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群站在西温哥华刘岳平房子客厅外的观景长廊上,回头对刚换了衣服边扎头发边向他走来的乌梅说:“温哥华简直是人间天堂。”
乌梅今天穿得很休闲,身上的衣服宽宽大大的,但依旧能看出来她的玲珑曲线。她贪婪地看着外面的景色说:“这个刘岳平简直是人精,这栋房子不敢说是西温哥华最豪华的,但景色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确实,刘岳平的房子一面临海,一面靠山。房子周围参天的树木一直绵延到海岸。一边是蔚蓝的海湾,一边是茂密的森林,景色奇美。今天虽然是阴天,但是能见度还是不错的,海湾里的一切一览无余。
这次来温哥华之前,郑逸群因为惦记着要看一看刘岳平给他的移动硬盘,所以,就跟乌梅商量,不住翁林志安排的房子,只要他派车就行。因为刘岳平在温哥华的房子里只有一个留学生在住,给他顺便看房子。刘岳平每月给他五百美元做酬劳,叫他打扫卫生,修剪植物。这个留学生叫路由,个子高高的,很文静。这个名字叫郑逸群忽然想起已经调走的副市长路克杰,这个路由不会跟他有关系吧?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郑逸群给否定了。在中国这种政治生态下,刘岳平不可能让与路克杰有关系的人为自己看房子,那不是放了颗定时炸弹在身边吗?
路由跟着翁林志的司机把他们的行李安排好,然后带郑逸群简单地参观了下刘岳平这套房子。这套房子的厨房和客厅在一个排面,面对大海。厨房设备一流,也很干净,不过看得出来,很少有人做饭。路由说自己学习忙,还在外面兼职,所以,很少在这里做饭。
餐厅有两个,都可以看到海,其中一个外面有烧烤平台,可以开一个小型的派对。不过路由说,除了刘岳平和许赛雁来开过一次派对,这里几乎没有使用过。郑逸群注意到烧烤炉还是很新的。
加拿大的房子都有三个厅,除了客厅和餐厅以外,还有个家庭厅。刘岳平这个家庭厅在房子的后半部,与走廊和客厅相连,这里有绝佳的山景,走到窗口,甚至可以看到白雪皑皑的大山。最令郑逸群感到震惊的是,家庭厅旁居然有一间设备一流的家庭影院,郑逸群粗略估计了一下,整个房间里的设备总价值不少于二百万美金。
二楼有主卧和另外两间卧室,还有两套独立的房子,包括起居室、卧室、独立的卫生间和简单的厨房。路由住了其中一套。最令郑逸群惊叹的是这里的室内游泳池,大得简直超乎他的想象。路由介绍道,不管冬夏,这个游泳池的水都是恒温的,游泳池旁边还附带桑拿间,设备全是芬兰进口的。
三楼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健身房,一个是书房,书房里居然还有一条小型的高尔夫练习道。
介绍完了,路由对郑逸群说刘岳平交代了,郑逸群和乌梅在加拿大期间他去住宾馆。郑逸群明白刘岳平的用意,这是为了保密。现在看来,来这里住是正确的选择。乌梅可能也觉得郑逸群的这个建议不错,于是就让郑逸群跟翁林志沟通,翁林志当然没说什么,就跟他们一起飞到了温哥华。不过,秦晓并没有一起来。
Bess跟着翁林志一起来的,不过,在飞机上她充当了服务员的角色,倒是那个绝色空姐似乎没什么事儿干。她没事儿干,郑逸群就跟她闲聊了几句,才知道,翁林志那个城堡里的服务员是她姐姐,难怪两人长得那么像。不过,郑逸群从翁林志的话里话外能听出来,这两姐妹主要用于接待国内的贵客。郑逸群懂了,翁林志熟稔国内的潜规则,难怪他能从一个矿老板变成这样一个隐形富豪。
“温哥华的房子真美啊,你说这些草地剪一次需要多长时间?”乌梅看着房前巨大的花园问。
“我看用门口停着的那种剪草机,怎么着也得三天。”
“这房子附带的草坪和森林真美,这要是在国内肯定得是个天价。”乌梅啧啧赞叹着。
郑逸群哼了一声,不无讥讽地说:“这还不是你男朋友那群人的功劳?”
乌梅正要反驳,郑逸群的电话忽然响了,是毛英华,这两天他正在北京陪刘力刚,他打来电话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郑逸群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接起电话。
果然,毛英华开门见山地说:“是这样,刘市长叫我们赶紧准备两幅张大千的真迹,明天要用。”
“我知道,我马上叫他们准备。对了,那边效果怎么样?”
毛英华叹口气:“难办,问题似乎不容乐观,刘市长一整天心情都很沉重。你知道,我只是做服务,他跟别人谈什么我和他秘书并不知道,只能通过他的只言片语或者表情分析分析。”
“嗯,你等一下,我安排画的问题。”郑逸群收了线。
然后,他拨通了宣萱的电话,宣萱那边正是凌晨,她正在睡觉,听到郑逸群说要准备两幅张大千的真迹,她有点儿为难地回答:“不容易啊,目前张大千的真迹很难找,尤其是你还要准备两幅。”
郑逸群严肃地说:“这是紧急任务,你必须完成。对了,前两天云落孩子的派对搞得怎么样?”
“还好,很隆重,来了不少影视明星,徐瑞林跑前跑后的,还请来了唐志波和王建辉。”宣萱淡淡地回答。郑逸群明显听到她打了个哈欠,然后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估计是她在上洗手间。一个女人如果在这些细节上都不防备你,证明她对你是充分信任的。
“还有别人吗?”郑逸群问。
“很多,还有市委组织部部长张梦阁和公安局局长袁步升呢。”宣萱又打了个哈欠,郑逸群听到了电脑开机的声音,宣萱接着说,“你等一下,我查一下画。”
电话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宣萱道:“我倒是发现我们一个会员手里有一幅,不过不知道他肯不肯转让。”
“谁啊?”
“徐欣然。”宣萱回答,然后她又说,“另外还发现了一幅,不过,我估计很难拿到手。”
“在谁手里?”
“马公子手里倒是有一幅。”宣萱回答。
郑逸群略微思索片刻,回答:“你再查查,他的画即使转让,我们也不能去跟他接触,如果他知道这幅画的去向,我们就有把柄在他手里。这样,我现在跟章艾联系一下,让她劝劝徐欣然把这幅画转让出来。你再查查看谁手里还有张大千的画。”
放下电话,郑逸群略微思考一下,拿起iPad给章艾写了封信,说明事情的重要性。当然,他没说是刘力刚要用这幅画。同时,他又发了条信息给章艾和曾柔,因为此时章艾应该还在回香港的飞机上,下了飞机她应该能看到。郑逸群之所以不直接打电话给徐欣然,是因为他知道徐欣然爱宝如命,直接跟他说让他把张大千的东西转让出来,一定是要碰钉子的。
做事情就跟打仗一样,强攻不可取,就要迂回前进。
乌梅在窗口向他招招手,他走过去,乌梅问:“对了,这边的行程你跟Bess是怎么安排的?”
“具体的行程她稍晚一点儿发过来,你也没有必要太急,他们的安排其实还是围绕你的演出问题。对了,他还没有回音?”
乌梅靠在栏杆上,这个栏杆其实是隐形的,是无边框的玻璃,这样的设计是为了不影响室内客厅里的人从里向外观测的视线。海风吹动她的长发,她回答:“在等对方的态度。”
“什么态度?”郑逸群问。
“政治上的动作。”乌梅回答。
郑逸群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对了,这次来温哥华,我这边没有通知娱记,但别的人是不是跟来了我就不好说了。我观察了一下,刘岳平这个房子很好,一般的娱记很难在四周隐藏,我们可以随便一点儿,不过出门还是要同出同进。”
“嗯,我知道了。”郑逸群答应道。他心里惦记着张大千的画,回答得有点儿心不在焉。
乌梅问:“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心里有事啊。”
郑逸群就把自己这里要找张大千真迹的事情对乌梅讲了,谁知道,乌梅却显得很不以为然地说:“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这事儿我来帮你解决。”
“怎么解决?”郑逸群问。
“据我所知,通衢市有个美术馆,里面有不少张大千的真迹,可以让通衢市市委书记曲线家调两件出来。”乌梅显得举重若轻地道。
“从市美术馆调,那不违反规定吗?”郑逸群大吃一惊。
乌梅淡淡一笑:“那个地方美术馆里的藏品有很多是从私人手里征集来的,所以能调出来,不是什么大事。”
“你跟这个曲线家很熟吗?”郑逸群问。
乌梅摇摇头:“我不熟,但阿萨和顾刚都熟悉。正好,他们想找我办事,打个电话给他们应该问题不大。何况这不是白要,而是买呢?”
郑逸群一想,这还真是个好办法,于是就说:“那好吧,探探这条路子。”
乌梅看看表,微微皱皱眉头说:“稍等一会儿我再打电话,国内现在还是凌晨。”
“那好吧。”郑逸群忽然觉得乌梅有些深得叫人看不懂。或许,以前她是单纯的,但在那个人身边学会如此办事了。
郑逸群拿起电话,发了一条信息给宣萱,告诉她如果找不到就先不要找了,自己这边再想办法。宣萱回复:能行吗?郑逸群回复:很有希望。宣萱没再回复,估计是又睡了。
刚才到机场的时候翁林志已经跟郑逸群和乌梅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现在还有一些时间,于是郑逸群对乌梅说:“你去休息一下吧,翁总六点半派车子来接,你还能睡一会儿。”
乌梅嗯了一声,对郑逸群说:“你也休息一下吧,这几天也够累的啦。”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郑逸群和乌梅的房间是对门,只不过乌梅住的那间房是整个别墅里最大的一间。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无敌的海景,而且外面还有一个大露台,上面摆着设计非常现代的休闲桌椅。而卧室的另一边也是一个露台,这里摆着许多精致的盆景。郑逸群明白,这一定是刘岳平的主意。
郑逸群回到自己的卧室,在一张与窗台连在一起的写字台上放了一部崭新的苹果电脑。这个应该是刘岳平特意给自己准备的。郑逸群把电脑打开,把网络断掉,准备接上那个硬盘。然而,就在他准备看资料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他打开门,是乌梅,她说:“你来一下。”
郑逸群回答:“稍等。”然后,顺手关上电脑,将移动硬盘放到写字台的抽屉里面,走到乌梅的房间。乌梅拉开柜门,又是满满一衣柜时装,不过这次不同的是,里面还有几件昂贵的皮草。
“看样子翁林志考虑得很全面,温哥华现在的温度有些低啊。”郑逸群对乌梅说。
“我猜想,你的柜子里应该也有。”
“会吗?”刚才他取移动硬盘时还真没注意,他走回自己房间,打开另一个柜子,发现里面不但有两套正装,还有三件外套,分别是一件带毛领的大衣、一件翻毛夹克和一件貂皮大衣,显然,这是翁林志按照他出席不同场合的需要准备的。
郑逸群回过头时,乌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无奈地耸耸肩说:“你看这翁林志还真有心。”
“他是太有心了。”乌梅似乎话里有话。
“怎么?”郑逸群问。
“他一定是在下一盘大棋,你记不记得那天他在飞机上跟我们说的做空的事?”
“记得。虽然他说得很少,我还是明白一点儿的。你知道我跟罗小可接触比较多,罗小可对我说过一些她们做空的流程,其中有一项是让分析机构发布行业和该股的看空报告。”
“干吗要发布报告?”乌梅不解地问。
郑逸群淡淡地回答:“说白了,就是制造谣言。制造利空事件,比如超低价大宗交易等,接着把手里剩余的股票突然砸向市场,使股票暴跌,制造恐怖气氛,逼散户割肉。”
“这有什么好处?”
“那只股票暴跌后,他们就大肆买入割肉股票,把所借股归还原主。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
乌梅点点头说:“看样子你跟小可还真没少学习东西。对了,当初你怎么不跟小可谈恋爱,反而选择了那个小美女?”
