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衢市冷鸿海的项目停工了,出人意料的是,一连三天,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这种沉默叫欧升达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这张牌出错了?

叶汉生回来并没有真正在家休息,而是带着营销策划中心那些人整天跟设计院的人泡在一起,对升达通衢展览中心的规划进行讨论。欧升达几次叫他回家休息他都说要把活儿干利索了再回去。可是,欧升达根本没看出来他有回去的意思。

于是,他将沈宾阳叫来,命令她把叶汉生带到香港去玩两天。这样,叶汉生才不得不跟着老婆走了。

一般来说,公司员工的利益与公司老板的利益是不一致的,二者之间经常会有冲突。但是,在叶汉生这样的高层管理人员有了必要的股份以后,他们的主人翁意识开始强烈起来了。上个世纪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制改革,为什么一包就灵?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政策终于符合了人的本性。因此,连一个前台都可以成为百万富翁的百度那样的公司怎么能不让所有的员工感到骄傲?

将公司股份分一部分给员工不仅留住了人才,而且还能激励员工更好地为公司工作,因为给员工股份的同时也赋予了员工相应的责任。

叶汉生走了,但是,预想中的电话却没来。欧升达感觉到自己就像把一个炸药包扔进了一个幽深的山洞,本来以为会有一个惊天动地的爆炸,谁知道却变成了鸦雀无声。怎么办?下洞里看看,万一炸药包突然爆炸了也许会伤了自己。不下去,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天,他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涵涵,对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虑。

涵涵也感到很奇怪,她告诉欧升达,这两天她一直在打电话给徐中方。但是,他要么不接,要么说自己在开会,回头再打过来,但一直没有打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欧升达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警察失去了对目标的跟踪。

他叫乐枫约廖冰旋去会所做香薰,看看是不是能碰到Andrea和马娜思。但是,她俩连去了两天也没有看到她们的影子。

倒是钱进打过一个电话想约欧升达谈谈,他心里不舒服说自己在出差,拒绝了。

他约楚之洋一起去桑拿。

泡在温润的水里,有一群小鱼游到他们身体下面不停地噬咬着人体上的死皮,痒痒的。

欧升达有些怅然道:“之洋,我可能是出错牌了。”

“有点吃不准啦?”楚之洋笑眯眯地问。

“我这张牌应该有作用啊,怎么这牌一出,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欧升达闭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

“你不觉得没有反应不也是一种反应吗?”楚之洋笑着。

“怎么说?”欧升达将头缩进水里,只露出脸。

“下围棋,双方是有时间限制的。你现在按下了按键,对方陷入了长考。如果他把规定的时间用完了,也就进入了读秒阶段。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一秒钟之内下一手,否则他就会失败。”楚之洋道。

欧升达似乎没有听到,还是在水里泡着,忽然他哎哟一声坐起来。

楚之洋问:“你怎么了?”

“一只小鱼差点钻进我的耳孔里面。”欧升达回答。

“一定是那里有它向往的食物。”楚之洋道。

“你要是王光玉你现在会做什么?”欧升达问。

“我要是他就是要抓紧时间谈判,把横村地产的事情快点结束,造成既成事实。”楚之洋眯着眼睛回答。

“我有些纳闷,横村地产怎么看都是一个脏壳,凭王光玉一世聪明,他怎么会看重这个壳下手?”欧升达低着头,一群小鱼在他脚尖游来游去。

楚之洋动了一下,他身边的小鱼惊恐地四散开来:“看来,他似乎把债务重组和资产重组的节奏搞乱套了。”

“是啊,他本来应该等基本形成债务重组协议之后,再跳进去吃下控制权,并迅速停牌锁定价格的。这次他是为什么?”欧升达尽量让自己不动,他身边的鱼越来越多。

楚之洋也开始尽量不动:“不管为什么,一个目的是我们应该能看出来的,他是要通过这次重组还他以前的债务。”

“他巨大的债务是怎么产生的?难道真是所谓的赌博输了?”欧升达尽管浑身痒得难受,但是他还是尽量坚持着。

“你相信这种传言吗?”楚之洋问。

欧升达摇摇头:“我不相信。”

楚之洋道:“也许是他扩张太迅速造成的。”

“这个也不是主要的原因。”欧升达道。

楚之洋问:“你觉得他的命门在哪里?”

