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伊涛刚跟关剑谈完话,正准备去参加关于新厂房建设的会议。电话忽然响了,是安妮。他接起来,问:“安妮,怎么,今天怎么这么早打电话?一般这时候你不是应该睡觉的吗?”

安妮声音有些疲惫:“我是还没有睡。”

“怎么?为什么不睡?身体能受得了吗?”伊涛关切地问。

安妮似乎很疲惫地回答:“唉,昨天去见客,吃完了饭又去喝茶,可能是茶喝多了,就一直睡不着。本来想打电话给你,又想到前天晚上你照顾雯晓也没睡好,所以就一直没打。现在想想,你大概起床了,就想跟你聊聊,你方便吗?”

伊涛看看表,说:“应该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等下有一个厂房建设的专门会议,我必须参加。”

安妮“嗯”了一声说:“那好,我们就长话短说。三件事:一、那个上市公司的司机昨天已经出发去给你送车了,昨晚已经到了,估计现在还在睡觉,他醒了以后会打电话给你,你叫人交接一下。”

“这么快?”伊涛有点吃惊,这是昨天早上说的,今天就到位了?

安妮说:“没什么,苏南离鹏城不过一千多公里,两个司机换着开,用不上十多个小时就到了。车拿到了以后别的你不用管,每年的年检你叫司机把资料拿到苏南市驻鹏城的办事处去,自然就有人帮着办了。如果什么时候你不想开了,还给他们就是了。”尽管安妮说得比较轻松,伊涛心里明白,市委书记的老婆在苏南市那是说一不二的,没有人敢驳她面子。在那样的环境里,她动用这些资源那也只是一件小事。

“第二件事,昨晚我跟别人谈了一下雯晓的事情。雯晓的事情不是很好办,那一方要通过雯晓打击另一方,她是突破口、是靶子。”安妮接着说,声音有点干涩。

“你的意思是不是,雯晓跟双方都有关系?”

“伊涛,你别误会,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

“不对吧,如果是以前的事情,现在还能出现这种事?”伊涛完全不相信安妮的这种解释。

安妮那边沉默了,半晌她才说:“伊涛,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理解。作为一个女演员,要想在这个江湖上混,有些东西是避免不了的。不过你应该明白,雯晓对你是真心的,也是很想跟你有个结果的。”

伊涛的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很痛。但是,他还是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问:“那么,第三件事呢?”

“这两天那笔钱到了以后,你抓紧时间叫你那边的班子到位。我这边只叫安然找个副总经理协助一些关键的工作,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安妮意味深长地道。

伊涛似乎明白了安妮的意图,试探着问:“安妮,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如果在苏南请的人多,难免人多嘴杂,怕让人知道是你在操作这件事对吗?”

安妮轻笑了一声:“正是。薛冰在这里的位置很敏感,他一直是保持着清廉的形象,我常年在国外,也跟苏南的人接触不多,因此,很少有人能对薛冰的工作说三道四,这个你应该能理解。”

“我理解。”安妮这几句话不多,可是伊涛忽然发现,安妮跟薛冰之间的关系恐怕未必像她自己所描述的那样。或许,罗小可嘴里的安妮更真实一点。

于是,他对电话那边的安妮说:“那就这样,我要去开会了。”

“等等!”安妮忽然叫住了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她突然问,“如果雯晓这次在劫难逃,你会怎么样?”

伊涛心痛起来,他犹豫了一下回答:“我也不知道,如果她不变心,我应该没问题。”

“什么叫应该没问题?”安妮追问了一句。

伊涛回答:“我一直在反思,不能天天见面的情侣要做到的事,比如信任、坦诚、宽容、理解、空间、珍惜和想念,我做到了吗?”

安妮那边长叹一声:“我真的有点嫉妒雯晓了。”说完,没跟伊涛道别就挂了电话。伊涛回味着安妮的话,似乎流露出少许凄凉的意味。安妮这样的女人,尽管能跟自己诉说与薛冰的不如意,但实质却是轻易不被别人发现她的痛楚。有时候,她就像一个陌生的谜语,完全不知道她谜面背后的答案。

伊涛整整开了一上午的会,主要是关于厂房建设的问题。因为前期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设计勘探报批报建,施工单位的筛选已经完成,所以这个会议主要是布置相关的工作。好在各个部门早就有了准备,各自明确了各自的任务然后执行就好了。

资金现在是不成问题,工程商业也不成问题,中海信那边现在给派来的工程人员已经到位,过一阶段招商人员就该到位了。在科技园区这个问题上,毛英华很有经验,伊涛有了想把他挖过来做自己的园区总经理的念头。

中午,伊涛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又跟关剑坐到了一起,跟他特别交代了一下,苏南库珀的主要管理人员要从鹏城带过去。开始,关剑还有点异议,觉得从鹏城带干部有些浪费资源,毕竟苏南的人力成本比鹏城要便宜一些。但是,在伊涛的点拨下,他似乎明白了伊涛的意思,也就没再坚持,表示自己尽快把手头的工作交代一下,就带几个人过去。

伊涛告诉他,说:“除了在鹏城要带几辆公务用车,那边还有一辆奔驰600,就归你用。”

关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说:“伊总,这怎么好?你在这边才用凌志350,我怎么好用奔驰600?这不符合规矩吧?”伊涛笑笑,告诉他自己这边也有了宝马760。

关剑觉得很奇怪:“伊总,你不是一直很低调吗?怎么忽然张扬起来了?”

伊涛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工作需要。对了,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公司特别帮助的?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关剑嘿嘿一笑,有点狡黠地问:“需要个女朋友,你给吗?”

伊涛瞪了他一眼,骂道:“老子有就自己留下了,还给你?”

