句玩笑,侯卫东这才放下电话,马上又给小佳打了过去。

“小佳,今天我收到了岭西高速的第一笔在款项,是沙道司李总帮着弄出来的,等一会我要到吴海去,见了二姐以后再回沙州。”

说了一句假说,要说十句来圆谎,太累了,而且随时又被戳穿的可能,所以,侯卫东如今准备将他与李晶的关系对小佳实话实说。

侯小英在吴海的基金会贷款七十万,侯卫东带了三十万,与父亲侯永贵一道,找到了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兴,刘兴年龄并不大,四十二岁,侯永贵在基层所当所长之时,他当过指导员,再后来调到沙州公安局,最近刚调回吴海县。

刘兴就带着侯永贵和侯卫东找到了分管副县长,看着货真价实的三十万,分管副县长也就痛快地将大笔一挥,同意放人。

侯卫东与侯永贵就将侯小英接回了家。

刘兴回到办公室,给李县长打了一个电话,的老搭挡,多谢你了。”

李县长有心结纳新上任的政法委书记,道:“刘书记,这算什么事,还要谢谢,你太客气了,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学习班里关的人都是不大不小的老板,真正贷款多的大老板绝对不会进学习班,后台硬得很。”

刘兴感叹道:“这些老板们多数是正儿八经贷款做生意的,长期关在学习班里面也不是办法,他们出去把生意做好,才能把钱赚回来,我听说沙州办的学习班正在改变策略,凡是交了部分钱款,签了还款协议就可以出来。”

当侯小英回到家,就钻进浴室里痛快地冲了一个澡,出来以后红光满面,道:“小三,早知道开石场这样赚钱,我们也去弄两个。”侯卫东想起曾昭明的话,道:“做生意还是要做老本行,不熟不做,至理明言。”

刘光芬高兴得手忙脚乱,还未到吃饭时间,已弄了满桌子的菜。侯小英在学习班,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不仅未瘦,还长了肉,看见满桌的菜,她就夸张地叫道:“老妈,我要减肥,坚决不吃猪肉。”喝了一碗鸡汤,又道:“老公还在学习班,小三,带我去看他。”

“我要回沙州见小佳。”

侯小英霸道地道:“不准,陪我去见你姐夫,好弟弟,老姐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姐夫了,快送我到临江县去。”

姐夫何勇没有二姐侯小英性格潇洒,虽然进学习班时无他的心思要重得多,过了一段时间,想起外面的一摊子事情,就在学习班开始愁眉苦脸,此时见到侯小英从天而降,即高兴又沮丧。

虽然面对的是二姐和二姐夫,侯卫东还是留下了一个心眼,只是好言宽慰,却没有暴露出来自己的真实能力,何勇听说只有三十万,只能无奈地摇头,看到姐夫苦瓜般的脸,侯卫东心也软了一下,随即又强硬起来,心道:“每个人都要为其行为负责,吃些苦,磨炼心智,对姐夫将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侯小英和何勇坐在会客室里,两人咬着耳朵,说了些经营上的事情,谈了一个小时,何勇的妹妹何灿也出现会客室。

“嫂子,你怎么出来了?”何灿曾与侯卫东在一个中学读过,她比侯卫东低一个年级,是有名的小辣椒。

这个小姑子是侯小英婆家屋里的大麻烦,侯小英结婚初期曾经住在婆家,与这位小姑子明争暗斗四年,伤透了脑筋,侯卫东知道这一段历史,见何灿虎着脸进来,他明智地闭口不言。

侯小英从学习班出来,心情不错,对何灿解释道:“小三借了三十万,付了一部分款项,又签了还款协议书,这才放出来。”

何灿不悦地道:“我哥在临江县人生地不熟,爸妈看一趟也不方便,而且临江的贷款比吴海也少得多,应该让哥哥先出来。”

侯小英冷笑了一声。

何灿继续道:“厂里的业务是我哥在跑。他留在学习班。厂里地事情怎么办?”