郑逸群一愣,不知道乌梅为什么问到了这个话题,于是回答:“缘分吧。”
乌梅眼珠一转,耸耸肩,说了一句:“虚伪。”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郑逸群站在那里有点儿发呆,不知道乌梅是什么意思。郑逸群关上门,走回到写字台前,正要打开电脑,电话忽然响了,是毛英华:“刚才林晓伟打了电话给我,叫我将最近一年的财务报表给他传到英国去,我推说公司现在还没上班,晚一点儿给他。章总的电话目前关机,所以,我想问问你。”
郑逸群明白,林晓伟应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于是,他回答:“他是大股东,他要财务报表是正常的,不能不给。”
“这个道理我明白,我只是有些担心。”毛英华忧虑地说。
郑逸群想了想,简单地把自己在伦敦跟章艾的谈话大致跟毛英华说了一下。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必须要让他心里有个底儿,这样他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毛英华听完之后问:“你们有把握吗?”
郑逸群回答:“只有三成的把握。”
毛英华似乎有点儿紧张地问:“你的意思是……”
郑逸群嘿嘿一笑,回答:“你说如果他们开出的价格够吸引人,不卖不是傻子吗?”
毛英华哈哈大笑起来说:“原来你是想卖高价啊。”
郑逸群严肃地回答:“不,我还是不想卖。”
毛英华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了,我在北京听说一个叫华夏信托的公司要收购欧升达的新华达。”新华达是升达地产的子公司,也是做科技地产的,不过定位跟中海信不一样。
这下子郑逸群有点儿明白了,还是跟钱进有关系,可问题是,这个钱进跟欧升达以前貌似关系还可以啊,郑逸群记得他和国视的周游还来过俱乐部,那时候钱进跟欧升达还有交集,至于后来为什么没做成生意郑逸群还真不了解。
不过,他很快想起了一个人,潘晓梅。曾经有一阵子,潘晓梅跟钱进的关系比较密切,但在前市长徐中方出事以后,潘晓梅遇到危难,钱进似乎没有出手,两个人有些疏远。那么,潘晓梅会不会知道钱进最近的一些行动呢?以前把她这里忽略了,现在应该侧面问一下她。
郑逸群于是说:“哦,我知道了。对了,关于张大千的画作,你还要等我消息,目前还不是很好办。”
“我明白,刘市长也作好了用其他作品的准备,只是他话里话外还是觉得用张大千的够力度。”毛英华道。
“我正在努力,一有消息我会派专人送到北京。”郑逸群道。
放下电话,郑逸群打开电脑,开始看刘岳平的那些资料,这一看,着实吓了他一跳。这刘岳平居然实际掌握着两家创业板的上市公司,还有若干上市和非上市公司的股份,至于房产,光国内就有几十套。不过,刘岳平看起来还是个聪明人,对这些东西的控制都有自己的一套程序,非常缜密。而且,他在每一个上市公司的股份账户下面都标注了密码,非上市公司的股份持有人的一些授权文件也非常的完备。至于那些房子,刘岳平全部交代了处理方法,有些明显的是割肉。看得出来,刘岳平是下决心要离开了。
不过,这些东西的主要联系人只有两个,郑逸群相信,应该是那天在影视基地所见的两个人。不过,刘岳平没有留电话,只是留了两个邮件地址,看来一切是为了保密。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脖子有点儿痛,于是关上电脑,走到窗前,透过森林,看着远处山顶皑皑的白雪,他忽然有种想从山上滑雪飞降的欲望,可惜现在不是滑雪的季节。看看表,离翁林志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于是郑逸群打开衣柜穿上那件翻毛夹克,下楼通过家庭厅走出别墅。一出门,迎面一阵冷风,他不禁打了个喷嚏,温哥华的温度本来就低,再加上这里的地形问题,风明显有些大。家庭厅后面是一道长廊,不过栏杆的风格跟前面的玻璃栏杆不同,这里的栏杆是木制的,看起来有点儿简单。
刘岳平这栋房子后面的花园并不大,走不上十几米就到了一处石壁,石壁边缘和壁顶都长着繁茂的大树。翻毛夹克很轻,也很保暖,但是,裤子单薄,感觉有点儿冷。他打电话叫路由给他和乌梅送两套保暖内衣来,谁知,路由说早准备好了,就在床下的抽屉里面。郑逸群连声说抱歉,说自己没有注意。路由笑了:“没事,有事你就打电话给我。”
石壁上有个树桩,郑逸群在上面坐下来发了一会儿呆,温哥华的海水比鹏城的海水蓝多了。他现在的心情谈不上平静也谈不上压抑,面对着如此美景,他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他知道刘岳平交给他的那块移动硬盘里的东西的分量。刘岳平如此信任自己,自己万一处理不好,不但刘岳平万劫不复,自己也会落入深渊。
现在,自己跟乌梅来到了温哥华,下一步的安排Bess还没有发给自己,而俱乐部那边现在又麻烦重重,难道自己就在这里无所事事?乌梅说要等阿萨他们的态度,究竟需要什么态度?自己只是一介草民,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层很厚,似乎要下雨,但是又下不下来。温哥华的气候一般来说都是很好的,怎么这次遇到了这样的天气?
一个电话打进来,是Bess,她问:“你在干吗?”
郑逸群回答:“发呆!”
Bess问:“有没有跟乌梅沟通一下?”
郑逸群明白对方有些着急,于是回答:“有的,只是上次我们所说的,需要你们那边有些姿态。”
“姿态已经做出来了。”Bess说。
“哦?”郑逸群皱起眉头,他有点儿不解。
Bess接着说:“过几天会有条新闻,他们会明白的。”
“好,我明白了,我会把这个信息及时转达的。”郑逸群回答。
“那好,晚一点儿我会亲自来接你们。”Bess道。
郑逸群抬头望望天,天空越发阴沉,看看海湾,海湾的颜色似乎有点儿变深了。
他走回别墅,坐在客厅里,周围静悄悄的,间或外面有一两声鸟鸣,再就是低低的风声。阿萨他们安排自己和乌梅到温哥华仅仅是度假吗?他打开电视,电视频道倒是不少,可他却心不在焉,一个台一个台地调过去,哪个台也看不上几眼。
电话响了,按时间推算,国内刚亮天吧。郑逸群接起来,伊涛嗓音有些沙哑地说:“出事了。”
“怎么啦?”郑逸群问。
“雯晓原来的男朋友潘文林死了!”伊涛干咳了一声。
“不会吧,我前两天在伦敦还有见到他啊。”郑逸群感到很震惊,他脑子里不断回忆那个高个子有点儿娘娘腔的男人的形象,有点儿模糊。
“记得我叫你订票的那个Hideto Matsumoto吧,那就是潘文林,他现在是日本籍。”
“怎么回事儿?”郑逸群更觉得不可思议了,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是这样,安妮说潘文林要到苏南市办点儿事,叫我给他订张票。由于安妮不好出面,于是,就叫我安排了一辆车让他自己开,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他喝酒了吗?”郑逸群问。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我正在准备去苏南市。现在的问题有点儿棘手,车子是安妮在苏南帮我借的,是一个上市公司的。现在出了事,恐怕当地会有些议论,我怕会牵扯出一些别的事情。”
“雯晓知道这事儿吗?”郑逸群问。
“安妮没让我告诉她,她现在正在筹备新戏,怕她分心。”伊涛回答。
“安妮呢?”郑逸群问,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回美国了,这种事她不好出面的。不过,她安排了她弟弟安然配合我处理事情。”
郑逸群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需要俱乐部配合什么吗?”
“暂时不用,就是有个事我放心不下。毛英华在北京,库珀的园区建设事情很多,要是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帮着协调啊。”
郑逸群很想说,以前张梦阁任区委书记时不是问题,现在李铁牛当书记还真很难说。为了不让伊涛担心,郑逸群安慰他说:“一定,一定。”
伊涛又断断续续地交代了一些库珀园区建设上的事情,郑逸群一直嗯嗯地听着,伊涛毕竟在美国生活了十多年,对于国内处理事情的弯弯绕儿还是有些把握不好。作为朋友,郑逸群有必要提醒他。虽说身教胜于言教,但非常时刻,临时教朋友点儿方法总是没有大错的。
放下电话,郑逸群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客厅外的观景长廊上了,长廊很整洁,一点儿灰尘都没有,这不仅仅得益于路由的勤快,还跟温哥华的空气质量有关系。这里的风没有刚才后花园那里的大,因而也不算太冷。郑逸群贪婪地呼吸着温哥华的空气,希望能把自己积郁在胸中许久的浊气呼出来。他望着海湾问自己: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你希望不与人争,可人家会与你争,你就不得不去争;你想和别人和平共处,可人家会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总会让你不舒服,使得你不得不去跟对方周旋。
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古梦柏,他问:“你在哪里?”
郑逸群觉得没有必要瞒着他,于是回答:“我在温哥华。”
“温哥华?貌似那个涵涵也移民到加拿大了是吧?”古梦柏似乎很随意地问。
郑逸群不想跟他纠缠这个问题,于是道:“不大清楚,怎么,古总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古梦柏回答:“对了,你在伦敦见到欧升达了吗?”
“没有,他现在回去了。”郑逸群回答。
“嗯,我知道了。”古梦柏收了线。
古梦柏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郑逸群一时有点儿没搞明白他打电话的目的。
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下,是尹诗双,她问:“我姐呢?”
“她在楼上睡觉。”
尹诗双哦了一声说:“我说嘛,我打电话给她,她一直关机。”
“怎么,找她有事啊?”郑逸群问。
“哦,孩子想妈妈了,她已经两天没打电话给孩子了。”尹诗双回答。
“嗯,我知道了,等下我通知她。对了,俱乐部那边情况怎么样?”
“大事没什么,我跟欧董在香港耽搁了一天,我也是昨天才到,回来就是一大推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古梦柏那边有什么动静吗?”郑逸群问。
尹诗双平静地回答:“没什么动静,他来了一趟俱乐部,拜见了一下王汉荣,然后就走了,据说去北京了。”
“他刚才打了个电话给我。”郑逸群于是把刚才古梦柏的话简单跟尹诗双复述了一下。
尹诗双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只是说:“他还是很关心欧董啊。”
“你跟他沟通李铁牛的事情了吗?”郑逸群问。
尹诗双语气平和地说:“沟通了,他还是很积极,他说他拜会王汉荣也是希望王汉荣能从他的角度劝劝李铁牛,这的确是个意外。据他讲,王汉荣的态度还是比较积极的,当即打了电话给李铁牛,李铁牛说事情就到此为止,不会叫家属再生是非了。”
“这么顺利?”郑逸群觉得似乎有些不大可能。
“嗯,古梦柏的确是这么说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放下这边的事情去北京啊。”尹诗双回答。
“你问没问李子夜收购那几个股东会员股份的问题,他下一步会出任总经理吗?”
“我问了,他说那是他弟弟自己的纯商业行为,事先并没有与他沟通。”
“你相信他的话吗?”
尹诗双轻轻一笑道:“姑且相信吧。”
郑逸群嘿嘿一笑说:“也是,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呗。他越是隐瞒,越有目的。”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还是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是?”尹诗双似乎一点儿也不拿古梦柏回来的事当回事,语气很轻松。
“你觉得他问涵涵小姐的事情是偶然的吗?”郑逸群问。
尹诗双不屑地回答:“管他呢,他还能通过涵涵找出欧董的什么把柄不成?”
“嗯,我知道了,对了,刚才毛英华跟我说了个事情,他说钱进的华夏信托要收购欧董的新华达,你这几天跟欧董在一起,他有说过这件事吗?”
“知道,我们在香港就是在做这件事,跟你透个底儿吧,欧董把新华达转给郭正余了,郭正余以换股的形式收购了新华达,目前相关法律手续正在办理之中,恰当的时候将会公布。另外,欧董将会在适当的时候宣布辞去升达地产董事长的职务,专心做慈善。”
“谁来接任升达地产的董事长?”郑逸群有些吃惊。
“我会来出任董事长,欧升达原来的副总张震铎出任总经理,有个叫叶汉生的出任常务副总经理。”
郑逸群吃了一惊,道:“你姐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会去升达地产,但不知道我会出任董事长。”尹诗双回答。
郑逸群忽然明白了,那天郭正余为什么会请乌梅去吃饭,郭正余一定是跟乌梅谈了些什么。是给了乌梅一些股份吗?郑逸群不想知道,他只是明白这一定与乌梅男朋友有关系。这是一种交换,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投名状。至于尹诗双出任董事长,其实应该是在代表乌梅吧。
“嗯,你准备很快就辞职吗?”郑逸群问。他忽然想起那天乐枫的电话,跟尹诗双这事有关系吗?