“不对吧?我姐说她那天在杭州机场可是看见你跟一个美女在一起的,你是不是有情况啦?”关剑眯着眼睛看着伊涛,一副要伊涛坦白的神色。

伊涛“切”了一声:“你瞎猜什么?那是安然的姐姐。”

关剑“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啊,我姐还以为那是你女朋友呢。”

伊涛故意严肃地说:“回头我去批评你姐,怎么敢散布我的谣言?”

关剑赶紧解释,说:“伊总,你千万别批评我姐,这是她在家里随便说的,她可没在公司提到这事。”

伊涛知道关璐璐不会在公司里说,但还是黑着脸,说:“那也得批评。”

关剑作出一副讨饶的样子:“千万别,我求你了,你真要批评我姐,以后我还能去她家里混饭吗?”

伊涛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不置可否。关剑向他拱拱手,伊涛嘿嘿地笑着,关剑再作揖,伊涛才说:“那好,我给你记账上,要是你在苏南的工作做不好,我还是要执行的。”

关剑马上给他敬了个美国式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伊涛本来想再逗关剑几句,谁知道电话却响了,他看看大头贴,正是罗小可。他接起来,罗小可问:“你回鹏城了?”

伊涛明白她肯定在郑逸群那里得到了消息,于是“嗯”了一声,问:“怎么?你又来鹏城了?”

罗小可嘿嘿一笑,笑道:“我倒是想到鹏城,就是不知道你给不给我机会一起坐一下。”

伊涛很想听听安妮的事情,于是说:“没问题啊,正好我这两天没什么大事,随时奉陪。”

“伊总这么给我面子啊,那好啊,晚上在俱乐部的韩国料理,我请你吃饭,不见不散啊!”罗小可果断地说。

“你在鹏城啊?”伊涛问。

罗小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七点。”然后就挂了电话,没有给伊涛任何借口推脱的机会。伊涛看着手里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不禁摇摇头。罗小可是一个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比男人更男人的女人,她怎么会跟晏雯晓是情敌?伊涛一时有点怀疑起安妮的话来了。

其实罗小可用不着这样做伊涛也会去的,因为他要在罗小可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安妮和晏雯晓的,他所不知道的信息。

“女的吧?”关剑带着一脸坏笑问。

伊涛故意卖着关子,回答:“是啊,我这人啊,人比潘安,追我的女人多着呢。”

关剑嘿嘿地冷笑着,说:“都是要债的吧?”

伊涛伸手要打关剑,关剑敏捷地躲开,然后跑了。

伊涛走回办公室,问王子涵下午的工作安排。王子涵告诉他,两点钟有个与供货商的会谈,四点钟要跟两个经销商见面,六点钟要去参加留学生联谊会的一个活动。伊涛告诉王子涵,道:“打电话给刘会长,告诉他我有事去不了。”

“明白。”王子涵答应道。

伊涛之所以叫王子涵打电话,是怕刘会长不同意,这样自己还得赶场。必要的应酬是应该的,但是有些可去可不去的就不要去了,跟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喝一场莫名其妙的酒,明天走大街上都不一定认识,没意思。

他回到办公室习惯性地点开了微博,猛地发现晏雯晓的事情闹得更大了。居然有演艺圈的人出来指名道姓地说晏雯晓勾引富商,被人家的老婆捉奸在床,并且说那富商在加州给晏雯晓买了房子。这让伊涛有点意外,晏雯晓不是说是她自己买的吗?怎么又变成富商给买的啦?自己是应该相信爆料人还是应该相信晏雯晓的话?整个事件太叫人雾里看花了,这个所谓的富商是谁?会是翁林志吗?抑或还有别人?

晏雯晓的形象大大受损,广告商纷纷解约,如果仅是她前男友老婆的醋意,弄不出如此高招。安妮和乌梅都说她是卷入了高官的斗争,可是这高官又是谁呢?阿萨?集子?

罗小可约好的地方是俱乐部的韩国料理。这个地方离日本料理不远,也是一栋单独的房子,完全是韩国的建筑风格,与欧洲的极尽繁琐、浓墨重彩不同,韩国建筑似乎更有着轻灵、随性的美,和中国的汉唐风格极为相似。

走进大厅,色彩很明快,既不同于日本料理也不同于中餐,几排桌子都是方的,椅子也是方的。伊涛在想:是不是韩国人的思想也是方的?不然,他们为什么那么讲原则呢?灯是一种白色的筒灯,看起来简洁而特别。所有的桌椅都是冷色调,配上白色的墙壁,感觉很清爽。

刚一进门,俱乐部会所的会员部经理宣萱就迎了上来,笑靥如花地说:“伊总,你来了,对不起,罗总的飞机误点,刚下飞机,正往这里赶。”

“误点是正常的,正点是不正常的。”

“请,伊总。罗总已经订了房。”宣萱伸出手在前面带路。伊涛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吃饺子,宣萱跟郑逸群一起的事情。他有点奇怪,他们两个看起来关系很不寻常,难道?

宣萱把伊涛领到一个包房,这个包房有一道拉门,一进门就是榻榻米,中间放了一张桌子,自然也是方方正正的,只不过中间凹下去一部分,想来是为了照顾不习惯盘腿的客人。墙壁雪白,挂着几幅有韩国风味的仕女图,风格很像吴道子的画,却又有自己的风格。天花吊顶上垂下一盏圆筒灯,灯罩上印着暗花,很特别。

两个人坐在对面,宣萱给伊涛倒上茶,说:“这是大麦茶,尝尝。”

伊涛呷了一口,点点头:“不错!哎,宣萱小姐,郑总在吗?”