何勇知道妹妹地火辣脾气,又见到老婆脸色阴了下来,忙道:“你嫂子就是业务员。哪一样事情都懂,再说中,生产上的事情有老厂长把关,没有什么问题的。”

何灿又道:“妈有心脏病,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如果出了事。你们要负全部责任。”何勇胖子体型,何灿却很瘦,瘦是瘦,脾气却够,很有战斗精神。

侯小英已经生气了,她懒得和何灿计较,对何勇道:“我去把生活费交了。”在学习班学习,虽然是强制地。但是政府并没有这一笔预算,所以每个人的生活费需要各自承担。

等到侯小英出门了,何灿与哥哥何勇嘀嘀咕咕咬起了耳朵,侯卫东想到车里还有一条娇子香烟。这是成都新出的好烟,大有接替红塔山成为官烟的趋势。他道:“姐夫,我车上有条娇子烟,我给你拿过来,你还需要什么?”

何勇抚了抚厚厚的眼睛,道:“这里面无聊得很,帮我弄几本书。”

何灿这才抬头与侯卫东打招呼,道:“侯卫东,听说当镇长了,不错啊。”说完,她捂着嘴巴笑道:“我们班上的杨班花还在空闺待嫁,需不需要我来穿针引线。”

这是侯卫东高中时代地糗事,当年他和班上的四位帅哥打赌,每一个人去追求一位低年级班花,低年级五个班,他们就分别写了一封情书,结果,有二位帅哥得到了回声,侯卫东的情书却被杨班花的密友何灿得到,这时侯小英正与何勇轰轰烈烈地谈恋爱,侯小英就拿到了这封情书。

最终的结果是,侯卫东的情书被全家浏览,刘光芬还修改了两个错别字。

此时何灿提起当年糗事,侯卫东只得尴尬地摸着下巴苦笑,快步走了出去。

当侯卫东走出去以后,何灿又变了脸色,一脸不屑地道:“侯家的人都自私,不论如何都应该先将哥哥弄出去。”

何勇低声道:“钱是侯卫东出的,让你嫂子先出去也是天经地义地,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何灿犹不服,道:“钱虽然是侯卫东找来的,但是还钱却要由哥哥来还,为什么不能你先出去。”

侯卫东开着车到新华书店,买了一套《鹿鼎记》,想着姐夫看书挺快,又买了一套《笑傲江湖》,用绳子捆上,就如农村人家走人户提的腊肉一般,停车以后,从尾箱里拿出一条娇子烟,这才回到会客室。

侯小英已回到了会客室,与何灿分坐在何勇中间,三人倒是有说有笑

回到了吴海县,天色已晚,侯卫东也没有想到会耽误这么长的时间,|路灯已经依次灿烂地开放,《焦点访谈》结束地音乐。

给新月楼家中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打手机,接通以后传来哗哗的麻将之声,“老公,等你这么久,怎么还不过来,我在赵姐这里打麻将,你什么时候过来?”

侯卫东算了一下,吴海县到沙州地公路还没有改造,就算是紧赶慢赶,回到了沙州也是十点半左右,第二天一大早又得往回赶路,实

累。

“今天陪二姐与她的小姑子到临江县去看了何勇,刚刚才赶回吴海,我就不过来了,免得拆散了你们的牌局。”

小佳说了声:“等一会,我出来给你说事。”

“我已在阳台上,刚才我跟粟哥谈了你的事情,他给我说,市委准备从各县调一批干部充实市委机关,委办、要进人,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粟哥的意思是先将你调到益杨县委组织部,先作一个铺垫,你在益杨县委工作半年,再调到市里来。”

侯卫东知道调到市委要害部门任职的重要性,略一思索,道:“我同意调到市委机关,只是益杨县委组织部柳部长是刘莉的岳父,他们一家人对我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小佳扭头对里面道:“赵姐,等一下,还有两句话。”她回头又道:“粟哥说了,调到益杨县委组织部的事情由他来搞定,你就等着调令。”

挂掉电话,得知离开小镇已成定局,侯卫东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一种说不清楚的清绪在他内心转来转去。他在青林镇工作了三年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他体验了最底层村民的生活,渡过了短暂的迷茫之后,与此同时,生活也给了他丰厚的回馈。