欧升达慢慢说:“仔细了解最近一些人落马的原因,多是由于挪用上市公司资金、做假账、虚假注册资金、违规担保、合同诈骗、偷税漏税、行贿等问题。我觉得王光玉也不例外。”

“哦?”楚之洋轻呼一声。

“说白了,都是一个体制造成的。”欧升达觉得浑身像爬满了蚂蚁,不用看,一定有很多小鱼围在他身旁。

欧升达慢慢地道:“人类从总体上说是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体,人类具有魔鬼和天使的双重性情。完善的体制抑制恶,不完善的体制叫恶有了钻空子的机会。有些人不贪财,但他喜欢权力;有些人他不图利,但他图名;而有些人什么都想要。所以,为了满足欲望,才会有人不择手段。之洋,有个概念我们要明白,欲望本身不是恶,实际上所谓的幸福感无非就是人的欲望得到满足与否罢了。人类追求幸福的本身就是为了满足欲望。因此,欲望本身不是恶,是一种正常的人性。但是欲望如果没有节制就变成了恶,所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历史年代、任何国家,节制欲望都是一种美德。节制不是禁欲,节制是说人的欲望应当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那么这个范围应该在哪里呢?我认为这个范围就是不能侵犯他人追求幸福的权利。”

“这个跟体制有什么关系?”楚之洋问。

欧升达道:“当然有关系,体制的作用就是应该来保障我们的权利,使我们能够自由地追求幸福而不受自己以外的任何个人或集团的侵犯。而这就需要体制是透明的,而不是暗箱操作。”

“唉,我们这个体制关键就是权力太集中,没有监督。”楚之洋也叹了口气。

欧升达忽然坐起来:“圣人作法,不肖者拘之,这就是制度与人的关系。”他身边的小鱼忽地四散开去。

楚之洋也坐起来,笑道:“这些小鱼也真厉害。”

欧升达笑了一下:“这些小鱼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它们集合起来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它能让一个庞然大物变得清洁。”

楚之洋站起身来,围上毛巾:“你刚才说到欲望,我觉得很有道理。具体到王光玉的身上,那就是在欲望的驱使下,他见利忘义、不择手段地操纵市场,谋求企业超常规的扩张,肓目追求当什么行业航母,企图形成垄断。这种狂妄、放纵、肆无忌惮的行为,最终给他招来灾祸。”

“这个恐怕也不是他自己想这样的。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欧升达也站起来。

“为什么这样说?”楚之洋问。

“有时候,可能是某些人迫使他不得不这样做。”欧升达看着他,语气凝重。

“迫使?这话我有点听不明白哦。”楚之洋走进桑拿房。

“这里有些事情我是很能理解王光玉的。”欧升达在发烫的木椅子上坐下来。

楚之洋向炉里面浇了些水,一股灼热的蒸汽顿时将两个人包围:“你说说看?”

欧升达慢慢地说:“王光玉的发迹现在我们已经看清楚了,就是那些银行的违规贷款。后来为了还这些贷款,他不得不选择去香港上市融资这条路,而融资也需要钱,这就需要再违规贷款。而这些贷款又通过某些秘密渠道流向了香港,通过麦道买到了那个壳,成功地融了资。按理说,他应该用融到的资金把原来那些违规贷款还了,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从此稳稳地做生意。可是,王光玉偏偏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是啊,这个人胆子特大。”楚之洋又往炉子里加了些水。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对资本市场的违规操作,这可能是最终导致王光玉失败的症结所在。”欧升达身上的汗已经开始聚成小河。

“我有些想不通他,按理说,他已经成为了企业家里的佼佼者,他为什么还要冒着搬脑袋的风险去行贿?去做那些不合常规的并购呢?”楚之洋问。

“自卑,源于自卑。”欧升达回答。

楚之洋笑道:“他自卑?你有没有搞错?”

欧升达摇摇头:“嘿嘿,学历低下和出身卑微是他骨子里永远清除不掉的劣根。”

“是嘛,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毕竟你也算是出身贫寒,对这个应该有我们体会不到的东西。”楚之洋又浇了一瓢水,房间里更热了。

欧升达点点头:“一般来说,自卑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战胜自卑,成为成功人士;一种是被自卑彻底打败,一辈子碌碌无为。他可能就是第一种人。”

“那么他应该脱胎换骨了啊?”楚之洋道。

欧升达摇摇头:“无论他有多少财富,也无论多少人对他前呼后拥,骨子里的东西是一生都改变不了的。比如说我,上了几年学,应该比一般的农村孩子的眼界高一点吧?可是,我思维里残留的那种农民意识还是不断地出来骚扰我。很多时候,我在你面前有些蛮不讲理,其实那背后就是因为我在你面前非常的不自信。”

“升达,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可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有许多优点是值得我学习的,比如你的坚忍。”楚之洋有点急。

“我知道,咱们不说这个了,还是回头说王光玉。他后来变得越来越霸气,其实还是他自卑的一种表现。他因为以前的第一桶金来路不正,所以就要想办法证明自己的钱真的是来自正道。哎哟,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欧升达跳起来跑出门外。

楚之洋慢慢走出来,笑道:“这点你就比不上王光玉。”

“我是比不上他,钻体制空子其实是把头伸进体制的绳索,哪天政策一变,你就完了。”换衣服的时候欧升达这样说。

楚之洋喟叹道:“是啊,钱是赚不完的,为了点钱,搭上前途是很不划算的。”

