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鹏城,欧升达就安排财务总监王野辰去注册新的公司。新公司起名叫远志投资发展公司,同时还成立了一个远志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之所以要做什么生物,是涵涵从徐中方那里拿回了一份关于鹏城市政府关于大力扶持生物技术产业的若干意见的文件。欧升达经过和副总经理张震铎、财务总监王野辰的研究,决定在这方面尝试一下。也就是说,涵涵的圈地想法不变,但是,里面还是要塞进去实际的内容。
其实,欧升达很想对乐枫目前研究的课题进行投入,但是乐枫表示目前的课题还远未到产业化阶段,所以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不过她提出个新的建议,那就是现在回鹏城创业的留学生和来鹏城发展的内地科技工作者很多,不妨成立一个天使投资公司,对一些项目进行投资。
天使投资是风险投资的一种形式,是指富有的个人或公司出资协助具有专门技术或独特概念的原创项目或小型初创企业,进行一次性的前期投资。这种投资往往采取在一个行业同时投资多个项目,最终也许只有一两个项目可能获得成功,但是,即使这样,投资人的回报也是可观的。况且用这种方式,天使投资人还可以分担风险呢。
中国投资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形象的比喻:风险投资是看一盘菜,这盘菜好买单拿下,不好就不要了。而成熟的天使投资人会说,这个菜不错,但是缺了两个辣椒,配两块豆腐。这个菜谁来配呢?天使来配。天使会说,这盘菜不错,但是大厨不好,我们找一个大厨,或者说大厨不错,菜不是那样的,我们再烧一烧。
欧升达经过仔细考虑,觉得成立一个这样的公司对远志圈地,建设远志留学生创业园有实际上的支撑作用,因此决定采纳乐枫的意见。
与此同时,涵涵在香港跟沈宾阳谈过两次以后,一笔五亿元的理财基金交到了升达地产证券部的手里。欧升达知道这笔钱的背景深厚,也许就是阿萨本人的也不一定。这笔钱到了升达地产的手里,就意味着只能赚不能亏,即使亏了,升达地产也要用自己的钱给补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笔理财基金就是某些人在向升达伸手,而升达拿到这笔钱,实际就是要通过所谓的合法手段向这些人进贡。
企业的成长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在成长中你要尝试的东西太多了。接下来需要欧升达尝试什么呢?他一时还看不清楚。
没有人知道远志投资的那个叫王楚一的股东是谁,更没有人知道,这个身份证上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是怎样成为远志投资的股东的。对于升达地产办公楼里新出现的远志投资公司,大家只是知道这是升达地产致力工业地产的新的尝试,至于这个公司的内部结构,没人关心。
因为得知之洋公司有重大利好宣布,欧升达指示沈宾阳将升达地产手里的之洋股份转给这笔基金。当重大利好宣布以后,这笔基金获利颇丰。欧升达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涵涵。隔了两天,她打电话给欧升达说,有人很满意。
满意,对某些人来说只要这两个字就是对你的褒奖了,而对于欧升达来说,那却是不大不小的损失。本来,那些利润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为了别人的一个满意,他不得不拱手相让。
没错,人家现在很满意,仅仅是满意而已。他们的满意就意味着别人让他们很开心,他们就会有大量的金钱去做他们喜欢的事。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因为,欧升达是生活在人家拥有绝对权力的社会体系里,就不得不按照人家制定的规则去生活。
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一旦无常至,方知梦里人。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这个社会阶段是必须经历的,重要的是你在受苦,别人在享福。
可是,欧升达有选择吗?没有,作为一个商人,他必须为自己寻找靠山。权力支配一切,资本动摇人性,他不能不给自己和公司装好装甲,否则,他在商场是无法抵御住那些明枪暗箭的。
生活就像“呼吸”:“呼”是为了出一口气;“吸”是为了争一口气。可是,欧升达放下涵涵的电话,他发现自己半天喘不上气。
在涵涵的运作下,徐中方很快就将原属于裕昌工业的土地全部转换了功能,而且还对应补缴的地价做了减免。而且,关于远志投资申请购买工业用地的报告也已经放在了徐中方的案头。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
只是,关于新华达的事情一直像一块大石头沉重地压在欧升达的心头。凌来来安排欧升达跟王光玉谈过两次。王光玉信心满满,而欧升达却越发地心虚。
这天中午,张自江忽然拉欧升达去一个小馆子吃饭。那里很安静,阳光洒在桌子上,气氛很是温馨。
欧升达看着他,外形俊朗,气质儒雅,着装低调,风度翩翩,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性感。他问:“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人生不得意,但是也可以尽欢啊。”他回答。
欧升达给二人倒上啤酒,问:“怎么样?她答应跟你复婚了吗?”