宣萱平静地回答:“他今天不在,一大早去北京了。对了,罗总叫我陪你聊聊天,省得你一个人寂寞。”

“太打扰了。”伊涛客气地说,“对了,郑总去北京做什么?”

宣萱慢慢地饮着茶,回答:“不清楚,可能是有重要的客人要陪吧?你知道,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常事。”语气平淡无奇。

“今晚的活动多不多?”伊涛随意地问。

“多,一号别墅启动了特殊服务程序,欧升达在那里招待客人,具体是什么客人我也不知道,挺神秘的。还有一个珠宝鉴赏会,一个高端经济论坛,所以,等会儿罗总来了我就走。”宣萱回答,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最近俱乐部里的慈善活动多不多?”伊涛问。

宣萱摇摇头:“不多,陈光定最近低调了不少,再加上红十字会的问题,慈善似乎进入了一个低谷。”

“哦!”伊涛没再问下去。他之所以提到这个问题,是想知道上次晏雯晓向山区的孩子捐款为什么变成了旧衣服的事情。宣萱这样回答问题,他也不好再深问什么。

闲聊了一会儿,宣萱似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伊总现在可算是俱乐部里的焦点,最近好多人都在说你这次融资的事情,说库珀太牛了,连对赌协议都没签就融到资了。”

伊涛看着宣萱,有点不解地问:“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没签对赌协议?”

宣萱淡淡一笑,回答:“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要知道,俱乐部这个地方藏龙卧虎,消息灵通的人士多着呢。”

拉门忽然被拉开了,门口站着的正是罗小可。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露一段腰肢的短T恤看起来很休闲,女人味多了不少。

宣萱马上站起来,笑吟吟地说:“罗总到啦,你们聊,我还有事。”

罗小可道声辛苦,然后脱鞋走上来,坐到了对面。宣萱走到门口,问:“上菜吗?”

罗小可“嗯”了一声,说:“赶紧上菜,我都快饿死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

伊涛看着这一桌子菜,不由得说:“咱们两个人,你怎么点了这么多?”

罗小可不回答,问:“喝什么酒?”

“吃韩餐当然是喝真露啦。”

于是,罗小可叫服务员烫了两壶真露。两个人开始你一盅我一盅地喝起来,但是谁也不先把话引到正题。虽然这是吃饭,但也是商业谈判,怎么样开始绝对是一种技巧。

谈论了一会儿菜品的质量,终于罗小可先开口了:“晏雯晓情绪怎么样?”

伊涛不疾不徐地回答:“还行。”

“唉,这个晏雯晓啊,真是的。”罗小可摇摇头,一副无奈的表情。

“怎么?这么感慨?”伊涛问。

罗小可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她走到今天这步有点令人遗憾。”

“为什么觉得遗憾?”伊涛追问了一句。

罗小可将食指顶在下颌上,望着天花板,然后又放下手,目光平视伊涛,回答:“这样跟你说吧,我不大喜欢她,可是看到她今天这个样子,又有点同情。你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不是觉得我有点幸灾乐祸吧?”

“你以前跟晏雯晓就很熟是吧?”伊涛问,他之所以这样问,是想让罗小可有一种错觉,自己并不知道她跟晏雯晓的关系。

罗小可轻轻“哼”了一声:“岂止是熟?那是太熟了。”

伊涛装作有点惊讶:“是嘛,这个以前我没听雯晓说过啊?”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话长,想听吗?”罗小可淡淡地回答。

伊涛一听有戏,马上来了精神:“想啊!”

罗小可看看他,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想听啊,那咱们得先谈谈生意。”

伊涛半开玩笑地问:“你这算威胁吗?”

罗小可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嘻嘻地笑着:“这个怎么算威胁?算是前提条件吧!”

“还是谈承销的事情,现在有点早吧?”伊涛觉得罗小可有点意思,这时候怎么还谈这个?

“不早啊,库珀应该很快就可以进入上市辅导期了,我们罗蒙做你们的保荐人吧?”罗小可的眼睛里透露出强烈的期待。

伊涛觉得她很有趣:“你干吗这么着急啊?”

罗小可看着他,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就像看一个外星人,她说:“你这人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是做什么的?投资业务啊,没有单我们就吃不上饭,我当然急啦。万一你这单业务被别人抢走了,我在业内不是很没面子?”

“可是,我听说做你们这行的,有不少黑幕啊!”伊涛似笑非笑地说。

罗小可眯着眼睛:“你都听说什么啦?”

伊涛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听了一些关于保代持股之类的事情。”

罗小可沉吟了一下,端起酒杯跟伊涛碰一下,然后说:“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但现在已经成了行业的一个潜规则。”

“如果让你们罗蒙投资做我们的保荐人,你们也会这样吗?”伊涛含笑问道。

罗小可摇摇头,语气肯定地回答:“大中型券商做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一般的保代并不能保证项目一定会得到券商的支持和认可,而一些保代稀缺、项目稀缺的小型券商干这些事的可能性更大些。”

“是这样啊!”伊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罗小可忽然警觉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是安妮告诉你的吧?”

“咦,你好像对安妮有些看法啊?”