尹诗双回答:“哪有那么快,升达地产这边的董事会还没开,开过了以后还需要一些手续,还要向公众公告。我暂时还会在这边处理一些善后事情,我之所以要通知你,因为我觉得你也应该离开了。目前我已经嗅到了某些危险,关于你,关于刘岳平。”
“那好,我回去就向管理委员会提出辞职。”郑逸群回答。
尹诗双依旧波澜不惊地说:“也不用那么急,我觉得,我们一起辞职比较好,这样相互有个照应。再说,现在也还没到必须离开的时候。俱乐部这个平台还是很有用的,我觉得在这个平台上,我们应该能为未来创造一些机会,甚至规避一些风险。”
“你的意思是充分利用好俱乐部这个平台?”郑逸群问。
“是的,这个资源是独一无二的,利用好了会对未来大有裨益。”尹诗双回答。她顿了一下说,“我回头把我们两个人的意思跟郭董、冷董以及李子夜都汇报一下。一、让俱乐部有个准备;二、至少让有对我们不利想法的人不至于对我们痛下狠手。”
“嗯,你这个示弱的想法是对的。反正古梦柏回来是必然要回到俱乐部的,我们不让路,他会想办法让我们让路,那样恐怕会两败俱伤,我们示弱,也是给他回来一个合理的理由吧。”
尹诗双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要出任升达地产董事长的事情先不要跟我姐说,回头方便的时候我自己跟她解释。”
尹诗双这个回答叫郑逸群有点儿意外,按理说她进入升达地产应该是代表乌梅,可是为什么她要向乌梅暂时隐瞒这个消息?郑逸群迅速地回忆了一下那晚乐枫的电话,一时摸不到头绪。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闯不进去。
“我知道了。”郑逸群回答。
想到欧升达自然会想到乐枫教授,那天乐枫交代要在佛罗里达找个房子,自己交代给宣萱叫她跟经纪人联系,这两天一直没有回话。于是,他发了个信息给宣萱,叫她抓紧催促一下经纪人。现在想起来,乐枫应该是知道欧升达要退休的事情,如果尹诗双真跟欧升达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会容忍?而且尹诗双曾对自己说,不会招惹病态的爱,以免分手以后还有伤害。她不会是说一套做一套吧?抑或是有感而发?
可是,古梦柏刚才说到涵涵,到底什么意思?
宣萱没有回复,想来是在睡觉。一个问题忽然闯入他的脑海:宣萱说云落的小孩派对上王汉荣去了,那是一种巧合吗?他和刘岳平都怀疑云落的后面不是徐瑞林而是王建辉,如果猜测正确,那么自己现在跟云落的合作是不是事先得到了王建辉的首肯?王建辉在这次俱乐部的风波中真正的态度是什么?他是敌是友?
一阵海风袭来,郑逸群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转身回到了客厅,惊讶地发现乌梅正坐在那里,穿着很随便,也显得很悠闲。
郑逸群简单地把Bess的电话内容跟乌梅说了一下,她想想,点点头,回答:“回头我跟她通个电话,如果没问题,你就跟Bess谈谈具体的细节吧,这次这个事情我不想通过那些圈内的经纪人。你应该明白,那些人嘴很杂,我怕他们传出什么离奇的是非来。我现在需要的是低调、保密,希望你能理解。”
“嗯,我理解。对了,诗双刚才说打你电话打不通。”郑逸群说。
“不是打不通,是我设置了她打不进来。这两天我不想跟她说话。”乌梅表情冷冷地说。
“怎么啦?”郑逸群这回真的是吃惊了。
“没怎么,就是不想理她。”乌梅的脸色依旧冷淡。
“对了,她说孩子想你了,叫你给孩子打个电话。”
乌梅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这两天她再打电话找我,你就说我不在你身边。”
“为什么?”郑逸群笑着问。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跟她说话。”乌梅站起身来,转身上了楼。
乌梅这是怎么啦?她怎么突然跟尹诗双发生矛盾了?郑逸群想起一个细节,那天他跟章艾分手,接到了乌梅,她一直没说话,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回到酒店就直接回了房间,也没跟自己交流。现在看来,恐怕与尹诗双有关系。看乌梅现在的态度,貌似很严重。他不想她们两姐妹之间有什么矛盾,尤其是尹诗双。郑逸群很欣赏她,一个很爷们儿很真的女孩永远胜过一个满肚肠都是心计的虚伪女人。
郑逸群走回房间,冲了个凉,换上了保暖内衣,马上身体的感觉就不同了,舒适、温暖。
他觉得有些问题需要跟刘岳平谈谈,于是就打了个电话给他,这是一个紧急联系号码,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的。谁知,电话却处于秘书台状态。按理说这个时候刘岳平应该开机了,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该接通的电话没接通,意外的电话却打了进来,是周朝华。郑逸群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周朝华说:“郑总,听说章总从英国回来了,我的事情你跟她说了没有?”
“说了,回头你跟她秘书曾柔联系就行了。”郑逸群回答。
周朝华显得很兴奋:“太感谢了。对了,现在有几个朋友已经把资质转给陈瑾了,你看我这边怎么办?”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不会对郑总有什么不利的影响吧?”周朝华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大不了我辞职带女朋友航海去。”郑逸群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女朋友?这个……”周朝华忽然口齿含糊起来。
“怎么啦?”
“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周朝华有些迟疑。
“你说。”
“听说,你女朋友现在跟顾云飞打得火热,而且,而且……”周朝华又结巴起来。
“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我听李前林那群孩子说,宣萱好像已经答应顾云飞了。不过,也可能是他们瞎传,你千万别当真。”周朝华有点儿没有底气地说。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
“不好意思,我有些多嘴了。”
“没事,朋友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郑逸群显得很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好,回头我跟曾秘书通电话,事情办成了,一定重谢。”周朝华殷勤地说。
郑逸群补充了一句:“唐志波那边回国再说吧。”
周朝华马上千恩万谢起来,郑逸群说自己有事,收了线。
望着暗下去的电话屏幕,郑逸群心里空落落的。他现在不能确定周朝华说的是不是捕风捉影,但有一点儿他很清楚,那就是宣萱现在的平静绝对不是正常的平静。因为仅从一点他就能感觉到,尹诗双本来对自己说回到鹏城她要找宣萱谈谈的,但今天她绝口不提宣萱。
上天只会安排美好的结局,如果你没有感受到美好,说明还不是结局!
收到一个信息:已通知对方与沈宾阳联系。是宣萱。看来她醒了,或者没睡。
郑逸群马上回了一条:我爱你。
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肉麻,但今天他觉得有这个必要。隔了一会儿,宣萱回复:你喝啦?
宣萱这个回复叫郑逸群既安慰又不安,安慰的是宣萱还是跟他不见外,不安的是或许宣萱拿自己的话当玩笑了。于是,他又发了一条:我爱你。
宣萱很快回复了:别闹了,我睡一会儿,不回。
这下子叫郑逸群尴尬起来,宣萱真的把自己的话当开玩笑啦。
Bess的电话终于来了,她说:“我到了。”
郑逸群叫她在客厅里等着,然后走到乌梅的房间敲敲门,叫了一声:“Bess来了。”
乌梅在里面应了一声说:“你下去吧,我等下就来。”
郑逸群走下楼,Bess正站在客厅里,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上身一件样式简单的毛衣,看起来很精干。见郑逸群下来,她微微一笑问:“衣服还合身吧?从伦敦出发前,翁总特意交代的,我叫安妮通过伊涛问的俱乐部,他们告诉了我你的尺码。”
“Bess小姐费心了,谢谢,请坐。”
Bess向楼上望望问:“你跟她谈了吗?”
郑逸群点点头:“谈了,还是有顾虑啊。”
郑逸群这样谈话是有技巧的,之所以这样表达,是不能让对方觉得很容易。Bess身体向前倾了一下,低声道:“这事烦请郑总多费心,我来之前,翁总也有个表示,他在附近有套房子,不是很大,想送给郑总。”
“翁总太客气了吧?”郑逸群道。
“郑总就不要客气了,这样,回头我带你去看一下,然后叫律师去办手续。郑总可以放心,这事乌梅小姐不会知道的。”Bess低声道。
“真是叫逸群汗颜啊。这样,回头你准备个演出合同,我看看细节再说。”郑逸群回答。
“好的,这事就拜托郑总了,事情办成了,我个人也有表示。”Bess诚恳地说。
“以后再说。”
一个电话打进来,很陌生。郑逸群接起来,对方是一个操着柔软江南口音的男人,他自我介绍说是通衢美术馆的馆长,姓贺。
“你好,贺馆长。”
贺馆长告诉郑逸群,他接到市委书记曲线家的指示,精心挑选了两幅张大千的画。郑逸群问多少钱?他告诉郑逸群,每幅只要二十万元。郑逸群连声道谢,告诉贺馆长,等下会有人去取。
放下电话,郑逸群拨通了欧升达公司的副总经理叶汉生的电话,叫他派人去通衢市美术馆取画,然后马上送到北京去。叶汉生常年在通衢做项目,听到郑逸群的吩咐就说:“请郑总放心,我马上安排人去办。”
郑逸群把贺馆长的电话和毛英华的电话发给叶汉生。叶汉生回复:收到。
楼梯上有动静,郑逸群一回头,看见乌梅穿着一袭黑色的皮草和一件淡蓝色的裙子走了下来。她今天的妆很精致,特别有文艺范儿。乌梅跟Bess打了个招呼,问郑逸群:“有人跟你联系了吧?”
郑逸群嗯了一声:“安排好了,谢谢!”
Bess忽然像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对银镯子,递给乌梅说:“大歌星,送你戴着玩儿。清迈手工,很好看吧?”