“唉,”他摇摇头,“我现在觉得这第二次恋爱比第一次要难得多啊。”
“怎么?遇到暗礁了?”
张自江叹口气:“她现在允许我每周回家跟她一起过周末,但是,却绝对不允许我在家过夜。你说,她心里想什么呢?”
“旋子看起来很随和,可实际上却是个心高气傲又很感性的女人。你以前之所以伤了她,是因为你对她的轻视,至少没有把她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来对待,尤其是你当时心里还有别的女人,这更让她难以忍受。现在,你要给她时间找回以前的感觉。”欧升达看着面前的张自江。
“哦?”张自江有些疑惑地望着欧升达。
欧升达道:“一个人如果想得到另一个人的心,并不是说你为她付出了多少,而在你面对她的时候,懂得怎样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
“说实话,也许是我这么多年太少跟她沟通了,我们之间都陌生了。我现在突然发现,我完全不了解这个跟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张自江脸色平静,但是欧升达能体会出他正抑制着心里巨大的波澜。
“不是陌生,而是很多无用的运算占据了CPU和过多的内存资源。这时候,你需要清理一下硬盘碎片,不行的话,还需要用GHOST恢复一下系统。”欧升达跟张自江碰了一下杯。
“有些懂了。”张自江道。
“下周末你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把你跟旋子的谈话设计好并牢牢把握好分寸和度,否则又要谈崩,俩人又可能吵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欧升达嘱咐道。
“哦,我知道了。”
欧升达继续道:“还有啊,买点小礼物回去,别跟以前还是夫妻一样,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没完没了地打电话,跟你那些下属谈工作。你要抢着做点家务,懂吗?”
“嗯?你真了解我,是旋子跟你说的吗?”张自江说这话不由得流露出一些醋味。
“哪里?以前的我也这样。”欧升达对张自江挤了一下眼睛,“当人选择了婚姻之时,就要注意很多细枝末节。”
“嗯,我记住了。”张自江端起杯,很认真地跟欧升达碰了一下。
放下杯,张自江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徐市长找我谈了话,想把你的那个项目放到宝山来,你看怎么样?”
“放到你那里你给我什么优惠政策?”欧升达心里明白,这才是张自江找他的真正目的。
“我能做到的一点都不保留,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的建设要快。”张自江的话里透出果断而适宜的霸气。
“只要你们配合好,我一定把资金调度好。”欧升达回答。
“干杯。”张自江道,他的从容让欧升达看到了一个能掌握城市命运的人的胸有成竹。
不久,鹏城的地产圈子里开始流传一些小道消息,都是关于徐中方的。而这些传说都是有关于他与某个女演员的故事,开始欧升达还以为传说的是涵涵。结果,汇总不同的版本以后,他发现并不是涵涵,而是某个通过优才计划去香港定居的明星。
生活中人们对小道消息特别敏感,很多人非常热衷于打探、传播、相信小道消息。当人们谈论起小道消息来往往是津津乐道、兴奋异常。小道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能迅速飞进千家万户。
在中国,小道消息是一个特色,尤其是关于某些领导的私生活的小道消息,那更是一个风向指标。一般来说只有某些人的位置要变动的时候才会有类似的小道消息,而这些小道消息往往会在事后被证明其实那就是事实。
这天,欧升达躺在涵涵的床上,听到她的一个姐妹打电话跟她说这事。放下电话,她问:“你觉得这事里面有什么奥秘没有?”
欧升达道:“作为政治人物如果总有类似的绯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涵涵哼了一声:“幸亏这女主角不是我。”
“是你也没办法,难道你还能公开辟谣不成?”欧升达翻了个身,将手搭在涵涵的小腹上。那里很柔软,稍微往下就是一片柔软的草丛。
她嘿嘿笑了一声:“那岂不是越描越黑?”