边往房间里走,欧升达边说:“他呀,雄心太大,因此造成了现在的不利局面。这两年他不断地并购,这样就需要大量资金。康美电器作为香港上市公司,在外汇监管下,资金流入总额有限制。一方面是并购急需资金,另一方面是港币流入困难,且港币面临不断贬值、账面缩水的压力。我想他极有可能动用了地下钱庄,洗钱或者转移资金。”

楚之洋道:“那他出事是早晚的,你要早做打算。”

“我知道,算了别说了。看看今天尹总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货色?”欧升达向楚之洋挤了一下眼睛。

在两个白皮肤的按摩小姐的手下,欧升达忽然感觉自己疲惫得无法形容,尽管楚之洋还在用英语跟小姐说着什么,他已经沉沉入睡了。

再也没有什么比在朋友面前毫不设防更舒服的事情了。

忽然,按摩小姐推他。他醒来,看见按摩床旁边的一个架子上,他的手机正闪着幽蓝的光芒。

接起来却是Andrea,她柔柔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欧董,你在会所吧?”

“怎么?Andrea小姐,有事啊?”欧升达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

“我想跟你谈谈。”对方终于有反应了。

“好吧,等下西餐厅见。”欧升达放下电话,扭头一看,楚之洋和他的那个小妹已经不见了。

他摇摇头,这个淫棍。

他想站起身来,那个身材姣好的女孩子却按着他,比画着还要完成其他程序。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讲,只好连声说NO。

那个女孩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也许,在她的记忆里还没有顾客这样的就结束了整个服务吧?

他发了条信息给楚之洋,告诉他一会儿去西餐厅,然后换了衣服走了出来。

他有点恍惚,不知道Andrea要跟他谈什么。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绝对跟通衢的停工有关。

他说不上自己是兴奋还是不安,反正感觉怪怪的,就像一个毛头小伙子第一次约会一样,心里砰砰直跳。

手机又响起来,是涵涵:“徐中方约我回鹏城。”

“巧了,冷鸿海的秘书Andrea约我谈事。”欧升达回答。

“你说,徐中方会找我谈什么?”

“你说,Andrea为什么会约我?”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他们知道,这是那张牌见效了。

涵涵问:“你说徐中方这么急地叫我回来,是想叫我干什么?”

欧升达道:“他不是分析不到咱俩现在合作的深度,也许他是想对我从另外一个角度施加影响。”

涵涵嗯了一声:“看来,他跟冷鸿海乃至王光玉的合作不是简单的权钱交易。”

“收买权力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关键看你的力度。”

“我半夜到鹏城,明天我们再联系。”涵涵放了电话。

Andrea在台上,徐中方在侧面迂回,真正的两个主角在后面出谋划策,这局布得貌似很合理啊。

对于资本的力量,孙中山是一直主张节制的,但资本与权力的结合只能在目前的体制下才那么完美。华尔街出了麦道夫,这个巨骗逃避了政府监管,自己发了财,投资者遭了殃。美国政府在其中的责任,是监管不力,并无官员涉入。而王光玉却能叫徐中方、安厅长和李佳荣这样的一方诸侯为他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权力本身成了金钱的同谋。通过钱权的完美结合,王光玉买到一部分权力,然后以权制权,达到以小博大发横财的目的。但是,这同时也使他走上了体制钢丝绳,只要是一阵风,他就随时可能掉下来。

掌握资本的人是有欲望的,所以要节制资本。掌握权力的人也是有欲望的,所以也要节制权力。

Andrea今天穿着一身很性感的衣服,她靠窗坐着。见欧升达过来,她报以温柔的一笑。

“怎么?最近一直在大陆?”欧升达问。

Andrea一口柔柔的台湾腔:“冷董出不来,有些事情就授权我来替他处理。”欧升达搞不懂,这台湾腔里的那种嗲是怎么发出来的。“欧董,我请你出来的目的就不要讲了吧?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复工?”

欧升达摇摇头:“难啊,不瞒你说,你们那个项目我们外欠的材料款、人工费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了。你也许不了解大陆,各级政府对于农民工的工资问题非常重视。现在马上就要到春节,如果农民工出现问题,那么我们在通衢就会受到政府严厉的处罚,后果是很难想象的。”

“可是,这样对我们影响就大了。我们订购的一些机械设备已经都开始发货,不久就会进场安装调试。如果你们不能按期完工,那些机械设备放在露天是要受到非常大的损失的。”Andrea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实在是对不起,这是预料之外的。你知道,现在楼市很差,销售基本停滞,我们的资金链处于断裂的边缘,非常危险。所以,停工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本来,我是想跟冷董说说,把你们那边融资提前收回的。想想现在全球金融危机,你们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所以,还是咬牙没有跟冷董提这件事。”欧升达看着Andrea,不漏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欧董现在对下一步的融资有什么考量吗?”Andrea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

欧升达冷静地回答:“本来我是想把我跟王主席的一个合作公司新华达的股份转让给华夏信托投资公司的,这样就不会影响你们在通衢项目的进度了。但是,王主席出于他自己并购横村地产的目的,不同意我的建议,因为那样会影响他收购横村地产的进度。他坚持要他自己行使收购优先权。可是,他提出的收购方案我没办法接受,于是只好出此下策。”

“哦?他的方案很苛刻吗?”