“线条看起来好高贵。”乌梅眼睛一亮,接了过去。
Bess开心地笑着说:“这个工匠的手艺在整个清迈都是数一数二的,泰王和王后都用他的东西。”
“真是不错。”乌梅把镯子戴在手上,左看右看,看起来很开心。送礼是需要艺术的,看样子Bess选择这份礼物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西温哥华有着长长的海岸线,很多海滩久负盛名。Bess亲自开着一辆迈巴赫,沿着海滨大道前行,她边开车边说:“西温哥华地势奇特,依山傍海,给人一种会当凌绝顶的感觉。加上这里没有闲杂人员路过,非常隐秘,所以不少富人都喜欢住在这里。”
乌梅在后座幽幽地说:“感觉这里像放大的香港太平山,听说这里也是不少贪官的首选之地。”
Bess笑着回答:“是的,因为这里与外界相隔,只要不下山,基本上没有人知晓你的行踪。而房价的高昂令不少贪官觉得很有满足感,所以有不少外逃的官员住在这里。”
很快,Bess将车开上一个很陡峭的山坡,之后把车停到一栋硕大的石头建筑前面,这里拥有世界一流的海景,可以俯瞰温哥华市中心、温哥华港及温哥华西区。
翁林志早就站在门口候着了,他说这里天晴时还可以看到温哥华岛。极目远眺,大温地区海天一色、灯火辉煌的美景尽收眼底。
山坡上云雾缭绕,乌梅叹息道:“人间仙境不过如此,真羡慕你们能早早地来到这里。”
“乌梅小姐想离开那儿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Bess微笑着说。
“人心思变,都想逃离。”乌梅叹了口气。
郑逸群没说什么,他比翁林志他们更清楚,乌梅早已经是美国国籍,孩子也是在美国出生的,什么逃离不逃离的,这是一个有目的的说辞。
跟刘岳平的房子不同,翁林志的房子周围有一圈铁艺栅栏,院子里满是落叶,不过郑逸群注意到,这是特意营造的一种气氛。
翁林志房子的格局与刘岳平房子的格局差不多,只不过更大更豪华。在餐厅门口,有用人将大家的外套接过去,挂在餐厅旁边的房间里。郑逸群扫了一眼,那间房子里面的墙壁上是很漂亮的丝绒。
翁林志今天穿得很隆重,还打了黑色的领结,看起来很绅士。他坐下来,对乌梅和郑逸群说:“我本来是安排二位住在这里的,既然你们自己有地方住,我也就不勉强了。因为我接到一个电话,明天要飞回国内,所以,今天我请二位吃龙虾。接下来的几天,就由Bess陪你们吧。”
“翁总贵人事多,你忙你的,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乌梅淡淡地说。
翁林志淡淡地对服务员说:“上菜吧。”
郑逸群注意到,这里的服务员是白种美女,他明白这是翁林志给国内来客准备的另一道菜。
跟国内的官员们来往,钱只是一方面,还需要有别的东西。而且,往往是这些东西才能打动他们。
头一道菜是浓郁润滑的龙虾海鲜汤,装在一个带金边的瓷碗里面。郑逸群尝了一口,道:“真鲜。”
翁林志回答:“这是来自新布伦瑞克省海域的龙虾,干净、营养、美味。”
餐桌上有两种酒,2006年的霞多丽白葡萄酒和2000年的雷司令冰酒,翁林志对乌梅说:“这可是加拿大的国宴用酒啊,总督夫妇就是拿这个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宾客的。”
乌梅扭头斜睨郑逸群一眼,露出一种俏皮的笑容说:“我这是借你的光喽。”
“你搞错了吧,我是借你的光吧。”郑逸群回了一句。
翁林志呵呵地笑着道:“二位都是我尊贵的客人。”
用人送上来蓝莓沙拉,郑逸群尝了一下,很甜,于是对乌梅道:“多吃点儿,养颜。”
乌梅嗯了一声,斯斯文文地吃起来。郑逸群注意到,她今天没戴什么首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
翁林志忽然问乌梅:“乌梅小姐知不知道潘文林死了?”
“啊?”乌梅一惊。
“昨天他在苏南飙车,跟一辆大货车撞上了。”翁林志面色淡然地说。
“唉,人生无常啊。”乌梅摇摇头。顿了一下,她问翁林志道:“你这次回国会见安妮吗?”
翁林志摇摇头:“安妮现在正在美国,她现在也很纠结,只是没法儿回去。”
“是啊,事情出在苏南市,她的身份太敏感了。”乌梅摇摇头。
用人又送上来黑橄榄奶酪碎配当地特产的野菜,味道很丰富,但是郑逸群注意到,乌梅有些心不在焉,很明显,翁林志刚才的话影响了她的情绪。直到用人送上来芦笋配奶油焗龙虾,乌梅才似乎情绪好了一点儿,不仅吃了半边龙虾,而且还主动跟翁林志碰了一杯。
可能翁林志也意识到刚才提到潘文林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也没再继续,开始谈一些娱乐圈的八卦,真真假假的,大家一时轻松起来。
“怎么感觉加拿大的龙虾比别的地方的龙虾好吃?”乌梅道。
翁林志回答:“加拿大的龙虾在冷海里成长,一年只长一厘米,所以虾肉才这样肥美多汁。”
“是这样啊。”乌梅优雅地点点头。
“最近你们俱乐部的事儿进行得怎么样了?”翁林志忽然又问,不过表情显得有点儿随意。
“还那样,李子夜收购了些股份。马公子和彭公主他们似乎也是蠢蠢欲动。”
“他们也跟着掺和?”翁林志似笑非笑地说。
郑逸群点点头,翁林志道:“围棋对弈中,无法获胜的一方多半会把局面搅乱。乱,尚有一丝胜机;不乱,则安乐死。所以,谁面临出局险境,谁就是动乱发起者。优势方为了彻底击倒对手,也可能将计就计,暗中扮土匪把局面搞得更乱,让搅局者罪名坐实,以便出招打击师出有名。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是也。”
“原来翁总是个明白人啊。”乌梅在一边赞叹道。
“郑总觉得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翁林志含笑又问。
郑逸群想了想回答:“郭正余、冷鸿海他们不会坐视不管吧?”
“乌梅小姐觉得呢?”
乌梅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略微思忖一下:“我觉得他们有放弃俱乐部的可能。”
“哦,乌梅小姐为什么这样说?”翁林志眼睛里有一道亮光闪过。
乌梅慢条斯理地回答:“我觉得,欧董和楚大少把股份转让之前一定同郭董和冷董有过沟通的,他们如果觉得俱乐部还有价值,必定会极力保住这些股份。再说,欧董和楚大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怎么会说转让就转让了?至于他们有没有与阿萨沟通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几句话令郑逸群心里怦地一跳,是啊,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大的事事前不能不沟通的。郑逸群忽然觉得这事儿恐怕还有别的考量在里面,别的不说,那天晚上郭正余去找乌梅的男朋友,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于是,他默默地喝了口酒,不出声,听翁林志和乌梅继续对话。
他们对欧升达都很熟悉,翁林志甚至提到涵涵跟欧升达的关系远不是她协调了一些关系那么简单。乌梅没说什么,直到翁林志有意无意地说欧升达现在的处境应该比大家想象的艰难时,她说了一句:“你可以去做一切事情,但前提是不会为结果沮丧。一个人真正的强大,并非看他能做什么,而是看他能担当什么。”
“乌梅小姐之所以能在领导面前受到重视,见识确实不一般。”翁林志举起杯,敬了乌梅一下。乌梅也友好地举起杯,心照不宣地跟翁林志碰了一下。
Bess在郑逸群对面微笑着,眼睛里有一种看不清楚的东西。她忽然问:“郑总知道郭正余、欧升达和涵涵小姐见威灵顿公爵的目的是什么吗?”
“还真不知道。”
Bess看了一眼翁林志,翁林志点点头,Bess忽然变得有些严肃地说:“我想,他应该是想寻求爵位。你应该知道,欧升达早已经是加拿大国籍,他去拜会威灵顿公爵,应该跟这个有关系。”
“寻求爵位?”郑逸群皱着眉问。
翁林志在一边道:“我们也是猜测,你要知道,虽然平时我们都相互关注,但来往并不多。郭正余是香港的太平绅士,他素来与英国的贵族来往密切,而涵涵小姐移民加拿大以后,也跟皇室来往密切。这次他们去拜见威灵顿公爵,很明显是想利用威灵顿公爵与加拿大皇室的良好关系寻求爵位。”
“我有点儿懂了,按照国内某些人对于拥有国外身份乃至爵位的人的敬畏,他很有可能渡过这关,是吧?”乌梅不动声色地问,目光柔和,接着她又有些恍然大悟地说,“不去渥太华,反而去伦敦,看起来有点儿舍近求远,实际上却是捷径。”
“欧董如此办事,看来是得到了某些高人的指点啊。的确,一旦他得到了授勋,对他的某些调查一定是要受到某些关照的,极有可能不了了之。”郑逸群在一边插了一句。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着儿很高明的棋。”翁林志微微颔首,表情充满赞赏。
用人送上来甜点和水果,样式很丰富。Bess介绍说,中西餐混搭在加拿大很流行。因为这里华人多,所以,餐饮里也有很多中国的文化元素。郑逸群尝了一种加拿大野菜馅饼,味道超一流。乌梅则对一种类似中国烙饼的东西有了兴趣,一问用人,果然就是中国烙饼,不过是淋上了果酱。乌梅边吃边赞不绝口。
用餐期间,有人过来低声跟翁林志说了两句什么,翁林志点点头,然后显得很抱歉地对乌梅和郑逸群道:“很不好意思,我要去接个电话。”
翁林志走后,Bess开始跟乌梅和郑逸群谈话,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乌梅的演出。乌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在关键的时候说了一句:“这些你跟郑总谈吧,我不想关心这些事情。”
有了这句话,Bess明显很兴奋,跟郑逸群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郑逸群不多说,只是不时地报以微笑。他现在需要理一下思路,因为人总是胡思乱想,结果是困在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动弹不得。今天翁林志请他们吃饭,看似没说什么,却透露出了不少信息,这些信息都指代什么,需要好好地琢磨一下。
乌梅的电话屏幕亮了,她看了一眼,拿起电话走到一边去了,看那个表情,肯定是他男朋友。郑逸群发现,每次她有这种电话和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在国内上下班时间。看来,那个人平时在老婆面前应该还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Bess瞟了一眼乌梅,低声对郑逸群说:“看到没有,还是很甜蜜的。”
郑逸群耸耸肩,不置可否。
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郑逸群接起来,对方却是彭日光。他低声说:“我在广州,跟你说个事,刘主任要你明天去趟多伦多,有事。回头我把联系人的电话发到你信箱里。”
“明白。”
“还有,我跟腾大股份的律师正在接触,事情很顺利。岳平同意你的主张,尽量不卖,如果对方溢价到位马上出手。”彭日光接着说。
难怪刘岳平一直没有给自己回邮件,原来是出于安全考量,叫彭律师转达他的意见啊。看样子,彭律师在刘岳平心目中的分量和地位也不一般,他所起的作用也是无可替代的。
“知道了,保持联系。”郑逸群收了线。
抬起头,Bess正用一种奇怪的神色看着他,他笑笑:“怎么,不认识啊?”
Bess微微一笑说:“我觉得有点儿意思,乌梅那边来电话,你这边也来电话,她那边是文艺片,你这里是间谍片。”
郑逸群笑笑,没说太多,心里盘算着怎么去多伦多的事情。这事要不要带乌梅?带她目标太大,说话也不方便;不带她,万一被狗仔队发现,事情恐怕又麻烦了。怎么办呢?
“心里有事啊?”Bess问。
郑逸群问:“坐班机从温哥华到多伦多要多长时间?”
Bess回答:“直线距离三千八百公里,跨越三个时区。如果坐飞机要飞四个多小时。想去多伦多?”
郑逸群回答:“随便问问。”
“不对吧?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应该有事。别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便说。”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虽然她表现得很诚恳,但去多伦多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况且还不知道要去见谁。
又一个信息:潘文林的死不是偶然的。是林娜发过来的。她怎么也关心潘文林?郑逸群回复:我不喜欢八卦。
乌梅结束了通话,走了过来,看看翁林志的位置说:“这些有钱人,真忙。”
Bess赶紧在一边说:“不好意思啊,乌梅小姐,怠慢了。”
“没事,我就是说笑。”然后,她转过身看着郑逸群道,“回头你打个电话给诗双,明天有客人要她接待一下,北京的,很重要。”
她在手机上鼓捣了几下说:“你把这个发给诗双。”
郑逸群看看自己的手机,是一个名单,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看乌梅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点点头,没说什么,把名单转发给了尹诗双。
Bess没出声,充满趣味地看着二人,眼睛里有某种疑惑。
乌梅估计是看出了端倪,对Bess说:“人家是一伙儿的,我只是诗双姐姐而已。”
Bess没说什么,无声地笑着。
翁林志走进来,脸色有点儿冷,坐下来,明显有些不在状态,半晌,他看看乌梅问:“最近安妮在国内的时候总跟雯晓在一起吗?”
“不知道啊,我也很少见到她们,还是雯晓订婚的时候我见过她们,怎么啦?”
翁林志皱着眉头说:“有点儿不大对劲啊,我刚才听说潘文林这次去苏南市,其实有一个日程是要去见薛冰的。”
“见薛冰,什么意思?我听着怎么有点儿发蒙,他为什么要去见薛冰?”乌梅很震惊,郑逸群也有同感。
翁林志忧心忡忡地说:“我刚才听到这个消息打了电话给安妮,她说她觉得富有集团的丁思妍和腾大股份的章艾在鹏城搞的影视基地很有搞头,就想自己也如法炮制。”
“这没什么呀,正常啊!”Bess在一旁说。
翁林志看了一眼Bess,又看看乌梅问:“乌梅小姐觉得呢?”