星期五一大早,回到青林镇的时候,上午,侯卫东带着小组人马到上青林追帐,一无所获。

唯一成果是收帐小组在望日村收了五千元土葬费。

收了钱,社事办主任苏亚军却心情不错,经过了五月份艰苦而富有成效的工作,青林镇殉葬工作完全走上了走轨,不仅如期完成了火化任务,还收了丰厚的土地占用费,社事办摇身一变成了有钱部门,平时吃顿饭,报个帐,租个车,都不成问题了。

苏亚军笑着建议道:“侯镇,催款的事情也急不得,今天收这个款,全靠贺合全出力,是不是把他请出来,中午搓一顿。”

上青林追帐小组的阵容堪称豪华,社事办有一辆长安车,侯卫东开着一辆皮卡车,在望日村接了贺合全,一起到了老场镇,两辆车所过之处,在公路上带起了扑天盖地的烟尘,就如美军的吉普车在沙漠中横行,

下午二点半,侯卫东赶回镇政府开会。

不少镇干部借着下村之名,溜在各个角落凉快去了,镇政府大院里只有党政办、农办等少数几个部门还开着门。

在小会议室,镇政府一级班子又聚在一起,赵永胜拿着一个本子道:“这个星期追款的进度很不理想,唐镇,你说说下青林追款情况。”唐树刚一幅愁容,道:“这个星期,我这组一共追收了三笔,共计三千多块钱。”侯卫东看到赵永胜的眼光,道:“我这组一共追了七千块钱,收了四笔。”

“我们青林镇一共一百七十万欠款,两个小组十来个人,一个星期才追了一万多块钱,要把放出去的贷款收起,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赵永胜正视着唐树刚和侯卫东道:“你们心里要时刻装着取款的群众,他们的钱都是几角、几块千辛万苦地凑起来的,如果你们收不回帐,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有了这个认识,追帐的积极性就会高得多。”

唐树刚被赵永胜说了一顿,虽然没有反驳,但是神情中犹有不服。

侯卫东自知要走,就有局外人心态了,自己身体座在椅子上,灵魂却是飞到了天花板下,俯视着坐在开会的党政一班人,正因为此,被赵永胜批评,他就觉得如批评就如蛛丝一般,不值得一提。

赵永胜讲完,粟明笑眯眯地道:“一方面,要从思想上解决问题,另一个方面,镇里制定了经济政策,以后收回贷款的10%,将作为各小组的工作经费,吃饭都费用可以在里面开支,剩下的钱可以发奖金。”

最后,赵永胜又布置了下一个任务,“县里的学习班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短短的几天时间便收到现金四百多万,祝书记开会时说过,各镇也可以自己组建学习班,根据两个小组的追债情况,我和粟镇长商量了,在镇里还是要组织学习班。”

说到这,他眼光向班子成员扫了一遍,道:“钟镇负责办学习班,由晁杰同志来协助。”

侯卫东暗叫一声:“幸好没有让我来组织学习班。”

赵永胜又道:“送人的任务就交给唐镇和侯镇,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四点钟准时出发,这是需要送进来的名单,唐镇和侯镇出发前仔细研究一下。”

按照镇里的分工,实际上也是赵永胜的安排,侯卫东带亚军到了上青林,准备将名单中的人请进青林镇的学习班,上山之时,他特意到学习班住房看了看,这是租用的一间上下楼的民房,看上去沉旧,但是围墙足有三米高,用来做学习班最合适不过。

侯卫东手中的名单上不仅有普通的村民,还有机关干部李勇,以及林场的副场长杨秉章,这两位都是与侯卫东熟悉得紧的人物,此时侯卫东想到调离青林镇成了定局,心态就变了,这等翻脸不认人的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也不愿意去做。

上了青林山,侯卫东就想开溜,他道:“我找曾宪刚有事情,请苏主任去做李勇的工作,付主任去做杨秉章的工作,中午晚了,把票开上,算在我的头上。”他也不管付、苏两人的表神,一踩油门就走了。