“当然,我不知道你们跟他之间是什么样的合作关系,但是,他拿你们一块手续不全的仓储用地加极少量的现金,来置换我那块位置地段都非常好的商业用地,摆明了就是不想真心跟我交易。”欧升达呷了一口咖啡。

Andrea有些动容:“你是说他根本不想收购你的那块地?”

欧升达知道这句话在Andrea心里的分量。他接着说:“新华达的问题本来就是王主席一个很巧妙地腾挪,他只出了一部分现金。新华达的核心资产就是我那块地,现在他把那块地高估很多倍,以此来获得横村地产定向增发的股份。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一种典型的空手套白狼。现在,他故态复萌,又想用同样的手段,用你们的地拿走我的地。你说,我能同意吗?”

Andrea没说话,用调羹匙在面前的咖啡杯里慢慢地搅着。

到这里,欧升达的话就说得差不多了,下面就该Andrea的了。

“如果我们现在拨给你一千万,你能不能马上复工?”Andrea问。

欧升达摇摇头:“这个只是九牛一毛。现在是年末了,很多款都要付了。如果停工,材料商跟我们开个协商会,付一部分还能解决点问题。人工费必须是要全部付清的,不然工人一旦闹事,政府的面子上一过不去,就会迁怒于我们。你知道,我也是不想停工的,这一停工,其中的损失也是非常大的。”

Andrea心神不宁地喝了口咖啡,轻声道:“我明白了,我会很快把这些情况汇报给冷董的。”

“替我向冷董道歉,要不是新华达的事搞得这么麻烦,我不会让他操心的。”欧升达一副真诚无比的样子。

对面不是铁板一块,现在,在缝隙揳了一块楔子,如果再巧妙地用用力,那个缝隙就会越来越大。金属是有疲劳的,因为金属内部结构并不均匀,从而造成应力传递的不平衡,有的地方会成为应力集中区。与此同时,金属内部的缺陷处还存在许多微小的裂纹。在力的持续作用下,裂纹会越来越大,材料中能够传递应力的部分越来越少,直至剩余部分不能继续传递负载时,金属构件就会全部毁坏。

现在,就看对方怎么去整理他们手里的牌了。

欧升达忽然想起了一首歌:“所谓整个世界原来只是你我,也许生命只有两个简单选择,谁来当观众,谁在剧情中。”

他感觉到心里涌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手机响了,楚之洋问:“我怎么没看见你?”

他一回头,见楚之洋就站在钢琴那里四处张望。

他挥挥手,楚之洋走过来,对Andrea点点头。

“我饿了,你们怎么还不叫东西吃?”他脸上红扑扑的,像喝了酒。

Andrea挥手叫来服务员,楚之洋点了牡蛎和神户牛肉。欧升达点了深海鳕鱼,Andrea只点了沙拉。

楚之洋大口大口地吃着,Andrea却吃得很斯文,似乎是多吃一片菜叶都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一样。

“Andrea,你总在大陆这么待着,男朋友没意见啊?”吃了一阵子,楚之洋终于想起来说话。

Andrea用餐巾斯文地擦了一下嘴:“要是有男朋友冷董能这样派我出来吗?”

楚之洋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哇,像Andrea这样的气质美女居然没男朋友,太没天理了。”

其实,Andrea并不漂亮,但是,对不漂亮的女人你称赞她有气质她也是会欣然接受的,楚大少作为情场老手自然对女人的这个心理熟稔得很。

但是,Andrea却似乎对楚之洋的赞美有天生的免疫,她轻声说:“台湾男生都喜欢小女孩,我这样是老妖怪啦。”

“那你干脆在大陆找一个男朋友好啦。”楚之洋道。

Andrea睁大眼睛看了两个男人一会儿:“大陆男生会喜欢我这么丑的女生吗?”

“Andrea小姐要是丑,中国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女孩子要去整容了。”楚之洋道。

“岳小姐今天怎么没跟你在一起?”Andrea忽然问。

楚之洋回答:“她去美国和欧洲拜访客户了,每年这个时候她们都要去订明年的货。”

“哦,那你不是会很寂寞一段?”Andrea不温不火地问。

“是有点,不然就不会拉着欧董来这里了。”楚之洋回答。

Andrea突然问:“你刚才搞女人了是不是?”