乌梅皱着眉头道:“这事儿是有点儿怪,安妮认识的影视圈里的人不少,叫谁去跟薛冰谈这事儿也比叫潘文林去要好得多。潘文林在国内没有名气,薛冰会重视他吗?再说,安妮跟潘文林的事,薛冰就一点儿风声没听到?”
郑逸群坐在那里很认真地听他们的对话,心里一直觉得不对的地方终于慢慢变得明朗了。对啊,安妮为什么叫潘文林去跟薛冰谈这件事?
“所以,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寻常?”翁林志意味深长地看着乌梅,表情凝重。
“你觉得这不是意外?”乌梅严肃地问,修饰得很精致的眉毛蹙到了一起,看得出来,她现在有点儿不淡定。
“是意外最好,不是意外可能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翁林志的表情寒意逼人。
“是啊,如果不是意外,即使是百密也会有一疏。”乌梅的声音有些发紧。
“所以,我这次回国会关注一下这件事。安妮的回答我很不满意,总觉得她在掩饰什么。”翁林志微微地摇着头,表情里颇有些不可思议的成分。
“最好别是她脑子发热。”乌梅的声音里充满担忧。
“对了,过几天会有个新闻,当然你们也不一定需要看新闻,有两个人事任免。”翁林志对乌梅说。
“嗯,我已经知道了。回头我就跟他说。”乌梅低调地回答。
“那好,今天就这样吧,我心情有点儿不好,就不陪二位了,对不起啊。”翁林志显得有些疲惫地说,刚才吃饭时的风采似乎一下不见了。
生活的美其实就在于心情,心情决定你观察事物的角度,决定你看待世界的广度。
回到刘岳平的房子里,乌梅把手里的包丢在沙发上,回过头来,有些气急败坏地对郑逸群道:“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郑逸群上前把她的大衣接下来,安慰道:“淑女些,淑女些。”
乌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冲着郑逸群道:“你看看,你看看,翁林志这算威胁吗?”
“威胁?我怎么没感觉到,我觉得他是关心安妮,再说了,他们不是好朋友吗?”郑逸群觉得乌梅这话没头没脑的,于是不解地问。
“好朋友?这个时代还有好朋友?都是相互利用。”乌梅哼了一声,脸色铁青。
“怎么,薛冰是你们的人?”郑逸群有点儿明白了。
“你赶紧跟那个Bess谈,一两天内把合同签了,然后我们就回鹏城。”乌梅表情坚硬,看得出很气愤。
郑逸群安慰着乌梅说:“我知道,你还是应该调整一下自己,也许翁林志也是好心。”
“好心,看起来都是好心!”乌梅将手交叉在胸前,显得特别生气。
“你准备怎么办?会把这个事情跟你男朋友汇报吗?”
乌梅摇摇头:“你知道,我们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把这种猜测跟他说,他肯定会觉得我很八卦,时间久了会让他反感的。”
“可是,你不告诉他,万一事情真像翁林志所说的那样,岂不是很被动?”
“这事非同小可,不说是不行的,我得想想怎么说。”乌梅严肃地回答。
郑逸群能理解乌梅此时的难处,对于她,那个男人就是她的全部,怎么跟那个男人打交道不能不费一番心思。有些爱,不得不精心算计。
“对了,我明天要去一下多伦多,有点儿急事。你怎么样,是不是要跟我一起去?”郑逸群道。
乌梅皱皱眉头问:“你来之前没有这个行程啊?是刘岳平叫你去的吧?”
郑逸群不能撒谎,点点头。乌梅用一种非常经典的沉默回答他,郑逸群忽然有某种恐惧,莫名的恐惧。
“这样吧,你叫那个人到温哥华来,我怕你出去被人注意反而不好,你看怎么样?”乌梅看着郑逸群,口气像是商量,但是又有一种命令的感觉。
“好吧,我去联系一下。”
郑逸群走到客厅的休闲区,这里摆着几把藤椅,他坐下来,拨通了彭日光的电话,谁知他没接。郑逸群放下电话,想等一下回拨,但电话马上就响了,他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号码,他接起来,彭日光说:“不好意思,手机可能不安全。”
郑逸群把乌梅的意思跟彭日光说了一下,他嗯了一声说:“我跟岳平商量一下,回头给你电话。”
郑逸群收了线,坐在那里静等,此时,他不想走到乌梅那里去,不想看她那张苦瓜脸。
谁知,乌梅自己却站起身,走了过来。郑逸群没看她,眼睛看着窗外,夜色很深,海湾里只有几许灯火。
乌梅在郑逸群旁边坐下来,轻声说:“对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郑逸群面无表情地回答:“怎么敢?现在一切事情不都要围绕你来做吗?”
乌梅轻声道:“逸群哥,我知道刘岳平叫你去多伦多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可是,你要知道,我不敢保证对方的人有没有跟到温哥华来,如果跟来了,我们的一举一动不可能不被对方发现。你想啊,你自己去了多伦多,你见了什么人,他们能不知道?回头一查,你这不是给刘岳平添麻烦吗?再说了,他已经答应了,尽量帮你们解决一些困难,所以,你们也不要动作太多。动作越多破绽越多,懂吗?”
“嗯,有道理。”郑逸群转过头,看着对面这个美丽且复杂的女人。
“逸群哥,我知道,这次为了我,你遇到了很多的麻烦。别的不说,光是这些天你没怎么跟女朋友通话,我就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了。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她现在一定误会很深,所以,我现在想早点儿回去,你跟她好好谈谈。”乌梅柔和而诚恳地说。
郑逸群叹口气:“我现在感觉很不好,她现在跟我说话很平静。凭我对她的了解,这样的平静绝对是不正常的。”
“所以啊,我们就要抓紧时间回去。你快点儿跟那个Bess谈,明天刘岳平的人来了你也能知道问题是不是棘手,如果不棘手,我们最迟大后天就飞回去。”
“你也急着回去吗?”郑逸群问。
乌梅看着郑逸群说:“我必须得回去,当面跟宣萱解释,如果事情搞得不可收拾,我罪过就大了。”
乌梅隔桌伸过手,握住了郑逸群的手。郑逸群将手轻轻抽回来,然后淡淡地说:“算了,已经这样了,认命吧。”
乌梅正想说什么,郑逸群的电话响了,是彭日光,他告诉郑逸群,来人大约明天傍晚到温哥华,见面地点就在刘岳平的别墅。郑逸群回答:“知道了。”
彭日光道:“提醒你一下,你和来人谈话的时候最好叫乌梅回避一下,他们有可能认识。”
明白。郑逸群收了线,然后,他平静了一下,对乌梅说:“明天傍晚有人来,你回避一下。”
乌梅点点头:“我明白。”
“那好,休息吧。”郑逸群站起身来。
“逸群哥,我想问一句,你心里除了宣萱就没有过别的女孩子吗?”乌梅忽然问。
郑逸群反问:“怎么了?”
乌梅看着他,忽然垂下眼帘说:“算了,算我白问。”
回到房间,郑逸群赶紧打开微博,他想看看有没有关于自己和乌梅的消息,还好,还是伦敦那些事情。难道真的安全了?可越是安全的环境越可能蕴含着巨大的危险。他看看几个窗子的窗帘,拉得紧紧的,他也只开了台灯,这样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郑逸群打开信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给刘岳平移动硬盘里的信箱是发过邮件的,难道两个人都没发现?按理说不能啊。他现在很想倒时差睡觉,他发了个信息给宣萱:你在干吗啊?宣萱没回复。郑逸群算算时间,应该是在接待客人吧。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如果宣萱与顾云飞真的在一起了,难道一切就不可挽回了?他关上电脑,冲了凉,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狂风暴雨。
回想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他觉得冲击力太大了,一个接一个,几乎承受不住了。不过,现在有一点他是看明白了,欧升达与楚之洋的撤退只是第一波,接下来肯定还有第二波,甚至第三波。肯定不是经济的原因,仅仅是上面那些人之间的斗法吗?风暴之下安有完卵?看来,自己是要先撤了,不能等到敌军要破城了自己才想离开,那样的话,可能无法脱身了。
想了一阵子,他拨通了尹诗双的电话,谁知,她的电话处于秘书台状态,拨她办公室电话,一直没人接。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脑子里太乱了,渐渐地,郑逸群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最近他一直会有这种状态,俱乐部的保健医生说这是亚健康状态,需要调整。迷迷糊糊中,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伊涛。他告诉郑逸群,他已经来到苏南,事情正在处理中,潘文林的家属也来了,被安置在一个宾馆里,警察初步判定是酒驾。
郑逸群心里产生少许安慰,觉得事情不至于像翁林志说的那么严重,于是就说:“你自己少出面,这些事叫安妮的那些关系来协调,明白吗?”
“我知道,我只是幕后协调,前面的事都由这边的总经理关剑和安妮的弟弟安然来处理。”
“需要俱乐部帮忙你尽管开口,这里的资源你随时可用。”郑逸群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天花板忽远忽近,有时清晰有时模糊。
“我知道,有事我会跟你及时沟通的。”伊涛回答。
“对方有什么要求吗?”郑逸群问。
“酒驾,还能有什么要求?”
“对了,你与常在俱乐部里出现的那个叫林娜的女人熟吗?”郑逸群忽然问。
“认识啊,她在国内搞高速公路投资,据说跟安妮的老公薛冰关系很不一般。我订婚仪式那天她还来了,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郑逸群明白了,林娜跟薛冰应该有什么,不然,她不会死盯着安妮。
放下伊涛的电话,郑逸群忽然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他忽然打了个冷战,这事儿如果像翁林志所猜测的那样,薛冰应该是知情者啊。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潘文林究竟掌握了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安妮叫自己带给潘文林的东西,那是什么?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他纠结了半天觉得不会,即使是安妮真的做了那事,现在潘文林死了,谁又会提及这件事?
手机响了,是毛英华,他告诉郑逸群,那两幅张大千的画已经收到了,今晚刘力刚就会把画送出去,然后他们连夜回鹏城。
“怎么这么急?”
“我也不大清楚,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出发,办完事直接去机场。对了,卡怎么办?没花多少钱。”
“先放你那里吧,回去以后你去库珀的工地看看,如果有什么事帮着协调一下,伊涛去苏南办事去了。”
“他刚才有打电话给我,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所以也没说太多。这样,明天上午我就去看看。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国?”
“还不知道,这边办事至少要两三天,回去还要十多个小时,怎么着也得周末了。”
“嗯,回来聚聚,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毛英华收了线。
郑逸群心情有些怅然,刘力刚此次北京之行不管怎么样都与自己关系密切,他出事,刘岳平自然在劫难逃,自己跟刘岳平关系如此密切,难说不会受到牵连。一旦受到牵连,那就不会是小事情。
宣萱没回信息,尹诗双也没回电话,她们难道在一起?出海了?
郑逸群重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努力使自己睡着,可是,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人啊,真是怪。他正在那里跟大脑作着斗争,电话又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下,居然是乐枫教授办公室的电话。他接起来,乐枫那典雅而极富文化底蕴的声音传来:“郑总,真不好意思,听说你在温哥华,这么晚打电话给你有些不礼貌。”
“乐教授怎么这么客气,有事请吩咐。”郑逸群坐起来。
“是这样,关于我叫你帮忙在佛罗里达买的那套房子的事情,我想请你亲自去一次那里。最近我跟升达都太忙,我这边有几个课题要同时上报,他那边又要处理很多重要的事情,而沈宾阳也要急着回香港办一些事情,你看?”
“这么急吗?”郑逸群有点儿奇怪。
乐枫沉吟了片刻说:“我也不瞒你,升达最近有可能会隐退。他如果留在国内,恐怕会一时不适应,所以我想尽快让他换一个环境。”
“是这样啊,可我这次是跟乌梅一起出来的,无法单独去佛罗里达。”郑逸群回答。
“是这样,我跟升达也买了一架飞机,就是在加拿大制造的,这两天正要飞回香港,所以,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你邀请乌梅小姐一起顺便去一下佛罗里达,你看怎么样?拜托了!”乐枫语气舒缓,很有修养。
“这个我不好贸然答应,我需要明早跟乌梅商量一下才能回复您,她现在睡了。”
“那好,我等你消息。我衷心希望你能去,我和升达都非常相信你的品位。”乐枫的语气很恳切。
乐枫如此着急在佛罗里达买房子,看样子欧升达那边是要有大的变动了。至于沈宾阳刚把欧广群的房子买下就着急回去,郑逸群更不意外,如果是升达地产要有重大的股权变动,怎么能少了沈宾阳这个证券高手?买房对于沈宾阳那是小事,在股票市场上驰骋那才是他的强项。
“谢谢乐教授的信任,我争取。”郑逸群谨慎地回答。
“还有,明天你有空吗?”