这一段时间,侯卫东请追帐小组吃饭的时间甚多,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此时见侯卫东耍滑头,苏亚军和付江两人也无可奈何,各自分头行动。

把车停在了公路旁,顺着石板路走了一段,才来到了曾宪刚的房前,这个熟悉的地方似乎充满着忧伤,侯卫东进门之时,突然间想起了曾宪刚夫人端着香辣的鱼汤走出来的样子。在上青林,与侯卫东感情最好、最信得过的就是秦大江和曾宪刚两人,只可惜秦大江意外身死,曾宪刚家庭也遇到了不幸。

院子里。曾宪勇一人脱了衣服在打沙袋。头上汗如雨下,他用毛巾擦了擦汗水,道:“大哥到石场去了。我去找他。”

曾宪勇离开院子,侯卫东对着还在微动的沙袋一阵狂打,这一段时间,有空就在粮站的宿舍前打沙包,成绩斐然,八块被肥肉侵略地腹肉又有了些模样。在学院之时,小佳最喜欢用纤细地指尖一遍遍滑过这些健美的腹肌。

打了数十拳,曾宪刚一个人就走了回来,他剪着短发,头头硬硬直直的,穿着一件灰色短视衫衣,虽然是从工地上回来,却很干净。进门就道:“疯子,你好久没有来了。”

侯卫东道:“都是整顿基金会害地,镇里决定要举办学习班,让我上来捉人。我把这个大难题丢给了付江和苏亚军,到你这里来偷懒。”

曾宪刚看了看桌子。见几有一盆肥大块,便进屋拿了两根鱼杆,道:“反正无事,到塘子钩鱼去。”

两人也没有拿鱼网,提着鱼杆就坐到了鱼塘边,侯卫东钓鱼的技术实在一般,明明看到浮子在动,却总是拉空钩上来,而曾宪刚是老手,接连钓起来三条。

侯卫东屁股上就如有钉子一样,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撒了不少红薯颗粒,当曾宪刚钓起第四条瘦小的清水白之时,他彻底失去了耐心,点燃了娇子烟,在池塘边乱转。

“小佳,昨天说得匆匆忙忙,到底情况怎么样?”侯卫东坐在草边的一大块青石头上,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

没有想到,小佳情绪明显冷淡,道:“昨天说得很清楚了。”

侯卫东热脸遇上了冷屁股,知道小佳又犯了小性子,笑丰道:“又怎么了,我没有惹你啊。”

小佳没有挂断电话,却拿着话筒不说话。

侯卫东迅速把昨晚的事情回想了一遍,道:“是不是李晶的事情,小佳,别这么小气,李晶是沙道司地副总,这一次沙道司能大方地支付第二期货款,她做了不少工作。”

小佳冷哼了一声:“恐怕不这么简单。”她连珠炮一般开火,道:“精工集团是怎么回事,侯副总?在岭西玩得开心吗?歌舞团的女演员是不是很漂亮?”

“谁的舌头这么长?”

小佳发出一连串冷笑,“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侯卫东心里一阵苦笑,心道:“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与李晶合作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让小佳知道。”

他嘿嘿笑了几声,道:“这事我早就想说了,只是怕你误会,才忍着没有说,事情是这样的,精工集团是股份责任有限公司,李晶是大股东,我觉得这个公司发展潜力比较好,也投了些钱进去,我不参与经营,纯粹的股东而已。”

精工集团之事,为了圆一个谎话,侯卫东不得不多说十句谎话,他早就想把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趁这个机会,他就一句也没有隐藏,老老实实交待得清楚。

小佳带着哭腔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哪里有什么事瞒着你,小佳,你一定不要听别人挑拨离间。”

小佳脱口而出,“这事是你做出来地,你能做,步高就不能说吗?”