欧升达仰着头看着天花:“我有时真是很佩服你,在这个圈子里混居然能做到花落不沾衣,不容易。”
涵涵把手按在欧升达的手上,道:“不过,我觉得咱们,尤其是你,最近要跟徐中方保持一点距离为好。有这样的小道消息传出来就意味着他对局面的控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了。”
“这个我明白,这很有可能是涉及市里下一步的人事安排,这是政治斗争啊。你最近也要抓紧时间叫徐中方把地批下来,不然一旦他有变动,咱们就会很被动。我再去做做张自江的工作,争取这事早点落实。”欧升达的手坚决地向下。
“我知道。”她回答。手机铃声戛然响起,涵涵显然很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
欧升达听得出,那边正是徐中方,他似乎是要涵涵回鹏城。
涵涵道:“你忍着点吧,你现在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就不要顶风作浪了。”
那边又说了几句什么,涵涵似乎很不情愿地道:“好吧,明天我回去,你晚上来水榭山谷吧。”
放下电话,她忽然使劲亲了欧升达一下。欧升达问:“你怎么啦?”
“他在远志投资买地的报告上签字了。”涵涵对徐中方的不情愿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欧升达翻身将她压倒身下:“我要好好地犒劳一下你。”
“啊!你的手,坏死了!”涵涵叫道。
必须承认,涵涵的确是个绝佳的床上伴侣,原因是她在做爱时相当放得开。涵涵的身体里,竟蕴藏着如此让人迷醉的快乐。欧升达品尝着这身体的每一分韵律,过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对情欲居然如此贪心,即使是和自己的妻子做爱,也都很有自制力。但那自制力,现在居然在涵涵欢快的配合里消失殆尽。
欧升达的官能开始彻底恍惚,他整个人也似乎快要溶化开来了。眼前似乎剩下的只有涵涵的唇,由她都已经被烧着的情欲点燃了起来,娇嫩的红唇特别显得饥渴。
有个温柔的女生打电话给欧升达,他一听就知道这一定是个台湾女人。她说自己叫Andrea。欧升达听台湾话有点别扭,以为她叫“按抓”。
她说自己是冷鸿海的秘书,想跟欧升达谈谈。
欧升达有点意外,冷鸿海跟自己的接触从来都是直接通话或者通过乌梅,怎么今天会有一个秘书出现?
欧升达其实不想跟一个秘书有什么瓜葛。但是,他听Andrea的口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所以就问:“你在哪里?”
她说:“我跟诗双在一起。”顿了一下,“还有乌梅。”
欧升达一直搞不明白尹诗双两姐妹跟冷鸿海的关系,于是,他说:“那好吧,晚上见。”
晚上见面的地方是冷鸿海的游艇,他到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乌梅在。
他喉咙一紧,问:“你,还好吧?”
乌梅今天穿得很保守,端庄文静外又多了几分妩媚。“还好。”她轻声地回答。
“Andrea呢?”他问。
“她跟诗双去交接账目了,坐吧。”她笑了一下。
“怎么?交接什么账目?”欧升达坐下。船就在这时忽然摇动了一下,欧升达猝不及防,要不是乌梅扶了他一下,他几欲摔倒。
乌梅扶他坐稳,轻声道:“王光玉把他在俱乐部的股份转给了冷董。”
俱乐部有一个规矩,股东会员之间转让股份,只要不涉及经营,无须征得其他股东会员的同意。但是,欧升达知道王光玉手里股份的价值,这种转让肯定有其他的背景。
可他不能表现出惊讶,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脱下外套,问:“你上春晚的事没有问题了吧?”