两个男人没有想到她这么大胆,于是面面相觑。

Andrea浅笑着:“没什么,我们公司那些高管也都这样,我看得多了。”

“那你长期出差,怎么解决生理问题?”楚之洋问。

欧升达大吃一惊,楚之洋怎么这么大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Andrea,发现她并没有很恼火的样子。她吃了一口沙拉,很平静地回答:“有需求了就上网找一个。不过我住在这个会所,各种派对很多,很容易了。”

欧升达几乎要晕,这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怎么这么大胆?

她接着说:“我宁愿一夜情,也不要有负担的恋爱。”

“哦?”欧升达看了一眼楚之洋。

Andrea笑笑:“我坦荡荡,自认没妨碍别人,但还是怕有人会乱传我很乱、很随便之类。不过,我很有分寸,至今没有失误过。”

“失误?什么意思?”欧升达问。

Andrea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失误就是指爱上游戏中的男人,我不可能犯这种错,爱上出来玩的男生那下场将会特惨。在没有遇到我爱的男人之前,当然还会继续玩,因为我正年轻,还不到该认真的时候,过个三五年,再安定下来也不迟。希望届时,我真能安全退场。”

安全退场,这个概念很好。你在男人堆里滚,到时候还能做到不得艾滋,而且善始善终,这要有出色的情场功力啊。我就这么个王光玉都搞不明白,还得向你学习啊。欧升达心里想。

话或许应该这么说,玩转情场并不难,只要你掌握好适当的度,情场在你面前就变得如同一场游戏。你抱着轻松的心态在游戏里享受,看着不同的人面对你时的不同反应,那是何等的快意恩仇啊。

第二天一大早,欧升达走进办公室,却惊讶地发现涵涵正坐在那里跟沈宾阳谈什么。

见他进来,涵涵跟沈宾阳继续道:“好,你就在这个位置上继续买。”

沈宾阳看看欧升达:“欧董,你来了。”

欧升达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你俩在讨论那笔理财基金?”

“嗯,有个消息,有只股票要有重大利好,买一部分。你要不要买点?”涵涵问。

欧升达慢慢地洗着杯子:“咱们买多了,人家庄家拉升就不好弄了,还是适可而止吧。”

涵涵笑了:“也是,买的也不多,也就是目前逢低吃一点,过两天他们就要震仓了,那时咱们再买就影响人家了。”

“嗯,我们有分寸。”涵涵和沈宾阳继续在那里指指点点。

“没问题,我们可不能像王光玉似的,在北京维达股票里搞得操作痕迹那么明显。”沈宾阳说。

沈宾阳说的北京维达投资股票的操作是前一阶段报纸上透露出来的。北京维达的股票在很低位置的时候,有几个散户悄悄地买了北京维达的股票,但是,就在他们完成布局不久,北京维达连续公布几个重大利好,股票连续被拉出近50个涨停。而最令人奇怪的是,那几个散户却在高位实现了套现。

在A股牛市中,因为优质资产注入出现十几个涨停,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北京维达的表现的确有点过了,当时就有人怀疑,有人背后操纵,而王光玉就在被怀疑之列。据说,北京证监局到现在还在调查这件事。

“那就好,咱们还是稳重一点的好,证监会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前一阶段处罚的那个通过频繁申买撤单操纵股价的小散户,不是也没逃过他们的眼睛?”欧升达道。

沈宾阳笑嘻嘻地回答:“放心吧,咱们做的是长线,小散户是虎口夺食,不处理他们处理谁?他们那还叫操纵股价啊?那北京维达投资的股价又算什么?”

“对了,你今天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我不是叫你跟汉生在香港好好玩两天吗?”欧升达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沈宾阳回答:“这不是昨晚涵涵小姐打电话给我要跟我谈谈那笔理财基金的事嘛。我就赶回来了。”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香港陪叶汉生。”涵涵一脸歉意。

沈宾阳笑了:“没事啊,反正他也不喜欢闲逛。这不,一大早他就跑到水榭山谷售楼部去了。”

欧升达摇摇头:“你们这俩人,一对工作狂。”

沈宾阳腼腆地笑了一下,又跟涵涵说了几句然后走掉了。

欧升达关上门,回头问:“你不是半夜才到鹏城,怎么这么早就来这里了?没睡啊?”

“他早上三点多就走了,我就一直没睡,想着跟沈宾阳还有个约会,叫保姆做点早餐就直接来了。”涵涵回答。

欧升达看着她:“不过,看精神还不错。”

“也许吧,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对了,他让我找你谈谈,能不能减个零,他说王光玉实在拿不出这笔钱。”涵涵走到沙发这边,坐下。

“不行,一分也不能少,王光玉玩这种路子玩惯了,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涵涵道:“可是,徐中方说一旦市里关于那个片区的整体规划批下来,那块地的升值是不可限量的。”

“这点在真正的规划出台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现在不能听风就是雨。一旦那块地的规划对我们不利,我们的损失也是不可限量的。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按那个仓库的租金预期来评估这个项目。而且,我现在提出的价格对王光玉来说仅仅是相当于把那块地稍微高出市场价一点卖给他,他拿这块地去评估,装到上市公司里面,他的收益可不是这么一点点的。怎么,难道他还想跟我也玩空手套白狼?”欧升达笑了,显得很不屑的样子。

“难道你真想把那块地转给华夏信托公司?”涵涵问。

欧升达看着涵涵,她只化了一点淡妆:“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那块地,只是现在我得早点脱身。”

“光这块地你就能脱身吗?你手里不是还有他俱乐部的股份吗?”