侯卫东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步高,欺人太甚。”又道:“这样,我等一会就回沙州,当面给你说清楚。”

小佳气愤地道:“夫妻最重要的是真诚,你别过来,我这几天不想见你。”说完,就将手机挂了。

侯卫东再打过去,已是关机状态,又给建委办公室打过去,一个年轻人接了电话,道:“张主任不在。”

侯卫东觉得胸口积压着一堆火,火苗子在胸口窜来窜去,却找不发泄的通道,池塘边正好有一株柳树,他狠狠地上前蹬了二脚,柳树叶子飘飘摇摇地往下掉。

曾宪刚很少见到侯卫东这种气急败坏地样子,看了他一眼,用手将眼罩扶正,继续钓鱼。

侯卫东就在池塘边转来转去,心中也纳闷:“我和李晶到岭西,不过一晚上的时间,知道地人也就这么几个,小佳是如何知道的?即使是步高派人跟踪,这场面里的事情,他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其实,这事纯属巧合。

今天上午,沙州建筑协会又举办月会,吴克宁也是建筑协会的会员,到了沙州会场以后,恰好与步高坐在一起,闲聊中,想起李晶与侯卫东都是沙州人,就问了问两人的情况。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步高听到李晶和侯卫东的名字,立刻就来了精神,旁敲侧击,也就将那晚之事知道得十之**,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晶与侯卫东已经是紧密合作关系,难怪在汉湖弄不出侯卫东的材料。”

如此巧合之事,侯卫东哪里能够想得出来。

侯卫东打了这个电话,更没有心情钓鱼,他就在池塘边走来走去。

曾宪刚倒也沉稳,侯卫东不说,他也不问,自顾自地钓鱼,十一点的时候,他已经钓了五条一斤左右的白,这种清水养的小鱼,虽然刺多,肉质却细嫩得很,也不用放过多的佐料,抓一把上青林家家户户都有的酸菜,再老姜、鱼香草煮汤,自有一种来自天然的香味。

曾宪刚亲自下厨,弄了一大盆鱼,香味扑鼻。

侯卫东心情郁闷,曾宪刚给他拿了泡好的药酒,他滴酒不沾,不过侯卫东倒酒还是颇为积极。

侯卫东也不推脱,接连喝了几杯以后,将郁积在心中之事说了出来,在他心目中,步高和曾宪刚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很难交集在一起,所以在曾宪刚面前发发牢骚,侯卫东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他骂道:“步高就是有理智的疯狗,长期派人盯梢,弄得老子烦不胜烦,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喝了一碗酸而微辣的鱼汤,侯卫东又自嘲道:“步高在沙州占尽天时地利,父亲是副市长,本身又是极为成功的商人,另外,他派人盯梢,我也没有真凭实据,让我怎么办?”

曾宪刚闷了半天,才道:“你是政府官员,这事对你来说就很难办,对我来说,这事就太简单了。”阴沉起来,与以前那位爽郎的汉子大相径庭,他继续道:“步高是有钱人,有钱人都爱惜身体,只要打他一顿,拿刀威胁一下,他自然就会老实。”

听到曾宪刚的建议,侯卫东只觉得无比荒谬,道:“算了,开玩笑啊,步高在沙州即是强龙又是地头蛇,打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说到这,他心中又是一动,心道:“李剑勇固执地认为砍黑娃手掌的人就在上青林,如果真在上青林,曾宪刚聚集了二、三十个年轻人,还天天打沙袋,他倒是一个嫌疑份子。”

曾宪刚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他沉闷着喝酒吃菜,就如他一直不肯开口的儿子一样。

自从砍了黑娃手掌,枪杀了杀妻的元凶,曾宪刚胆子也就大了,对于暴力有着暗暗的渴望,等到侯卫东走后,他坐在院子里,拿了一本薄薄的白皮书,上面有两个红字——《刑法》。

侯卫东再给建委办公室打电话,这一次遇到了曾经在一熟人,她惊讶地道:“张主任和委领导到东北出差去了,要出去十二天,行程都安排好了,她没有给你说吗?”侯卫东含糊其词地道:“她正在说这事,手机突然断电了。”

小佳原本不想去出差,听说了侯卫东与李晶去了岭西以后,就赌气跟着去了东北。

“这一次恐怕要费些脑筋,这个***步高。”