想关注一件事绝对要表现出对这件事毫不关心。
“哦,没问题了,六个人唱一首歌,下周一进行彩排。正好有点时间,我来看看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为什么不亲自打电话给我?”欧升达似乎很随意地问。
“我怕你拒绝。”乌梅低声道。
“为什么会这样想?”欧升达问。
她回答:“我怕叫你讨厌。”
看欧升达定定地看着自己,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怕以后跟你没的玩了。”
欧升达脑子“轰”的一声,他怕这个女人认真,现在终于不幸言中。但是,他又不能说得太明白。于是,他笑了一下:“人不能游戏人生,但是要抱着游戏的态度娱乐生活。”
“你们男人看事倒是挺开的。”她笑得有些勉强。
“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一场游戏!在游戏中你必须是聪明过人,身经百战,懂得策略,运筹帷幄!”欧升达看着她。
她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可是,也许一开始我就输了。”
“无所谓输不输,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有什么事情不好说?”欧升达尽量使自己显得轻松。
“好说就把我说的那事办了。”乌梅似笑非笑地看着欧升达。
欧升达坚决地回答:“那事绝对不行,真的,原因我就不重复了。你好好想想。”
她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我想想自己也真是失败,如此放低身段,你却毫不动心,是不是我没有魅力?”
“那绝对不是,你非常淑女,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欧升达赶紧回答。
她依旧那个表情:“这个很多里面包不包括你自己?”
欧升达尴尬地笑了一下,他自己估计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这么说,你是默认了?”乌梅问。
“怎么说呢,你的形象很容易成为某些男人的性幻想对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胆地说出这番话。
“听到你这句话,我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尽兴地哭一场。只是,我明白,今天的自己已经很难流得出泪水了。”她似乎还是很平静。
“干吗要哭?天下又不是我这一棵歪脖子树,别因为我放弃了一大片林子。”他希望气氛轻松起来。
“一大片次生林的价值怎么也比不上一棵红豆杉。”乌梅回答。
欧升达将手交叉起来,放在上嘴唇与鼻子之间:“人有时候就这样,在一定的环境下,总以为某个人最好。其实,你跳出这个环境,就会发现,适合自己的人其实很多。”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盯着你,有点不可理喻啊?”乌梅问。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绝色美女能看上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你说的那种想法?”欧升达不敢看乌梅,他能感到她眼神像刀子一样正在试图剥掉自己的壳。
“男人对轻易送到手上的猎物,通常不会珍惜。”乌梅忽然哀怨地说了一句。
欧升达回答:“你说的那种男人是贱骨头,也配不上你。”
“你这人总是叫人又爱又恨。爱,找不到抓手;恨,没有理由。”乌梅伸手握住欧升达的手,那手暖暖的,感觉似乎有种麻醉般的松散惬意。
欧升达很想反手握住这手,可是,他知道那样的后果,只有强忍着冲动,任乌梅轻轻地抚摸着他。
欧升达的心脏开始收缩,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乌梅的动作开始发生共振,一下一下让他感到眩晕。
当年国民党在渣滓洞审讯共产党人老是用老虎凳辣椒水那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要是用上这招儿,估计用不了多久大量的叛徒就得产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要丢盔卸甲举手投降的时候,乌梅忽然道:“改日再跟你说这事,她们回来了。”
Andrea留着一头及肩长发,有双大眼睛和可爱的虎牙;胸部虽然不大但身材也称得上窈窕,而且还有双修长的腿,是个不算漂亮,但是却挺招人喜欢的女孩。跟尹氏姐妹站在一起,除了相貌一般以外,但也不输什么。
“欧董好。”她的台味普通话柔柔的嗲嗲的。
“Andrea小姐好,最近冷董还好吗?”欧升达问。
“还好,就是暂时不好出岛,民进党那些立法委员老找他麻烦。前两天他还去接受了质询,经济部对我们正在进行调查。要是认定我们违反对大陆投资的相关法律,可能要对我们进行高额的罚款。”Andrea回答。
“坐吧。”尹诗双道,她今天依然是一袭套装,却在领口加了一个小小饰物,整个人似乎一下子鲜活起来了。
大家坐定,Andrea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对欧升达道:“欧董,我这次来有两件事要跟你落实一下。一是关于通衢市的那块地,通衢市政府已经批准了我们的报告,我们准备了一份合同。我已经发到你公司法务部那里,回头你过目一下。要是没有问题,我们可以签署了。只是,冷董有个请求,就是你们能不能在一周之内先给我们支付一定的款项?”
欧升达知道冷鸿海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否则,不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的。于是,他回答:“你叫你们的财务部门出一个计划发给王野辰,我尽量安排。”
“谢谢欧董,第二件事有些不好开口。冷董也不好直接跟你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Andrea看了乌梅一眼。乌梅立即站起身来,对尹诗双道:“咱们去厨房看看。”
Andrea接着道:“冷董想麻烦你再额外支持他一下,拆借一笔款子,用我们刚刚接受的俱乐部股份作为抵押。”
欧升达问:“需要多大的额度?”