欧升达道:“那种股份毕竟是私下的,而且也是我跟冷鸿海之间的事情,涉及不到他,这个事情如果有人来调查,也很好说清楚。但是,新华达跟横村地产这个问题就很难说清楚,明白吗?”

“明白。对了,徐中方问我远志留学生创业园是不是有我的股份,我对他说没有,你只是给了我一笔钱。下次他要是有问到你,你就这样回答他。”

“这是什么战术?可不可以透个底给我?”欧升达问。

“没什么,我昨晚只是跟他说。你跟阿萨的关系很好,我不想跟你过多纠缠。”

欧升达问:“然后他怎么说?”

涵涵回答:“他似乎很在意你跟阿萨的关系,问了我不少。我只是说,我跟阿萨认识也是通过你。”

像阿萨、顾刚这样背景深厚的人可以成为自己的同盟军,但是不可能让自己加入他们的团队,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嗯,我知道了。对了,你说的那个江香兰的事我安排好了,她已经在这里上班了,等一下你要不要见见?”

“那好,我现在就过去,回头再聊。”她没有拿包,拉开门就出去了。

她为什么对江香兰这么有兴趣?她想干什么?

欧升达有点走神,现在自己的战术似乎奏效了,接下来该怎么进一步深入?关键的时候要不要动用阿萨?这些人的一个眼神都可能决定这场战役的成败,在这种敏感时刻还是暂时稳定一点的好。

徐中方能连夜把涵涵从外地叫回来,说明他们急了,更说明他们内部协调不顺,这个不顺在哪里呢?从徐中方的角度,他肯定是希望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能快速地投入使用,让对他有些不力的传言能迅速地平息下去;从冷鸿海的角度,他希望能缩短他与王光玉的账期,把古达担保公司的屁股擦干净,把通衢市的项目顺利地做下去。问题应该出在王光玉那里,首先不光是一个单纯的钱的问题,最主要的,他是不想让欧升达退出新华达。

现在自己已经在冷鸿海和王光玉之间下了一个楔子,在徐中方和王光玉之间是不是也需要做一个类似的动作呢?其实,到目前为止,自己并不了解徐中方与王光玉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个程度,也就显得无从下手。那个潘晓梅跟徐中方什么关系,她跟王光玉有没有瓜葛,这些都是一个谜。涵涵对这些不清楚,自己现在又没有消息来源,那么,唯一的途径还是Andrea。她现在在大陆基本上是代冷鸿海行事,那么她必然知道冷鸿海和王光玉,乃至徐中方之间的事情。可是,怎么才能从她那里了解到这些呢?

欧升达想起那天在西餐厅与Andrea的那番谈话,他心里有点别扭。Andrea那天为什么跟自己和楚之洋说那些?是坦白还是有意为之?

欧升达知道,自己离期待双方亮开底牌的时候越来越近了,牌桌两边的看客已经开始躁动,他甚至开始幻想底牌翻开的刹那,对方那无比沮丧的表情。

冷静,淡定,不到最后,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乌梅,尽管最近没有跟她多通电话,可不可以从她那里得到某种信息?

他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已经塞满了太多的纠结,怎么会想到乌梅那里去?她即使跟冷鸿海有什么关系,也不过是个冷鸿海的秘密情人。按冷鸿海的性格,他会跟乌梅透露更多的的信息吗?

据手里目前掌握的信息,对方也是不想让自己将手里的东西出手。因为,钱进毕竟不是欧升达,他手里掌握的资源甚至是王光玉、冷鸿海和徐中方合起来也不及十之三四的。钱进?是不是可以在他那里做做文章?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拿起电话:“钱总,忙什么呢?”

“没事,在和朋友喝茶。”他笑道。

“周游说给我搞个贺电的事安排得怎么样啦?”

“没问题,搞定了。对了,你介绍的那个潘小姐的事我已经跟她签了合同。潘小姐很有味道,谢谢哦。”钱进的口气很得意。

欧升达笑着:“这两天我可能有空儿,我去北京跟你和周游聚聚?上次听说你们在游艇上玩得很疯,我叫那个李小姐缠住了。这回你是不是?”