罗小可“哼”了一声,以一种鄙夷的口吻说:“她啊,我没看法。”

伊涛摇摇头,揶揄道:“你这所谓的没看法就是有看法。”

罗小可给自己和伊涛重新倒上酒,然后跟伊涛碰了一下,自顾自地喝了,然后,闷闷不乐地沉默了。伊涛看着罗小可,明白了这个长着一副一本正经的脸的女人,其实也有一颗闷骚的心。

“唉,罗总,问你个问题,你有男朋友吗?”伊涛故意逗她。

“怎么?你想脚踏两只船啊,我告诉你,我可是不吃你这套的。”罗小可马上像刺猬一样竖起了倒刺。

“你别这么紧张,我跟雯晓谈着恋爱的,这你是知道的。”伊涛故意这样说,潜台词就是:你不是晏雯晓的对手。女人是感性动物,受不了刺激,她一定会有反应。

果然,罗小可的脸色有些变化,先是由白转红,然后又从红转紫,看样子像是要爆发,不过她还是很快地镇定下来,开始反击:“别那么自信,小心让人家玩了。”

这回轮到伊涛的心里不平静了,但他嘴上还是很硬:“就是被玩儿我也愿意。”

罗小可“哼”了一声,带着一点鄙夷:“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主儿我见多了,但还没见到主动求人家卖的。”

机会来了,伊涛显得有点不屑地说:“你啥意思?我怎么会被人家卖了?他们怎么卖我?”

罗小可拿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对着门外喊:“服务员,拿酒!”

服务员很快又端上来两壶酒,罗小可对着伊涛说:“怎么?想讨教问题,还不给罗总倒上?”

伊涛点着头,道:“好好好,我给你满上。”说着,拿起酒壶给罗小可倒上。

罗小可端起酒杯跟伊涛碰了一下,一仰头喝了下去,然后看着伊涛,伊涛也喝了。她眯着眼睛看着伊涛:“你知不知道,你跟晏雯晓为什么进展这么快?”

伊涛故作茫然地摇摇头。应该是到关键的时候了,他心里想。

罗小可把酒杯很干脆地墩在桌子上,上下嘴抿在一起:“她这是跟我搅局呢。”

“她跟你搅局?为什么?我怎么没感觉到?”伊涛装着糊涂。

罗小可眼睛向斜上方看了一阵子,然后转向伊涛:“她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我们俩以前的事情?”

伊涛摇摇头,肯定地回答:“没有。”

罗小可咬咬牙,恨恨地说:“是这样啊,她还是想不开。我这么跟你说吧,要不是她搅和,我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伊涛故意呵呵地笑着:“听你的意思,是她抢了你的……可是后来又怎么样?”

罗小可“切”了一声:“能怎么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人家现在都是司长了,实权部门。”

伊涛忽然想起一个人,他试探着问:“莫非是张安钊?”

罗小可皱皱眉:“你也知道张安钊?”

伊涛点点头:“我认识,刘岳平叫他请我吃过饭。”

罗小可摇摇头:“不是他,我跟他就是同学,是另外一个朋友,你不认识的。不说了,没意思。晏雯晓这人也真够小心眼儿的,那天我其实就是想给你点压力,本想让你认识到跟罗蒙投资打交道,罗蒙不差钱。没想到,叫她给钻了空子。”

“你的意思是,晏雯晓是跟你较劲才把翁林志介绍给我的?”

“如果不是这样,我追你追到加州干吗?本来我想跟你好好谈谈,但后来知道了翁林志给你的条件,我也就放弃了。罗蒙投资绝对不会这样来投资的,所以我放弃了。”

“你是不是觉得埃弗顿这笔生意让你有点意外?”

罗小可摇摇头,给伊涛倒上酒:“这次的投资完全不合乎我们这个行当的规矩,我觉得,这笔投资不是单纯的投资,而是另有目的。”

这句话提醒了伊涛,他脑子里的CPU迅速转起来了,他还真没仔细想过。于是他问:“罗总,你觉得这笔投资到底怎么回事?”

罗小可沉吟了一会儿,伸出手顺着自己的额头把头发向后捋去,微蹙双眉道:“我觉得这笔投资不应该是翁林志的投资,他不是一个开慈善机构的人,这么明显利润不高的投资他是不会做的。我觉得是另有其人,透过埃弗顿投资银行来做这事。”

伊涛试探着问:“你是说这是晏雯晓个人的投资?”

罗小可摇摇头:“不会,如果是她个人的投资,她直接投给你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

罗小可这句话让伊涛的脑子里石破天惊地想到一个人:阿萨!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会是他在投资?可是他为什么要投给自己?肯定是晏雯晓的因素。那么,他跟晏雯晓也有那种关系吗?这次所说的争斗,他是不是一方呢?但是他不能主动提到阿萨,因为这个太敏感了。有些话可以问,有些话你就是烂到肚子里也不能问。

“这就有点怪了,谁会这么投资呢?”伊涛像是自言自语,其实就是说给罗小可听。

罗小可浅浅地一笑:“我怎么知道?虽然我们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但有些事情我们只能知道个大概,暗室里面都有谁在玩牌,我们是不好猜测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钱一定是极其低调的隐形富豪出的,而且,搞不好,这钱就是来自大陆,转几道弯儿,通过埃弗顿出来,再通过你这里赚钱。”

“洗钱?”伊涛大吃一惊,他重复了一句,“你是说,他们利用我这里洗钱?”他的心顿时怦怦地跳起来,就像马上要跳出喉咙。

罗小可摇摇头,赶紧解释:“你别担心,他们不是在你这里洗钱,钱在到埃弗顿投资银行之前已经是合法的了,他们之所以以这么优惠的条件投给你,除了你的项目好之外,他们也是想快点把这笔钱转出来生钱,毕竟放在美国是很难有这么好的投资机会的。”

伊涛长出一口气,心里才安定下来,不过,他还是心有余悸地问:“会是安妮吗?”

罗小可马上摇摇头:“不会,我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一般她不通过他人来投资,她的投资都是自己操盘的。她是有名的金手指,投资又快又准。”

“咦,你这不是很欣赏她吗?那天你打电话给我,我怎么觉得你对她看法不大好啊,好像是怕我跟她做生意,你做不了保荐人似的。”伊涛有点疑惑不解地问。

罗小可叹了口气:“她跟晏雯晓关系特殊,不会让我多跟你接触的。”

“对了,那天你说让我小心着了她的道儿,什么意思?”伊涛问。

罗小可反问:“我说过吗?”