“怎么,乐教授有事吩咐逸群去做吗?”郑逸群问。
“如果你有时间,请代我去看一个朋友。你认识的,就是涵涵小姐,她也住温哥华。”乐枫慢声细语地说。
“乐教授,很不好意思,你应该知道,我这次陪乌梅出来,行动多有不便,单独行动恐怕会引起些无端猜测。”郑逸群忽然明白了,那天晚上的那番话不是针对尹诗双,应该是针对涵涵的。
“那好吧,我不难为郑总了,我等你的消息,如果能去,我叫飞行员跟你联系。”乐枫没再坚持。
收了线,郑逸群脑子里大约画出了一个路线图,欧升达和冷鸿海当初怎么化干戈为玉帛,最重要的因素就是郭正余的参与,在这里面涵涵一定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可郭正余那么牛的人会买一个演员的账吗?郑逸群想起了一个传言,那就是涵涵跟阿萨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果是阿萨在里面有什么作用,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而涉及阿萨,那么欧升达和楚之洋的股份被收购,人家的目的也就是冲着阿萨去的。至于那天晚上郭正余为什么急着去见乌梅男朋友,或许是觉得阿萨有危险,想找个新靠山。当然,还应该有些别的交易,那些都不是很重要了。
现在,问题很明显,阿萨知道自己的对手很强,他必须向乌梅男朋友靠拢。如果直接通过欧升达,乌梅男朋友必有防范,毕竟欧升达现在在别人的枪口之下,乌梅男朋友应该不会答应与阿萨联手。但是,翁林志这些隐形富豪则不同,他们虽然也在阿萨的羽翼之下,但是毕竟没有引起阿萨对手的注意,所以,叫他们来做什么,相对是安全的。关于这一点,乌梅男朋友一定是经过缜密盘算的。
现在按理说,阿萨他们有了示好的行为,乌梅男朋友本身也是因为出身的问题或者是政治考量不可能不跟阿萨联手,可是,目前似乎出了点儿岔子,安妮这事儿有点儿对乌梅男朋友这边不利,乌梅似乎很恼火。这事儿乌梅男朋友会怎么反应?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至于刘力刚,他明显是阿萨那边的人,不然人家不会打击他,这也是向阿萨发难行动的一部分。但他明显也受着乌梅男朋友的青睐。至少有一点郑逸群可以肯定,下大雨的那天晚上,朱振瑞去岛上跟乌梅男朋友谈话,内容应该主要是怎么帮刘力刚过关。朱振瑞是乌梅男朋友的同学,他们是一条战线上的,那是毫无疑义的。他保刘力刚既有政治上的考量也有自身的考量,毕竟刘力刚真出事对他自己也不利。
这样一想,乌梅跟自己承诺的,尽量保全自己跟刘岳平也不是空穴来风,应该是在那个风雨之夜,她听到了自己男朋友与朱振瑞的某些谈话。
只是关于涵涵,古梦柏提她,乐枫也提她。这是怎么回事?唉,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欧升达跟她有一腿。这年头,哪个地产商没有几个情人啊?!
郑逸群这么一思考,他的心情忽然不那么糟糕了,人也渐渐疲倦起来,不知不觉,他被一阵巨大的疲倦吞没了。
等他再一次醒来,发现电话正在响,是尹诗双,他接起来,尹诗双问:“你在睡觉?”
郑逸群嗯了一声,道:“几点了?”
“按我这边时间算,你那里应该是早上八点半吧。”尹诗双道。
“哎哟,这一觉睡得还真香。”郑逸群坐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天空还是乌云密布,他有点儿不满地说,“温哥华是以天气好闻名的,怎么我来了就是阴天。”
尹诗双讥讽道:“那是因为老天爷看你不顺眼。对了,昨天你给我发的那个名单都是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那是你姐叫我发的,要不你问问她?”郑逸群伸了个懒腰。
“算了,我回头叫别人查查就行了。对了,有个事情有点儿怪,那个王汉荣在俱乐部住了不少日子了,整天游游逛逛,就像没事儿人一样。我心里总有点儿打鼓,觉得他似乎有什么阴谋。他是不是还想再把俱乐部关了啊?”
郑逸群笑了,讽刺道:“你这不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吗?反正你也是要离开的人了,关不关俱乐部跟你有关系吗?”
“你这人啊,冷血啊,怎么跟俱乐部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啊?”
郑逸群听到“感情”二字,忽然想起宣萱,他问:“对了,你不是说回去要跟宣萱谈谈,谈得怎么样?”
尹诗双略微沉默了一下,回答:“我跟她谈了,说仅仅是做戏而已,希望她不要当真。她说她理解,不会放在心上的。”
“真的?她真这么说的?”
“是的。”尹诗双回答。
“你确定?”
“确定。”
或许宣萱真的理解自己,她现在不跟自己说什么,也许是生气自己事先不跟她打招呼。想到这里,郑逸群心里有了少许的安慰。但是,他马上想起了个问题,问尹诗双:“对了,云落的父母还在俱乐部吗?”
“在啊,怎么啦?”尹诗双问。
“你派人注意一下,他们平时跟王汉荣有接触没有。”
“不能吧,他们是邻居,可不是一个阶级,王汉荣那么屌,能搭理从内蒙古来的老百姓吗?”
“你就叫人注意一下就行了。”
尹诗双显得有点儿不以为然地说:“行,我知道了。”
刘岳平说找人调查一下云落和王建辉,有结果没有?这样的小事又不好问他,还是回去再说吧。
“有个事我想跟你沟通一下,昨天乐枫教授给我打电话,叫我去见见涵涵小姐,我以跟你姐在一起不方便拒绝了。”
尹诗双沉默了一下,道:“你做得很好。她叫你去看涵涵是假,看看涵涵的儿子是真。”
“涵涵也生了小孩,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是的,涵涵到了加拿大也生了个孩子,乐教授一直怀疑是欧董的。他们全家还到温哥华住过一段时间,就跟涵涵小姐住一起,可她也没抓到什么证据。”
“你觉得涵涵小姐的小孩是欧董的吗?”
“这次在伦敦我私下问过他,可是他不承认。”尹诗双回答。然后,她很感慨地说,“其实,是谁的并不重要。涵涵小姐现在自己生活,也不需要谁的帮助。只是,这些对于乐教授来说确实很重要。”
“也是,对于她来说,家庭至高无上,欧董就是她的全部。”郑逸群有感而发。
“没有女人不在乎男人与其他女人的交往,即便是乐教授。况且,这个孩子如果真的是欧董的,那么涉及的东西就不仅仅是财产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对了,乐教授叫我去佛罗里达帮她买房子。”郑逸群道。
“这事儿我知道,是欧董要把沈宾阳从美国叫回来的时候我建议的。”尹诗双气定神闲地说。
“你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有你个鸟阴谋。”尹诗双啪地挂了电话。
郑逸群有些发愣,这个尹诗双怎么忽然变得如此粗鲁?一点儿都不淑女。
郑逸群走下楼,发现厨房里有人,他走过去,发现乌梅正穿得像个大厨似的在做饭。郑逸群拿起手机咔嚓了几下,乌梅听见后回头嫣然一笑说:“将来不唱歌了我去开个餐馆如何?”
郑逸群耸耸肩说:“你开餐馆?门还不被挤破了?”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乌梅颇有些得意地笑着。女人都喜欢被恭维,乌梅也不例外。
“做了什么好吃的?”
“你看吧。”乌梅向厨房中间的操作台努努嘴,郑逸群走过去,发现上面有四个小菜,炝长豆角、炝圆白菜、咸蛋、西红柿炒蛋。乌梅在锅里煮着粥,另一个锅里不知道是什么。
“不错啊,这里居然有咸蛋。”郑逸群伸手要去拿,乌梅喝道:“洗手去。”
郑逸群调皮地吐吐舌头,乖乖地去洗了脸,回来坐到操作台前说:“咱们就在这里吃吧,不要去餐厅了。”
“行啊,锅里的馒头也好了。”乌梅快活地说。
“你会蒸馒头?”
乌梅边掀开锅边说:“哪里啊,是冰箱里的半成品。那个姓路的男孩子准备的食物够一个排吃半年,什么都有。”
郑逸群知道路由没少准备东西,至于说一个排吃半年那的确太夸张了。
两个人在吃饭的时候,郑逸群简单地说了一下乐枫电话中所透露的意思。乌梅一直没说什么,默默地吃着饭。等到郑逸群说完了,她夹了一只馒头给郑逸群道:“去一下那里也行,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他们为什么要在佛罗里达买房子,而且这么急?”
“我也不清楚。”
乌梅有点儿讥讽地说:“你不是不清楚,是很清楚吧?”
“我知道什么?”
“好吧,我替你说吧,是不是欧升达要隐退?”
“是的,乐教授跟我说欧董打算隐退,专门做慈善。”
“就这么多?”乌梅的眼神开始变得锐利。
“呃,还有,诗双将出任董事长。”郑逸群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乌梅不满地哼了一声说:“不知死活。”
郑逸群赶紧给乌梅夹了点儿菜说:“也许这不是诗双的意思,是欧董的意思。”
乌梅慢慢地咀嚼着,道:“我知道是欧升达的意思,我提醒过诗双不要答应他。谁知道,她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你没看这两天我不搭理她吗?”
“算了,不要太计较,都是形势所逼嘛。”郑逸群开解道。
“你看着吧,欧升达过几天还会有更劲爆的行动。”乌梅道。
郑逸群问:“什么劲爆的行动?辞去董事长还不劲爆吗?”
“嗯,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了,有些事过些天你就知道了。对了,Bess今天约你了吗?”
“没约,但我想她今天会来找我,你要知道,她对这事儿是很着急的。”郑逸群道。
“抓紧时间谈,签完了马上飞佛罗里达。”
郑逸群吃着咸蛋问:“那里风光不错,要不要多待一两天?”
“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郑逸群微微一笑:“一两天也不会发生地震。”
“那好,在那里住两天。”乌梅放下筷子,然后说,“初步定在后天走,你安排吧。”
郑逸群嗯了一声,也放下筷子说:“你收拾吧,我去安排。”
郑逸群走到客厅,先给乐枫发了个信息,告诉她自己可以去,然后拨了一下宣萱的电话,还好这次她接了,郑逸群问:“那个给欧董买房子的经纪人在佛罗里达找的房子在哪儿?”
宣萱回答:“都在棕榈滩,怎么啦?”
郑逸群说:“这样,你安排一下,我和乌梅要去那里替欧升达看房子,然后从那里直接回国。”
宣萱平平淡淡地说:“嗯,回头我把酒店订好,还是套房吗?”
“是的,要最好的,不过这次你还要加订几间房,是飞行员和空姐的。我们要从那边直接回国,只是机组人员的配备我不知道,具体情况等一下你打电话问一下乐枫教授。”
宣萱道:“我知道了,订好了我发邮件给你。”
“你想我了吗?”郑逸群问。
宣萱淡淡地说:“别闹,我在工作。”说完,挂了电话。郑逸群有点儿尴尬,他像小偷一样回头看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世界上,唯独骗不了的,是自己的心。
Bess的电话打了过来,她问:“郑总,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
“这样,我带你去看一下那套房子。”
郑逸群嗯了一声:“行,你把你准备的合同带着。”
Bess快活地说:“好的。”
郑逸群收了线,走回厨房,乌梅正在收拾,郑逸群说:“佛罗里达那边正在安排。不过,Bess刚才打电话过来,等下要接我出去谈一谈。看样子中午不一定能回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乌梅边收拾边说:“这种场合我去不合适,显得掉价。你去你的,中午我自己随便吃点儿什么就好。”
“要不要我叫路由回来,不然你一个人太孤单?”