侯卫东带着酒意,开着皮卡车就往山下走。苏亚军、周菁、付江都一干人,看到侯卫东浑身是酒气,眼睛也红红的,都不敢坐他的车,纷纷挤上了长安车,付江劝侯卫东在山上睡一觉再走,他也不同意,开着车往下青林而去。

一路上,车行如风,倒是如行云流水,亦超车无数,似乎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郁闷。进入盘山道,连转了几个急弯,在第四个急弯的时候,皮卡车突然失控,直直地就朝着山岸就冲了过去,侯卫东所有动作都来不及了,只听得轰的一声,车头就卡在了两颗大树之间。

在当年全国大炼钢铁的时候,上青林老百姓向来靠山吃山,对大树爱护得紧,所以上青林山上的大树保护得很好,在整个沙州都是异数,正因为上,这转弯处的两株并排的大树才有粗壮的枝体,将皮卡车牢牢地夹住了。

侯卫东脑袋“轰、轰”响了一阵,酒也被吓醒了,他透过车窗往下看。车头已是悬空被夹在两树之间。底上是数十米的高坎。

他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慢慢地朝后座爬过去,在爬行过程中,车身又抖动数次,就007的大片一样,好不容易从后车门爬出去,身上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爬出车身地侯卫东一屁股坐在车子旁边。数十米地山坡下面,露出许多坚硬的石头,他摸出了娇子烟,打火数次,皆不能打燃,最后颤抖着双手将烟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口,随即又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

这时。社事办的长安车开了过来,看到两树夹一车地奇景,都吓了一跳,连忙下车。宣传干事周菁站在车头,眼看着数十米下面的森森乱石。只觉得双股战栗,背上发紧,连忙收回目光,退了回来。

付江见侯卫东脸色苍白,知道他吓得不轻,笑道:“侯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侯卫东手里的烟已烧到过滤卷,而他浑然不觉,付江递了一枝烟过去,道:“抽烟,抽烟。”苏亚军脑筋转得快,给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道:“杨凤,侯镇出了车祸,请保险公司到上青林公路来看一看,就是九道拐哪里。”

不断有货车下山,看到两树夹一车的奇景之后,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这些货车司机多半认识侯卫东,每人都把脑袋伸出去看了看岸下的乱石,啧啧有声,就如乱石下面躺着脱光衣服的美女,收回目光以后,他们就纷纷将高、中、低各式香烟递给侯卫东,以示慰问。

等到一辆大货车把皮卡车拉起来地时候,侯卫东手里已经握着一大把香烟。真正平静下来以后,侯卫东暗叫一声“侥幸”,若不是这两颗大树,今天也就交待在上青林了,他拿出手机,再给小佳打了过去,这一次打通了。

“小佳,还在生气吗?”经过此事,侯卫东的心态突然间发生了变化,他不等小佳回答,道:“我们结婚,生小孩吧。”

周菁没有想到侯卫东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就在一旁捂嘴而笑。

小佳坐在火车上,看着绿树农田从眼前晃过,她这次到东北出差是临时任务,此时上了火车,远离了沙州,又出了岭西,气也就消了不少,叹息道:“老公,我也不想闹了,这次出差以后,我们就结婚,争取早些把你调回沙州。”

侯卫东原本想说今天遇到的天大险情,又想到小佳正在火车上,说了此事她肯定要担心,便忍着没说。

就在侯卫东遇险之时,在尖山村曾宪刚家中,曾宪刚和曾宪勇两人也在筹划着一事。

“步高是步市长的儿子,把他打一顿,会不会惹麻烦。”曾宪勇对于曾宪刚的突发奇想很有些担忧。

“能惹什么麻烦,公安局的人办案,在没有头绪的时候,经常从作案动机上下手,我们只要不留痕迹,这个作案动机只有鬼大爷才能想得出来。”

曾宪刚对侯卫

感激之情,总想着要为他做些什么,今天听了侯卫东下定主意教训步高。

打步高,这个想法很大胆也荒谬,连曾宪勇也接受不了,他反地道:“我们根本不认识步高。”