伊涛肯定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罗小可正想说什么,电话忽然响了,她警觉地看了看伊涛,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接个电话。”说完,赤着脚走到阳台上去了,然后随手关上了门。这一定是个重要的电话,伊涛想。

阳台上备了拖鞋,罗小可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下,不知道在跟对方说什么。伊涛百无聊赖,就拿出手机准备上网看看新闻,谁知道刚拿出手机,手机就适时地响起来,是安妮。她问:“你在干吗?”

伊涛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回答:“跟罗蒙投资的罗小可一起吃饭,她现在出去接电话去了。”

“她去鹏城了?中午还有人跟我说在君悦看见她了,够神速的。她跟你谈什么?”安妮问,口气明显有些不快。

伊涛回答:“还不是要做库珀的保荐人的事情,她说库珀快到上市辅导期了,希望能跟我们一起合作。”

“你答应了?”安妮问。

伊涛本来想说还没有,但是他忽然有点恶作剧的心态,回答:“我觉得她说的蛮有道理的,提出的方案也不错。而且,他们绝对不搞保代持股。”

安妮赶紧说:“这事儿你千万别草率地答应,你知道雯晓跟她关系不好,你别搞出麻烦来。还有啊,我觉得她去鹏城的目的不纯,你要小心点。你这个人在美国待的时间太久,思想单线条,这国内的女人啊,都复杂。”

伊涛故意装着糊涂:“罗小可也在美国读书的哩。”

安妮有点急,大声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听不进去话?我告诉你啊,你不许答应她,我现在一直怀疑雯晓这事有她的因素。”

“你是不是太多疑了,我觉得她很坦率的。”伊涛又烧了一把火。

安妮厉声道:“糊涂,好了,我不跟你吵,等下你给雯晓打个电话,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安慰她一下。”安妮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女人,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让伊涛很意外。

“她怎么啦?”伊涛问。

“听说刚才又有人去拍摄现场闹事,连警察都惊动了。”安妮道。

“这么严重?那我现在就打吧!”伊涛说。

“你先别打,她现在正跟投资商开会呢,投资商很恼火,你还是晚一点再打吧!”安妮说。

阳台上的罗小可站起身来,似乎要走回房间。伊涛赶紧对安妮说:“我知道了,不说了,罗小可要回来了。”

安妮很郑重地说:“我警告你啊,别跟她走得太近,否则会影响你跟雯晓的关系。另外,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最好有所警惕。”

“嗯,我自有分寸。”伊涛答应道。

罗小可拉开门走进来,安妮在那边又嘱咐了一句:“记住啊,跟她说话不要什么都说,多听她怎么说。”

伊涛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罗小可坐下来,似乎是若有所思。伊涛好奇地看着她:“怎么这么深沉?”

罗小可使劲地摇晃了一下头:“不想那些没意思的东西了,来,我们继续喝酒。”

两个人无言地喝了两杯,罗小可忽然很感慨地说:“其实我很佩服安妮的,她虽然不是学金融的,但是她能在五分钟之内看出一个公司能否在未来五年内变成一块响当当的招牌,她的看法和预测很准。”

“怎么,你也佩服她,那你为什么不借鉴一下她的经验?”伊涛问。

罗小可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她是独行侠,怎么做都随意,我就不行,罗蒙投资有自己的质量控制标准,不会为了赚承销费随随便便推荐任何公司上市,我们会挑挑拣拣。”

“也就是说,库珀不幸被你们选中了?”伊涛含笑看着罗小可。

罗小可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戏谑道:“你应该说是荣幸,如果能与我们合作,我们可以考虑让库珀去美国上市,或者是去香港上市。”

“有人跟我说过可以买壳上市。”伊涛淡淡地说了一句。

罗小可看着伊涛,脸上的表情开始凝固:“是安妮说的吗?这是她惯用的手法。在内地,准确地讲就是在苏南市或者是薛冰任过职的地方弄个项目,然后塞到某个壳里面,对吧?”

伊涛不得不承认罗小可的敏感,他没作声。

罗小可的眼神马上像是一束X光,穿透了伊涛的胸膛:“我再往下猜,她是不是给你出了个路线图?你们先在苏南市合作,然后在香港买个壳儿,把苏南市的资产充进去,然后返回来收购库珀?”

伊涛这回真的是震惊了,但他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平静:“即使是这样,她能怎么样?我如果不同意呢?”

罗小可嘿嘿地冷笑:“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笑话,她到时候敢抢不成?”伊涛有点不屑地看着罗小可。

罗小可严肃起来,对他说:“你别把这事当成儿戏,资本其实是很脆弱的。某个城市的事情你不是没有听说过吧?”说着,罗小可蘸着大麦茶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名字。伊涛一看,顿时觉得脊背发冷。

“所以,你跟我合作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我们是国际资本,他们做事还是会忌惮的。”罗小可凝视着伊涛,似乎要他马上就有肯定的答复。

伊涛笑笑:“你说得太耸人听闻了吧?”