“也好,你叫他带两个同学回来,我正好想听听年轻人的想法。”
“行,我去安排。”郑逸群拿起电话,马上拨通了路由的电话。路由一听非常高兴,说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你带的人一定要非常了解,你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利害。”
路由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Bess今天开的车很一般,而她自己也是穿了一身户外装。
看着郑逸群的眼神,Bess解释道:“是这样,下午我们有个野营,我没时间回去换衣服,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穿上了,省得费事。”
郑逸群叹口气说:“就是晚上有事,不然的话,我很想参加你们的活动。”
“你也喜欢户外运动吗?”Bess问。
“还行吧,有一阵子很迷恋,现在没时间了。”
“对了,翁总安排我给你女朋友买了两件礼物,我已经安排人以你的名义快递给她了。”
“干吗那么客气?”郑逸群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
Bess淡淡一笑:“翁总说你这次出来没时间也没机会给女朋友买东西,又闹了这么大的风波,应该的。”
有的人成功不是偶然的,他们不会遗漏每一个细节。细节决定成败,翁林志天生具备成功的素质。
车子已经驶入了温哥华西区,别看这里只是一个住宅区,街景可是让人心旷神怡,道路两旁排着粗壮的枫树,茂密的金黄色枫叶在阴沉的天空下有某种独特的美,有如衣食无忧的贵妇,不争不抢、不急不躁,悠然雅致地领略每一刻的光景。
街上几乎看不到人,更看不到车,郑逸群叹息道:“在这里要是没车可是寸步难行啊。”
Bess笑了一下说:“你觉得在这里住的人可能没车吗?”
说话间,车子已经在一栋石头建筑的院子里停下。经过大门的时候郑逸群注意到,这个院子前面有一个低矮漂亮的花岗岩门柱,上面还有黑色大理石门牌号。
Bess介绍说:“温哥华房子的前院不许用围墙挡住,必须是敞开的。”
郑逸群问:“为什么?”
Bess回答说:“或许政府认为各家各户的门前绿化也是城市景观的一部分。这样一来,各家各户就得把自家前院装点得尽量整齐漂亮,毫无遮挡地供过往的行人观赏。虽然这部分土地是私人领地,但是如果房主在前院乱堆杂物、晾晒衣物,或是不修剪草坪,是要受到政府处罚的。”
两人下了车,有一个华人妇女迎上来,对Bess热情地说:“Bess小姐好。”Bess嗯了一声说:“花姐,这是郑先生。”
“郑先生好!”花姐礼貌地打着招呼。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有修养的人,怎么会给别人做用人?郑逸群有点儿好奇,就跟花姐聊了两句。谁知道,这一聊他大吃一惊,原来花姐居然也是鹏城人,是温哥华的新移民,原来还是鹏城大学的老师,再问认不认识乐枫,花姐笑道:“那是我们学校的名人,谁不认识?好的课题她都能拿到,我们连毛都没有。”话里话外透露着很多无奈。也是,在大学里,谁能拿到课题费谁就牛。
再聊几句,才知道花姐移民完全是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公婆卖了鹏城的房子移民到温哥华,老公找了个电气工程师的工作,花姐则因为是学政治的,在这里完全用不上,加上孩子的关系,才找了这份工作。好在这栋房子平时没什么人住,花姐一家人就住在这里,他们自己的房子则租给了两个学生。
一进门,一个龇牙咧嘴的怪物把郑逸群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一个印第安图腾。看到郑逸群的表情,Bess笑了,她告诉郑逸群,在温哥华岛上可以看到很多图腾柱,也分布着很多印第安保留地。
郑逸群感慨道:“我真想亲眼看看它们长什么模样。”
虽然从外面看这是老式英国式建筑,但是翁林志对其进行了改造,客厅是挑空的,很有空间感。
有两个厨房,一个开放式的,一个封闭式的。不过,郑逸群对那个大大的壁炉很感兴趣,如果在冬天来温哥华,跟宣萱一起吃过晚饭,自己在这里读书,宣萱做她喜欢的事,那该多么温馨啊。房子有五间卧室,三间在楼上,两间在楼下,花姐一家住在楼下。温哥华的室内颜色很少做成纯白色,而多采用红色、灰色和黄色。这栋房子的卧室颜色都不同,但家私风格都差不多,是很欧化的样式,都是实木。加拿大不缺木材,更不缺名贵的木材。
在一层的后部也有一个家庭厅,这是自家人读书、聊天的地方,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后院的景色。
“看看后院吧。”花姐说。
三个人走出后门,与前院不同,后院是封闭的,隐私性很强。花姐介绍说:“温哥华四季如春,环境舒适,很适宜户外活动,如果有人来,可以在这里搞派对。”
郑逸群耸耸肩,道:“偏偏我来这几天是阴天。”
后院还有个硕大的游泳池,花姐介绍说这游泳池是带着冲浪设备的。
“怎么样?”Bess问。
“不错,不错。”郑逸群回答。
“那好,回头我叫律师过来,你把跟你相关的法律手续签了,翁总那边的等他回来再签。”
“这么简单?”郑逸群问。
“是的,按理说应该去律师楼的,但翁总的事情,律师肯定会直接来做的。我们回客厅坐吧。”
回到客厅,两个人坐下来,花姐送上来茉莉花茶。Bess拿出事先准备的合同开始和郑逸群谈乌梅的事情。郑逸群自然知道怎么控制谈话的氛围,先说了乌梅男朋友的难处,再延伸到乌梅自己处境的微妙,话里话外让Bess体会到自己在里里外外做工作所付出的心血。话到关键处,他还煽情几句,搞得Bess几次都有些眼泪汪汪的。
生活其实就是一部章回小说,每一章都有各自的起始、高潮、平淡、低潮和收尾。你要把生活写得精彩,你就要知道这小说里都需要什么元素。翁林志送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自己不能让翁林志觉得这礼送得不值。
谈到深情处,Bess忽然说了一句:“看来,欧升达向阿萨推荐你陪乌梅出来是最英明的选择。”
Bess是随口一说,可郑逸群却忽然明白了许多。自己跟欧升达的关系并不密切,欧升达没有必要向阿萨这样的人推荐自己。这一切应该都是尹诗双的工作,她叫自己出来陪乌梅,除了自己这个乌梅前夫的身份以外,自己的口风严也是尹诗双能够信任的。尹诗双让自己出来,在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不让自己在俱乐部的某些事情上掺和过深。俱乐部里的水太深,搞不好就会踏入哪个无底洞,再想出来那就难了。
尤其是李铁牛这件事,只是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了。尹诗双叫他出来,交由古梦柏来处理,这不能不说是将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最重要的,这是一次肥差,跟乌梅出来,有人想送乌梅点儿什么必然也会让自己沾点儿油水。在这点上,尹诗双肯定有所考量。
郑逸群没接着Bess的话说下去,那样显得自己浅薄,而是对合同中的几个细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当然,他的口气是,如果不这样乌梅会怎么样。这样说话既显出自己对乌梅的了解,又抬高了乌梅的身价。
Bess当即表示,只要是乌梅提出要求一定会满足,于是,她用随身携带的电脑修改了合同。
郑逸群好奇地问:“你不用跟翁总、林总商量一下吗?”
Bess头也不抬地回答:“不用。”
这个细节叫郑逸群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难道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只是想尽快促成这笔生意,改变自己的人生吗?郑逸群在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下最近自己跟这个女人所有的交往过程,特别是有翁林志在场的时候翁林志对Bess的态度。他惊讶地发现,翁林志对Bess的态度根本不是上级对一个工作人员的态度,而是平等,很多时候甚至是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加限制。郑逸群越发觉得Bess不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那么,她是什么身份呢?
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是罗小可的。他站起来,走到后面的家庭厅,接起来。罗小可问:“你在哪儿?”
“我在加拿大。”
“你够神秘的,真想旧梦重圆啊?”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你还是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吧。怎么着?还单着呢?不然的话,报个名去那个黄河工商学院钓只水鱼?”郑逸群嘴不让人。
罗小可哼了一声说:“我单不单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也捞不着。俺这叫低调,低调是一种智慧。至于说到水鱼,天底下哪有那么傻的水鱼叫我钓?跟你说个事儿,我参加了钱小小的派对,你猜怎么着?她说她要进军房地产。”
“进军房地产,她宣布计划了吗?”郑逸群问。
“没有,不过,在酒会的中间,古梦柏跟我说他要在鹏城搞个酒庄。”
郑逸群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地说:“有点儿意思,那地是周浩的,他难道跟周浩还有合作?周惜雪难道不恨他?”
“你说到周惜雪,事情可是有点儿意思,听说她要结婚了。”罗小可说。
“这么快?”郑逸群更是想不通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古梦柏踹了周惜雪,却跟周浩在一起搞酒庄。周惜雪曾经那么爱古梦柏,为他不惜色诱楚之洋,却突然要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刚认识不久的林晓伟。
“是啊,世界不是怪,而是发展太快。”罗小可嘿嘿地笑着。
郑逸群颇有些无奈地说:“生活真的没有边界,就跟孙悟空一样,不管你变化有多少,终究还是一只猴子。”
“也是,就连欧升达和楚之洋都要在人家面前投降,作为小人物的我们,面对生活又能做出怎样的反抗?”
“咦,你打电话不是要跟我自怨自艾吧?”
“唉,是这样,安妮心情不好,叫我回美国陪陪她。这不,我正在收拾衣服。我其实知道你去了温哥华,就想问问咱们能不能见个面。”
郑逸群心里忽然一动:“机会倒是有,可不知道你的时间怎么安排。”
罗小可问:“你那边怎么安排?”
郑逸群回答:“我可能后天要去棕榈滩。”
“是吗?回头我看看有没有时间,过去看看你。”
“行啊,就是你旅途劳累,去棕榈滩要马不停蹄啊。”
“我想想办法。”罗小可道。
“好啊,期待能见面。”郑逸群收了线。他的心里真的是充满了期待,不过不是期待罗小可,而是另外一个人。
不过,有个问题罗小可今天没有提,那就是上次她说钱小小担任了香港一个公司的董事,哪个公司?会不会是中阳股份呢?
郑逸群走回房间,发现有个英姿勃发的白种男人正站在那里跟Bess谈话。看见郑逸群走过来,Bess介绍说这是律师Vincent。Vincent的名字很好听,是个沉静如艺术品般的男人。他伸出手跟郑逸群握握手,问声好,有点儿口音,一问才知道他是魁北克人,从小跟讲法语的孩子在一起上学,难怪。
Vincent拿出文件,郑逸群看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上面写的是购买。他问Bess是怎么回事,Bess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考虑到安全,这栋房子以转让的形式过户,回头翁林志会通过安全手段把等价的购房款和税款打到郑逸群的账户上,再由郑逸群把钱打给翁林志。郑逸群懂了,没说什么,走回来在一系列文件上签了字。
Vincent检查了一下文件,发现没有什么问题,说自己有事先走了。Bess对郑逸群道:“中午了,我们吃饭吧,今天我们吃中餐。”
花姐是客家人,做的菜都是客家菜,有咸菜焖猪肉、酿茄子、盐焗鸡、红糟排骨、咸鱼蒸肉饼和一个清炒白菜。
Bess说自己晚上还有事就不喝酒了,郑逸群说那我也不喝了,于是,花姐给二人盛上饭。
郑逸群吃了好多天西餐,有些腻了,遇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可是放开了吃,连吃了两碗。
“你觉得乌梅小姐会同意咱们现在的合同条款吗?”