“疯子说过,步高是步市长地儿子,也是新月楼的老板,找到新月楼,就能找到步高。”

曾宪勇望着有些疯狂的曾宪刚,不断地摇头。

曾宪刚歪着脑袋想了很久,突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上一次疯子到村办公室,他曾经指着沙州日报是的几张照片说过,他在新月楼买了一套房子,那几张照片中就有步高地照片。”

他拉着曾宪勇就朝村办公室跑,沙州日报,岭西日报以及益杨日报属于党报,各村都有强制性征订任务,村里每年都要花好上千元来征订这些报纸,不过看的人很少。打开了村办公室,只见厚厚一叠报纸被扔在灰旧地茶风之上,不少报纸已经发黄变色了,尖山村地处上青林中段,平时没有收报纸的人,这些报纸便被随便扔在办公室里,就如怨妇一般被打入冷宫。

找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终于翻出了那一张沙州日报,在其七版上有一条新闻——《新月楼,我市的第一个高档小区》,里面有小区的外景照片,还有一幅的步高的特写。

这条新闻,是步高为了宣传新月楼而特意让沙州日报的朋友做的软广告,效果很好。

拿到了这张报纸,曾宪刚就细心的研读了一番,随后和曾宪勇就下了山。

七月六日,这一天,步高这也忙得头昏脑涨,新月楼的三期工程已经开工,他又盯上了另一块地盘,这块地盘是原来的沙州市食品厂,占了城南的十几亩地,此时食品厂已经破产了,在沙州的黄金地段留下了一个破烂的厂房同,看中这个地盘的人很多,包括从岭西来的吴克宁,也相中了这块地盘。

步高在新月楼上赚得盆满钵满,公司实力大增,加上父亲的关系,他对这块地盘是志在必得。

这一天,步高一直围绕着这块地盘在动脑筋,与各色人等打交道。

晚上十一点,他与国土房产局的一把手以及分管局长打完麻将,开着车朝家里走,步高的公司里有驾驶员,可是他喜欢开车,这种半私半公的应酬,他一般也不带驾驶员,免得碍手碍脚。

步高的家是一幢单独别墅,外面是一圈栅栏做的围墙,很有西式风格,他将车开到了大门前,就下车准备用钥匙开门,他几次想把这道大门换成可以遥控的大门,找了几家公司来,都不太满意,所以还用着这种老式门。

刚一下车,从栅栏外面的草丛里,无声无息地出了两条人影,他们猛地朝步高冲了过去。步高正在开门,突然眼前一黑,头已经被人用麻袋套住了。

一声低沉地声音从麻袋外响起,“不准叫,否则捅死你。”

这两条黑影正是曾宪刚和曾宪勇,他们两人拿着报纸来到了沙州以后,就开始打人之旅,曾宪刚砍过黑娃的手掌,又曾对付过杀妻元凶,对于这种潜伏袭击已是驾轻就熟,到了沙州,花了几天时间,他已经按图索引,将步高的行动摸了个清清楚楚。

曾宪刚和曾宪勇都是石匠出身,手脚很重,两人把步高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步高是一个文人,根本还手之力,痛得缩成了一只虾米,但是他头脑极为清楚,从两人把自己按在门口的细节,他觉察到两人并没有下辣手,也就忍着不叫出来,免得引火烧身。

步高头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脚,这一脚极重,他忍不住叫了一声。麻袋外一个低沉了声音道:“别叫,不想活了。”步高在麻袋里道:“朋友,我们无冤无仇,不要打了,车里有钱,你们全部拿去。”

曾宪刚见火候差不多了,对着他的大腿外侧狠狠踢了一脚,这个地方神经发达,步高再次痛得大叫起来。

“今天给你一个教训,你好好想一想怎样做人。”曾宪刚恐吓道:“我是吃血饭的,提起脑袋耍,如果你再敢纠缠不清,下次就砍你一条手臂。”

等到步高爬起来,昏头昏脑地取下头上的麻袋,袭击他的人早就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