罗小可冷笑着:“你如果不信我也没办法,你看着吧,早晚有你吃苦头的那天。”

“呵呵,不聊这个了,挺煞风景的,聊点别的吧!”伊涛自我解嘲地笑道。

罗小可看看表:“别的就不要聊了,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改日再聊吧!对了,你等一下需要给晏雯晓打个电话,她那边似乎出了点事情。”

伊涛这下子对面前这个女人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了,难怪她在投资界这么引人注目,她的消息来源还是很多的。在这个时代,信息就是金钱,尤其是对他们这种人。

“好的,谢谢你的晚餐。”伊涛很正式地表达着谢意。

罗小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材料,递给伊涛道:“这是我们未来合作的一些建议,麻烦你有时间看看。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能选择罗蒙是我的荣幸,你不选择罗蒙,我也希望你不要落入麻烦之中。你是个单纯的人,有时候跟国内的人打交道,还是多留几分心才好。”

“谢谢!”伊涛相信自己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罗小可浅浅一笑:“如果能合作,那也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握握手,此时无言胜千言。

跟罗小可分手,伊涛走出韩国料理的大门,大门外面是一个木质的观景平台,平台两边有栈道通向会所的其他地方。向左的一条栈道下面有电瓶车,伊涛走下去告诉司机开到地下停车场。谁知,车子刚一开,他的电话忽然响了,他一看,是他不大喜欢的贾忠安。他接起来,贾忠安问:“你在哪儿?”

伊涛回答:“刚跟朋友吃晚饭,正打算回家。怎么?你还在邮轮上?”

贾忠安呵呵地笑着:“是啊,不过明天就回新加坡了,本来这两天我们应该在邮轮上好好交流一下,没想到你突然走了,挺遗憾的。怎么?有空没有?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伊涛笑着回答:“明天?你刚从邮轮上下来,不休息两天?”这样说话有种朋友之间的关心,很容易拉近与对方的距离。

果然,贾忠安呵呵地笑着,爽朗地说:“没事,这些天在邮轮上就是休息,也歇够了。明天傍晚我到鹏城,我们在哪儿见面?”

伊涛轻轻笑着:“随便。”

贾忠安想了想:“我对鹏城不熟,我住五洲宾馆,到时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地儿吧!”

“没问题啊,到时候再联系。”

伊涛刚想放电话,贾忠安忽然说:“对了,我怎么听说你在苏南弄了块地?”伊涛一点也不吃惊,王亚强是苏南钢铁总公司的董事长,关于苏南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关于王亚强,那天在回鹏城的路上,安妮简单地介绍过,王亚强本来是有希望向上走的,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提拔,市里考虑到平衡,就把他安排到苏南钢铁总公司做董事长,这是个上市企业,年薪几百万,说白了,就是给他点补偿。

伊涛可以想象,王亚强在邮轮上遇到自己跟安妮在一起是怎样的震惊,他肯定会判断,市委书记的老婆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会打电话回苏南,了解有关的信息。王亚强不会愚蠢到四处散布安妮和自己在一起的消息,那样会对他不利,相反会主动保密,而且还会利用这件事争取自己的最大利益。

伊涛听他这样问,于是说:“是啊,我想向苏南发展,于是就请薛太太帮忙。”他这话一下子就把安妮给摘清了,告诉贾忠安,是自己主动找的安妮。但是他也知道,贾忠安是不会相信的,至于他要怎么判断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果然,贾忠安嘿嘿地笑了两声:“你觉得,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按照这种模式来操作呢?”

伊涛打着哈哈:“见面再说,见面再说。”

说实话,他对贾忠安这个人没有好感,总觉得他比较粗鲁,但是跟他认识毕竟是通过张安钊认识的,有些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过得去的。况且,他跟安妮、罗小可他们也很熟,合不合作的倒无所谓,通过他从侧面了解一些其他的信息也会让自己消息灵通一点。

“不过,有个事情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贾忠安忽然问。

电瓶车停了,伊涛下了车,乘电梯往地下停车库走,停车库门口的保安给他敬了个礼。伊涛回礼,问贾忠安:“贾总想说什么?”

“我听说,唉,还是不说了,见面再说吧!”贾忠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好吧,明天见。”伊涛跟贾忠安道别。贾忠安这几天的态度很奇怪,他好像总打算要跟自己说点什么,但是每次又都是话到唇边就不说了,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犹豫?

坐上车子,伊涛习惯性地点开微博,果然有人去晏雯晓拍戏的现场闹事,网上的照片传得沸沸扬扬的。不过,闹事的人自称是为山区孩子讨还公道的,伊涛看看那些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T恤,心里明白得很,这根本就是有组织的。

他拨通了晏雯晓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黄小燕,她说晏雯晓还在开会。伊涛跟她简单地了解了一下现场的情况,黄小燕告诉伊涛,这些人是坐了两辆面包车来的,还有专人摄影、摄像,把现场搞得一团糟。伊涛问黄小燕晏雯晓的情绪怎么样,黄小燕告诉他,晏雯晓的情绪很糟糕,晚上也没有吃饭。伊涛心里很担心,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告诉黄小燕,等下一定要让晏雯晓吃饭。黄小燕说:“知道了,回头我叫晏小姐打电话给你。”

伊涛放下电话,无言地望着窗外。鹏城的灯火在眼前掠过,可是他的脑子却一片空白。

伊涛回到家里,冲了凉,来到书房,开始看一些新产品的技术资料,同时等着晏雯晓的电话。

目前公司的技术储备还是充裕的,伊涛从酷奇离开的时候,有几个同事也跟他一起出来了,现在分别负责库珀的几个要害部门。伊涛之所以能有那么多精力来做营销和管理,这几个同事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晏雯晓的电话一直没来,伊涛心里有事,不时地看着电话,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看资料也总是看不下去。到后来,他干脆不看资料了,把脚跷在桌子上,望着天花板默默地发呆。天花吊顶此时时远时近,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屏幕,只不过里面的人物都是立体的,安妮、晏雯晓、林娜、罗小可、贾忠安……

电话终于响了,但并不是晏雯晓,而是安妮。安妮问:“你在干吗?”