郑逸群将注意力放在食物上,道:“我做做工作吧,应该问题不大。”
“那明天能签合同吗?”Bess迫切地看着郑逸群。
郑逸群矜持地回答:“我也没什么把握。”
其实,乌梅这边也很急,只是,为了叫对方心理平衡,还是要沉着。
快到天黑的时候,郑逸群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有些熟悉但又不敢肯定是谁,她说:“郑总,我下飞机了,马上赶到你那里去。”
郑逸群道:“好的,有车在机场等你,你拨通我发给你的电话就好了。”
“待会儿见。”女声柔和地说。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会给人良好的印象。
郑逸群走到后院,乌梅正跟路由带来的几个年轻人烧烤,见郑逸群走出来,乌梅站起身来,走过来问:“怎么,客人要到了?”
郑逸群点点头说:“大约半小时后到,你们几个尽量不要到前面去,不方便。”
“我猜,这个人一定认识我。”乌梅笑吟吟地说。
“或许吧,你们玩好。”郑逸群转身走回客厅。
他拿起iPad查看了一下信箱,那两个人还是没有回信,倒是宣萱发来一封邮件,告诉郑逸群,她已经订了棕榈滩的丽思卡尔顿酒店。
郑逸群回复宣萱说收到,然后又写了几句甜言蜜语,他希望这样的话能让她感动。
路由走过来问:“等下客人来了要不要吃饭?”
郑逸群想了想:“看情况要吃饭,你去准备点儿吧。”
路由点点头,进了厨房。郑逸群向山下望着,天已经渐渐黑了,门口的草地也变暗了,只有远处的海湾还透着一点儿亮光。都说温哥华是阳光之城,也许,一年中少有的几天阴天全被自己赶上了。
终于,一辆车从山下开过来,郑逸群知道那一定是客人。果然,车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衣着时尚的女人,郑逸群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认识,那正是刘岳平的大学同学,龙海股份总经理陈瑾的太太尤乐梅。
只见她的发型做得低调而随意,穿着一条黑色的窄裙,裙摆下有一些蓝色的装饰,上身是一件无袖的淡蓝色貂皮衣,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布包,看不出是什么牌子。除了这个黑色布包,她还带了一个公文袋,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她脚上是一双配有貂绒的鞋子,白白的小腿没有穿丝袜,显出十足的性感。
“尤小姐好。”郑逸群微笑着打着招呼。
尤乐梅优雅地回答:“郑总,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吧?”
“是啊,非常难得。”郑逸群道,然后伸出手,请尤乐梅进门。尤乐梅从他身边经过,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扑面而来。
坐在沙发上,尤乐梅习惯性地将手放在膝盖上,姿势很淑女。郑逸群问:“喝什么?”
“喝茶吧,几个小时了,在飞机上一直喝饮料。”
郑逸群走到一边烧水,附和道:“也是,欧美的航班上没有茶。”
“怎么样,这里住着还行吧?我选的房子。”
“原来是尤小姐选的房子啊,我说怎么这么有品位。”郑逸群适时地恭维了一句。
“哦,这是岳平叫我选的,当时我选了好几处。对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个隔壁就是高峰的房子。”尤乐梅指着右边,那边的密林深处有一栋石头大屋。
“原来是这样啊。”郑逸群不禁大吃一惊。高峰是国内出名的贪官,原来是个银行行长,带着巨款跑到这里,他是加拿大公民,国内通过正当的程序要引渡他,这个程序所需时间肯定不短,他还请了加拿大最顶尖的律师来辩护,估计拖上十年八年的绝对没有问题。”
“你怎么在多伦多?”郑逸群开始洗茶杯。
“哦,跟陈瑾冷战呢。”尤乐梅不舒不缓地说。
“为什么呀?”郑逸群故意问,其实,他知道为什么,就在前几天他还看见了周洁。
“你得了,你别跟我装糊涂了,刘岳平跟我说了,你认识那个周洁。”尤乐梅似乎并不生气,斜睨着郑逸群。
“怎么,你还要跟陈瑾来真的啊?”郑逸群端着水壶走到茶几边,坐在尤乐梅旁边开始沏茶。
尤乐梅身体笔直,优雅地回答:“我是想跟他来真的,可是他肯吗?你要知道,我也是龙海股份的股东,另外我也是他妻子,合法夫妻,如果离婚,他的日子可就难了,你说他肯吗?”
“就这么一直耗着?”郑逸群问,他把一杯热腾腾的茶递给尤乐梅。
尤乐梅接过茶,但是并不喝,眼神有些飘移地说:“也不一定,假如换个思路呢?”
“怎么换思路?”
“你有没有想过收购华昌股份,或者是收购龙海股份?”尤乐梅眼神复杂地看着郑逸群。
“你什么意思?”
尤乐梅微微一笑说:“华昌股份不是要收购中海信吗?如果中海信先发制人收购了华昌股份呢?”
“这个事情我没想过,岳平有这个意思吗?”郑逸群问。
“他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心思想这个。”尤乐梅似乎有点儿失望。
郑逸群打着哈哈说:“这个事情我没想过,我对并购这种事也不是很感兴趣。再说,什么华昌股份,是干什么的我根本都不知道,收购过来做什么?”
尤乐梅喝口茶,然后把茶杯放下说:“你如果不釜底抽薪,我估计你和腾大股份的章艾很难阻止华昌机械的收购行动,毕竟舒欣榄给九方科技的林晓伟提出的条件是让他占有华昌机械的股份。你要知道,发动机一直是九方科技的软肋,如果用中海信的股份换来华昌机械的股份,进而在发动机问题上不受他人控制,这对林晓伟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
“那就成全他好了。”郑逸群不动声色地回答。他现在有些吃不准尤乐梅来的目的了,刘岳平叫自己去多伦多看她,就是为了听她的这个建议?
尤乐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淡淡地叹口气说:“唉,不说这些了,我也只是一个建议。我来是想跟你谈另一个问题,乌梅不会突然进来吧?”
“你认识乌梅?”
尤乐梅轻轻一笑:“我倒是跟她没打过什么交道,可她是大明星,又是你的前妻,你们最近又要破镜重圆,我们小市民自然要关心关心啦。”
“没事,她跟几个大学生在谈事情,对了,一起吃晚饭吧。”
尤乐梅摇摇头说:“不了,等下我还要到温西去见朋友,我们还是抓紧谈正事吧。是这样,岳平在多伦多有两家商场,原来一直是我的一个亲戚帮着管理的,资产在国内一个朋友的名下。前几天刘岳平跟我说,要把商场过户给你,这是一些法律文件,你看看,回头我带律师过来把它们签了。”说着,她把那个公文袋递给郑逸群,“你回头看看吧。”
郑逸群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刘岳平给的那两个信箱一直没有回信,其中一个信箱就管理着这两家商场,他清楚地记得,其中一家商场就在北多伦多。原来,尤乐梅就是其中一个信箱的联络人啊。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万一他有什么不测,不要试图搭救他,如果有其他因素参与,他可能更麻烦。”尤乐梅面似平静,但还是透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焦虑。
郑逸群很想问一下尤乐梅为什么不过户给她自己,但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他们这样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自己何必问那么多呢。
“另外,这里面还有两套多伦多湖边房子的资料,也一并过户给你。”尤乐梅道。
“准备怎么过户?”
“如果是赠与的话,只付一点儿手续费就可以,但将来出售会产生很大的费用。所以,刘岳平建议你购买,反正都是左手倒右手的事情,到时候律师会跟你细谈的。”
郑逸群点点头:“我明白了,还有别的事吗?”
尤乐梅嗯了一声说:“没别的事了,对了,明天去见律师最好不要让乌梅知道。”
“嗯,我知道。”郑逸群点点头。
尤乐梅走了,望着她坐的车灯光消失在一片树林后面,郑逸群忽然觉得刘岳平把尤乐梅掌握的一些资产转移到自己这里来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说道。要么是尤乐梅那里被陈瑾发现了什么,要么是有关部门盯上了尤乐梅。如果是后者,刘岳平的做法也是一种冒险。自己这里就一定安全吗?刘岳平难道就不怕自己有一天忽然背叛他吗?他当然不怕,他手里一定控制着自己的另外一些东西。这是一种危险的游戏,既然玩了,那就得继续玩下去,只要自己不破坏游戏规则。
郑逸群忽然听到后面有声音,他回头一看,是路由,他问:“客人怎么走了?”
“嗯,客人有事。”
“可是,我准备了不少吃的啊。”路由有些惋惜地说。
“你们吃吧,对了,回头告诉乌梅小姐,我先上楼了。”
“嗯。”路由听话地点点头。
郑逸群拎起尤乐梅放在茶几上的公文袋,上了楼,然后关上门,把公文袋丢在写字台上,然后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心情无比沉重。
他忽然起身看着那个公文袋,恍惚中,他觉得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一股强大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处升起,直冲头顶,他几乎被冻僵!
有人敲门,他走过去开了门,是乌梅。她脸色绯红,明显有点儿微醺,她靠在门边问:“客人走啦?”
“走了。”
“你的脸色很难看,怎么啦?”
郑逸群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说:“没什么,这样,跟你说个事,明天上午我还要跟Bess确认一下合同中的一些条款,如果没有问题,晚上我带她来签合同。”
乌梅随意地挥了一下手说:“你随便吧,我是听路由说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来看看。你真的没事儿?刚才来的是谁啊?”
“哦,刘岳平的同学,你不是认识周洁吗?周洁男朋友的老婆。”郑逸群回答。
“尤乐梅?我知道这个人,也是罗小可的同学嘛。罗小可似乎对她有点儿不感冒啊。”乌梅歪着头看着郑逸群说。
郑逸群忽然明白刘岳平不让乌梅和尤乐梅见面的原因了,是不想叫罗小可知道,于是,他嘱咐了一句:“这事儿你可别跟罗小可说啊。”
乌梅不屑地说:“知道,地下情,见不得光。怎么,你就叫我这么站在这里?”
“路由呢?”说着,郑逸群侧开身体让出一条路。
乌梅走进房间,坐在窗前的写字台旁说:“他们在收拾残局,等下就直接走了。你别说,他们都很喜欢我的歌。”
郑逸群倒了杯水给她,说:“那当然,也不看看你是谁?”
乌梅瞪了郑逸群一眼,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怎么知道我的嘴里吐不出象牙?”郑逸群给乌梅下了个套儿。
“我当然知道。”刚说到这里,乌梅忽然明白了,站起来就用粉拳招呼郑逸群,郑逸群被逼到角落,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郑逸群正想反抗,电话忽然响了,他看看屏幕,发现居然是邓禹非,他接起来,邓禹非告诉他,王大庆的问题快了,组织部门已经对王大庆进行了考核,估计很快就会公示。
郑逸群笑道:“恭喜,恭喜。”
邓禹非呵呵地笑着说:“还不到庆功的时候,我先跟你汇报一下。对了,中海信那边的事你要有所准备,收购邀约随时可能发出。钱进跟我说,志在必得。”
“呵呵,那好啊,欢迎。”
邓禹非呵呵地笑着说:“你好像很有信心啊,不过,你放心,我虽然参与中阳股份通过华昌股份收购中海信,但我只是奉命行事,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郑逸群笑道。
“大庆这事儿我一定会记住你这个情的,放心。”邓禹非严肃地说。
“行了,瑞林的朋友,就不要客气了。”郑逸群客气道。
收了线,郑逸群发现乌梅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她问:“你为什么对我们姐妹这么好?”乌梅忽然严肃起来。
“没什么,哥们儿嘛。”郑逸群觉得乌梅这话有些问题,他简单地回答。她喝多了,此时任何回答都要谨慎。
“哥们儿?我不希望你这样简单地回答我。你应该用男人的方式跟我说话。”乌梅的脸色有些冷峻。
“你别这样,回去睡觉吧。”郑逸群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干巴巴地回答。
乌梅没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双臂环在一起。整个房间的空气顿时凝结。
良久,乌梅走上前,双眼凝视着郑逸群,一字一句地说:“哥们儿,我不会叫别人伤害你,但是,请你记住,你也不要伤害别人。”
“我有伤害别人吗?”郑逸群几乎不敢与乌梅对视,乌梅的眼里似乎有一把利剑。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根本不知道你在等谁。”乌梅用手指点点郑逸群的胸口,转身离开了。
手机上有一条信息:你最近可能有些麻烦,凡事要小心。是周洁发来的。她知道些什么?郑逸群很想问问,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