“好啊,你来北京,我全程接待。”钱进爽朗地笑着。

挂掉电话,欧升达身上忽然一阵燥热,叫钱进玩一次侧翼的进攻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涵涵出去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才轻轻松松地回来。

“满面春风的,捡了金子啦?”欧升达问。

涵涵坐在沙发上:“跟香兰聊了一会儿,很开心。”

“你开什么心?”欧升达问。

“你说好笑不?那个凌来来整天狂刷王光玉给她的卡,我猜他心里一定心痛死了。”

“嗯?”欧升达心里有些警觉?她为什么为了这个开心?

但是,他还是显得满不在意的样子:“小女孩嘛,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满脑子幻想,以为自己遇到白马王子了,就忘乎所以了呗。”

“活该,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怎么不给我一张卡?”涵涵随口说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绕来绕去,门道在这里啊?这个涵涵虽然表面上很恨王光玉,其实心里还是无时无刻不关心着他啊。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明明被人家伤了,却还想着人家,她们脑子里的逻辑程序跟男人真是不一样啊。

大意了,一直以为她是自己的坚定同盟军,却忘了一点,这同盟军是女的。

“你要是也像凌来来一样,估计他也不敢把你送给徐中方了。”欧升达回答。

“为什么?”涵涵满脸的疑惑。

欧升达将一支笔在手里翻来翻去:“徐中方是一个什么人?一方诸侯,大权在握。他喜欢的女人一定是完美的,像凌来来这样任性的女人怎么能入他的法眼?一定是一个方方面面都能让他激动,让他无可挑剔的女人才会使他动心。而凌来来距离他这个要求太远了。”

涵涵忽然忸怩起来了:“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完美的女人。我相信,徐中方也是把很多青年时的幻想投射到你的身上。”欧升达表情严肃地道。

“真的?”

“真的。”

屋子里忽然一阵安静。

欧升达记得乐枫的爸爸曾经跟他说过,无论你的心里如何的焦虑、如何的没底,你都要镇静,便显得气定神闲。

涵涵低着头,不时地偷偷看一眼欧升达。欧升达装作没看见。

过了很久,她忽然问:“我很想知道,既然我是一个这么好的女人,王光玉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

欧升达很想说:“在王光玉心里,只要是能有利益,女人算个屁?”

但是,他却这样说:“我想,他也是没有办法,你被别人看上了,他没有能力保护你,不如叫一个有能力的人保护你。”

“不会吧?我觉得他就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作为交易的人。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商人,而且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涵涵道。

欧升达微微一笑:“不能这样说,每个人,都有他最珍惜的东西,即使这个东西被别人夺去了,或者是不得不送人了,他都会永远把这个东西放在心里的,放在心里比放在哪里都安全。”

“哦?你会这样看?我问你,你相信初恋会让你永远不忘吗?”

欧升达道:“我想,生命的刻度在于:从来不给予你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当然,实话实讲,即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该错过的终究还是要错过。”

“你觉得王光玉爱过我吗?”涵涵又问。

她想干什么?她想要在我的话里确认什么?欧升达的CPU马上迅速运作起来。

“像你这样的女人,如果男人一点不爱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爱的程度不一样。”欧升达回答。

“也许那只是你的错觉,当然也许是我的错觉。”她慢慢地喝着茶,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欧升达忽然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危险。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她会不会因为对王光玉余情未了而做错了选择题啊?

他赶紧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想过,徐中方让你来做我的工作,你却一无所获,你回去准备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喽!”她似乎满不在乎。

欧升达关切地问:“这样会不会使你很为难?”

现在欧升达看得很清楚,对方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里面暗藏着他们之间大大小小的讨价还价,而这个动作也是透出了某种意义上的煞费苦心。

“这个他们应该有心理准备。好了,我回去了。”涵涵站起身来。

“对了,晚上我可能去北京。”欧升达道。

涵涵问:“要不要我安排你跟阿萨再见一面?”

“不必了,我是要跟华夏投资做最后的细节谈判。万一王光玉还是不肯让步,我马上就跟钱进签字。”欧升达道,他知道,这个信息很快也会传到徐中方的耳朵里。

“还是吃了饭再走吧?”欧升达关切地问。

涵涵低下眼皮:“不了,我还有事。”

“你看,你的眼圈都有些发黑了,要多注意身体。”欧升达轻声说。

“谢谢,你也要保重,我要是一两天内去北京,我跟你联系。”她猛地转身,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欧升达心里一下子变得很空,好像以前所有的计划都忽然变得无用。

疏忽了,涵涵毕竟是女人,现在,她的同情之心又泛滥了。

事情开始变得有些失控,怎么抢救一下呢?

他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不知道怎么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了,是Andrea那温婉的声音:“欧董,有空吗?”

“怎么?有事?”欧升达看看表,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我在你公司对面的咖啡厅,肯不肯赏光一起吃个饭?”她的语气是谦恭的。

“好吧。”欧升达回答。

怎么?有进展了?冷鸿海会单方面让步?