“没事,一个人发呆。对了,晏雯晓一直在开会,电话是黄小燕接的。”

安妮“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对了,晚上罗小可跟你谈什么?”

伊涛一下就嗅出了安妮这话里面的味道,于是,懒洋洋地回答:“没什么,就是谈业务。”

“没谈雯晓的事情?”安妮似乎有些狐疑。

“她没主动谈,我自然不能主动问。”伊涛说。

“是这样啊,没什么,我还是怀疑她跟晏雯晓这事有关系,即使她不是幕后推手,也可能是知情人。”安妮的口吻不像完全是猜测,而是有几分肯定。

如果没有昨晚罗小可跟伊涛的那番谈话,伊涛也许会跟安妮说说罗小可的事情,但是不知怎么了,他根本不想跟安妮谈罗小可的看法。

于是,他不以为然地说:“你太武断了吧?”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怪?似乎在向着罗小可说话?不是她勾引你了吧?”安妮忽然问。

“得了,你别以为一男一女吃个饭就会有那种意思?罗小可那种女强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跟她谈生意没问题,谈情说爱,我还没有那种想法。”伊涛把腿从桌子上收回来,腿有点麻。

“真的?”安妮似乎有点不信。

“我很奇怪,你怎么会吃罗小可的醋?”

安妮“哼”了一声:“我是怕她跟雯晓捣乱,上次雯晓抢了她的男朋友,她这回就不会挖雯晓的墙脚?”

伊涛忍不住笑出声来,安妮问:“你笑什么?”

“你们这些女人啊,都想什么呢?”

安妮似乎很严肃地说:“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伊涛嘿嘿地笑起来,他揶揄道:“你这人吧很奇怪,按理说你跟雯晓也算是情敌,现在你又帮她御敌,很奇怪的思维。”

安妮反唇相讥:“我跟雯晓那是分享,我们的盘中菜怎么能让他人染指?”

伊涛“切”了一声:“那你敢跟雯晓说咱俩的事情吗?”

安妮忽然变了脸,在那边骂了一声:“你浑蛋!”咔嗒一声挂了电话。

伊涛自知说话有点过分了,赶紧打回去,安妮却不接,后来干脆关了机。

每个女人都有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作为男人,你绝对不可以去触碰,否则你就是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伊涛发了一会儿怔,又开始看那些技术资料,说来也怪,尽管刚才心里那么烦,可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心情反倒平静了。很快,他就沉浸到科学的世界里去了。科学的世界是一个美妙的世界,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会发现那里奇异而瑰丽的美;只有执著的人,才会发现一个又一个的宝藏。

就在他享受着科学之美的时候,忽然,电话铃声将他拉回现实。他本来以为是晏雯晓,谁知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你好,伊总,我是秦晓。”

“秦总,怎么会是你?”伊涛很意外。

“哦,是这样的,我联系不到安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怎么样?你跟她在一起吗?”秦晓问。

“不好意思,我没跟她在一起,她在北京,秦总有事吗?”伊涛问。

“哦,是这样的,我有个急事找她,可是她关机了。你能想办法联系到她吗?让她尽快给个电话我。”秦晓缓缓地说。伊涛很佩服他,说是急事,但是却听不出有急躁的意思,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镇定。

“好的,我想想办法。”伊涛答应着,其实心里也没谱儿。

晏雯晓现在没有给自己电话,想必是还没忙完,怎么办?他想了想,拨通了安然的电话。安然似乎是在睡梦中,听到是伊涛要找安妮,他就随口说了一个号码,说那是安妮在北京的家的号码。

伊涛打过去一直没人听,他以为安妮不在,正想放下电话,那边忽然有人接了,正是安妮,她似乎有点生气:“伊涛,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你想干吗?”

“你别急啊,秦晓找你有急事,我这才找安然要了你的号码。”

“哦,我知道了。”安妮“啪”地挂了电话,听得出来她还在气恼中。

伊涛知道安妮是真生气了,的确,自己怎么能那样说话呢?过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响了,正是安妮,她简单地说:“那钱已经打到库珀的账上了,一定要处理好。”

“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对了,我很抱歉,刚才说话太伤人了。”

“你还会在意我的感受吗?不要解释了,我不想听,对了,明天早上我回美国。”安妮语气冰冷地说。

“为什么这么急?”伊涛问。

“不怎么,秦晓找我有要事。好了,我挂了。”安妮似乎要挂电话。

“安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伊涛心里一急,脱口而出。

电话那边没有作声,伊涛看看,安妮并没有挂断,他问:“安妮,你在听吗?”

良久,安妮幽幽地长叹一声:“不是你错,是我错了。”

伊涛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堵在喉头,他费力地将那些东西往下压:“对不起。”

安妮应该是察觉到了伊涛的异常,她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柔情:“伊涛,别这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安妮,我……”伊涛说着,但是喉咙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好了,别这样了,我承认,这事主要责任是在我,我太自私了,如果当初我能控制一下自己,也不会把事情搞得如此之糟糕。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真的,我理解。”安妮继续安慰着伊涛。

伊涛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地说:“唉,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卑鄙的小人。我总觉得,我整个人现在有些分裂。”

“那说明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好了,不要再为这些事情去烦了,以后我们该怎样还怎样,你跟雯晓好好地相处,不要想我,明白吗?”

“安妮,你这样说让我有很强烈的犯罪感。”伊涛心情沉重地说。

“不要,千万不要有负担,你要是有负担,我也会有负担,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了本该属于雯晓的东西。”安妮的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真的。”

伊涛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安妮,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电话那边那个女人的呼吸,直到安妮把电话挂断。伊涛心里有种失落的感觉,他和安妮共同拥有一个过去,现在她仍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尽管比重不是很大,可是她已经像一根刺一样钉在那里了,稍微一动就会痛,有时甚至让他流血。

他向窗外望去,夜黑得叫人绝望。

直到夜里三点多,晏雯晓才打来电话,她说自己跟投资方、经纪公司还有导演开了一个晚上的会,然后又陪几个领导消夜,刚回到度假村。

伊涛问:“下午的事他们怎么说?”

晏雯晓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说?投资方要换角色,你知道,现在已经拍了三分之一了,换角色是很大的一件事了。吵了一个晚上,还是国视的耿总打了电话给投资商,说如果他们把我换掉,以后国视将不会采购他们的戏,这才勉强同意让我继续出演这个角色,但是片酬给砍掉了一大截,还好这事他们只是内部掌握,不会对外宣布。”

伊涛明白,接受这样的条件对于晏雯晓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又能说什么?他心里五味杂陈,只是安慰着晏雯晓:“好了,事已至此,能怎么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晏雯晓无力并有些悲怆地说:“你知道吗,这对于我来说是很屈辱的,但是不得不接受。有些事情,你要跟来自各方面的敌人作战,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你这时还不能有怨言,不能因为敌人的卑鄙和龌龊不干了,因为只要你放下武器,你就更没有机会了,你就得受人摆布。”

伊涛的心里一阵酸楚:“你真的不容易,要防着各方面的明枪暗箭。”

晏雯晓“唉”了一声:“这就是命,我谁也不怪,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那就不能总是顺风顺水,以前我是太顺了,现在该我还账了。说真的,没当明星的时候,我很想出名。现在当了明星,我却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真的,有时候我在想,其实,要是能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然后生个孩子,每天早上去上班,晚上回来做饭,教孩子写作业,那日子该多甜蜜啊?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整天在荧幕上和各种场合里做偶像,享受来自各个方面的赞美,心里却是感觉很疲惫。还好,有了这档子事情,我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了。”

“貌似你自己想得很开啊。”伊涛听到这话,颇感意外。

晏雯晓苦笑着:“想不开怎么样?自己生气把自己气死?还是失控,作出些不理智的事情让别人笑话?那样的结果不正是他们希望的吗?所以啊,不管现在我心里怎么苦,我也要在他们面前伪装坚强。不为了别的,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暗地里开心。没事,我现在浑身的伤口太多了,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雯晓,在给你打这个电话之前,我还真是很担心你,安妮姐说你情绪很不好,你现在能这样,我真是没想到。如果你的伤能用笑容掩饰,那么就耐心一点,我会在背后支持你。”伊涛道。

晏雯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刚一开始我还真的受不了,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不过,开了几个小时的会,在经过更糟糕的事情之前,我还真想明白了。有什么啊?不就是破坏我的形象吗?小三儿,破坏别人家庭,诈捐,说白了,不就是人品不好吗?什么叫人品好?我以前要维持玉女形象,努力使自己成为道德楷模,有一点绯闻过几个月都说那是炒作,极力为自己辩解,我活得累不累啊?”

伊涛一惊,赶紧打断晏雯晓的话题:“怎么?这回你不回应了吗?”

晏雯晓似笑非笑地回答:“所谓的回应那也是经纪公司的危机公关,他们怕我形象受损影响他们的财路。我个人现在是想开了,我就这样,我就是这么个人,跟有妇之夫上过床,跟朋友抢过男朋友,爱虚荣,爱面子。我干吗要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有人想让我在云端跌落,让我原本风光无限的世界瞬间倾覆,那就随他们的意喽。”

“雯晓,你不是想破罐子破摔吧?”伊涛觉得晏雯晓这番话很怪异。

晏雯晓“哼”了一声:“我倒是想破罐子破摔,可是那么多人指望着我创造价值呢,他们能让我做真实的我吗?他们还是要极力维护我的形象,所以,观众们看到的还会是一个光彩照人的晏雯晓。没事,你别替我担心,即使这个世界是深渊,有你陪着,我还有什么可恐惧的?”

“我还是担心,那个关于你给山区的孩子捐款只捐了几件旧衣服的指责,貌似你的经纪公司还没有回应,我担心这个总不回应会发酵。”伊涛颇为忐忑地问。

“哦,这个你别急,过几天会有别人回应的。其实那事很简单,跟上次我在陈光定的慈善晚会上捐出的那个首饰盒一样,我那次也是捐了几件在一部民国戏里穿过的旗袍,然后拍卖给一些名媛,将善款捐给孩子。这个能说清楚,经纪公司迟迟不回应恐怕是要找个适当的机会吧!”晏雯晓回答。听得出来,她现在已经平静了。

“这样就好,刚才安妮说你被人捣乱,我真的是很担心,现在好了,你休息吧!别太操劳了,对皮肤不好。对了,安妮跟我说她明天回美国,你回头给她个电话吧?”伊涛见晏雯晓这样,心情也舒畅起来了。

“回美国?怎么会这么急?”晏雯晓脱口而出,显然很惊讶。

伊涛淡定地回答:“是啊,她刚才跟我说的。”

晏雯晓“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回头我给她电话。伊涛,你也睡吧!我没事,不用替我担心,挂啦。”

放下电话,伊涛向窗外望去,天已经有些朦胧了。他走到窗前遥望远方,城市的边缘已经有了一抹淡白,尽管看起来还有些细小,但是它会逐渐吞噬黑夜。

晏雯晓今晚的态度让他欣慰,其实,世界存在于你的内心,你自己的内心强大了,任何黑暗,任何电闪雷鸣,那不过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的大部分还是美好的。人生不在于是否永远都有美景,而在于你欣赏人生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