坐在Andrea对面,欧升达发现她今天刻意地打扮了一下。黑色的外套,露出暗粉色的绒衣,脖子上随意地系了一条花围巾。

“怎么这个时候会到这个地方来了?”欧升达问。

“我早就来了,一直犹豫,是不是该打这个电话给你。”她道。

“为什么?”欧升达问。

“不为什么,就是想跟你吃个饭。”

“昨天晚上我们刚吃过啊。”

“可我就是想跟你单独吃个饭。”

“好啊,想吃什么,我请客。”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女人搞什么鬼?在这里等自己一上午,就为了一起吃个饭?欧升达心里充满疑惑。

吃了几口,Andrea忽然放下了刀叉。

欧升达问:“怎么不吃了?味道不好?”

“很好,我吃了这么好的海鲜,很饱。”Andrea一副满足的样子。

“你的胃不是这么小吧?”

“我其实吃了很多啊!”

“就这么几口?”

“难道你不知道男色可餐这句话吗?”Andrea有些俏皮。

“你是说我吗?”欧升达问。

Andrea将一块沙拉放在面前的盘子里却不吃,道:“跟一个我很欣赏的男人一起吃饭相当于吃了上好的美食。”

什么意思?欧升达脑子里发出一阵类似验钞机的声音,怎么都觉得这句话是假的不能再假。

冷鸿海不会玩女色诱惑吧?这招儿对我欧升达是不灵的。欧升达常对楚之洋说,敌人对我实施酷刑,做老虎凳,灌辣椒水我是坚决地不招。要是敌人对我实施美人计,嘿嘿,我就将计就计,然后,还是不招。

“Andrea小姐太过奖了,我这样的男人不是美食,而是毒药。”欧升达脸色平静。

Andrea微微一笑:“但是,我这人要是看上了一个男人绝对会不走空。”

“你那么有自信?我这人就是一泥鳅,浑身滑得很,你抓不住的。”欧升达专心地吃着一块牛排,牛排煎得有些老。

“泥鳅可是水中人参,大补啊。”她步步紧逼。

“别开玩笑了,我想你来不是拿我来调侃的,说正事吧。”欧升达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赶紧正色道。

“今天没有你说的正事,完全是我个人来找你随便吃个饭。”Andrea似笑非笑地看着欧升达。

“那对不起,少陪了,我等一下还要赶飞机。”欧升达拉出一副要走的架势。

“你去哪儿?”

“北京。”

“还是为了那块地?”

“是的,我要是能脱手通衢那边也好早日复工。”

“真是为了我们?”

“Andrea小姐,升达地产从来都是重合同、讲信誉的企业,我可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影响了我们公司的形象。”欧升达严肃地道。

“原来你是这样想。那我问你,你问什么不把你的远志留学生创业园停下来或者是把通衢的房地产项目停下来,偏偏停了我们的项目呢?”Andrea忽然也有些严肃。

欧升达脸板得有些僵硬:“那好,Andrea,我告诉你,远志留学生创业园我只是股东之一,那里还有别人的股份,我没权停;通衢的房地产项目是那两条政府投资的道路拓宽改造的资金保障,我不敢停。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只有停下我们的项目你才能喘一口气是吧?”Andrea问。

欧升达身体向前大幅度地倾斜,眼睛紧紧盯着Andrea“我是不想民工闹事,那样,对我,对你们,对通衢市政府都没好处,明白吗?”

Andrea被他盯得有些发慌,赶紧回答:“我明白了,我会马上把你这个意思传达给冷董。”

欧升达站起身来。“泥鳅。”Andrea在后面忽然喊了他一声。

他没有回头,他也不想看Andrea现在的表情。

人什么时候最冷静呢?就是你觉察到了某种莫名的危险的时候。

坐在飞机上,欧升达一直在想一个问题,Andrea说她很早就到了咖啡厅,那她为什么不上楼去找自己?

上午涵涵一直在自己那里,难道她知道涵涵在,所以才没去?

在自己的印象里涵涵是没有跟Andrea见过面的。不过,涵涵跟王光玉和冷鸿海都很熟,有可能是认识Andrea的。

假如她们认识,这里面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Andrea和涵涵事先有过沟通;一种是Andrea刻意回避涵涵。毕竟涵涵的车停在自己楼下,Andrea也许认识那部保时捷。

假如她们不认识,Andrea来自己的楼下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她肯定不是来跟自己谈情说爱的,那些所谓的暧昧的语言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变得糊涂一点。不幸的是,自己反而清醒了。那么,她来真正的目的就是正如她所说只是单纯地吃个饭?这年头,连中学生都不单纯了,还指望冷鸿海的秘书单纯?

现在,自己来北京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对方会有什么反应?欧升达仔细地反复回忆这次出牌后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觉得应该没有大的漏洞。那么现在就等着对方出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