Andrea说了一个数字,欧升达几乎要跳起来,问:“怎么要这么多?”
Andrea道:“康美电器拖欠我们的货款已经很久了,这次的转让股份实际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岛内的钱汇不到大陆,而大陆的工厂又面临着供货商威胁停止供货的危机。所以,冷董拜托你无论如何要帮一下我们。”
欧升达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要知道,实际上我们的资金链也是很紧张的,要是我拆借这么一大笔资金给你们,我在股东大会上很难跟股东们解释。”
“这个冷董很理解你的难处,所以不好直接打电话给你。你要是实在为难就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Andrea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
欧升达道:“这件事我要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三天之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Andrea赶紧起身鞠躬:“那就麻烦欧董啦。”
那天晚上,欧升达跟三个女人的晚餐气氛一直很轻松。乌梅不时以暧昧的眼神看着欧升达,尹诗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总在关键的时候插上一两句清醒而睿智的语言。Andrea不谈工作,那台湾国语更显得轻柔。这是一个让人惬意的夜晚,残酷的江湖似乎远离了这个世界。
也许是尹诗双的吩咐,那天晚上,游艇开得不是很快,马达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只有一缕音乐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似有似无地飘进又飘出。
期间,欧升达接到一个电话,是李文岚的。他问:“你是不是把冷鸿海在通衢的地接手啦?”
欧升达站起身来,走到船尾,回答:“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合同还没签。”
“欧董,这事在通衢现在有反应,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李文岚道。
“怎么?你听到什么啦?”欧升达问。
“通衢市的人现在都觉得冷鸿海是在拿项目圈地,然后倒卖获利。但是,曲线国到省里汇报工作的时候却说这是为了加快项目建设而不得不采取的非常规做法。”李文岚回答道。
“这事会不会影响到文为?那可是咱自家兄弟。”欧升达问。
李文岚说:“不会,当初招商的决策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偏差,跟他没关系。”
“你觉得我要不要跟冷鸿海签这个合同呢?”欧升达问。
“富贵险中求,签是一定要签的。只是你签到手以后不要马上就动工,要看看风向再说。”李文岚道。
欧升达显得很感激地道:“谢谢兄弟提醒,这事你要跟文为多多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要及时通报,生意毕竟马虎不得,咱们后半生还要指着这个呢。”
要结束通话时,李文岚忽然说:“对了,我听桑真说,乌梅上春晚冷鸿海给花了大笔银子。”
“哦?这个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欧升达忽然觉得乌梅一定是对他隐瞒了什么。
放下电话,他忽然有点懊恼。这冷鸿海断不是自己原来想象的那样,是一个肯帮助自己跟自己做朋友的敦厚长者,这事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像个阴谋。
怎么办?自己大大咧咧地坐上了这个牌桌,绝对没有理由不赌一把。
只是,现在是主动叫牌,还是等待对方发牌?
等等,得好好琢磨一下对方是什么目的以及手里有什么牌,最好还要琢磨一下对手的出牌特点,这样才能在对局中有所斩获。
冷鸿海口口声声地说他跟王光玉现在关系很紧张,原因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光玉欠他的钱。这对于一个合作了多年的商业伙伴来说,仅仅如此就反目似乎不像是冷鸿海这样一个不动声色不显山水的老手的做法。王光玉仅仅是资金紧张,并不是山穷水尽,更不是有什么政治危机。即使是有传言说他有个案子在凌茵茵情人手上,也不至于说要立刻赶尽杀绝,让人家马上就把俱乐部的股份转让。
至少从目前的表面上看,王光玉依然风光地在国内飞来飞去,进行着大大小小的重组并购,各地的官员还是对其视为上宾。假如他有什么大的危机,这些鼻子比狗还灵的官员们会如此殷勤吗?况且,现在的银行还是把康美电器视为最佳商业伙伴,证券业对康美电器的主权评级依然很高。冷鸿海对王光玉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单就目前冷鸿海和自己在通衢的合作来看,完全是互利互惠的。冷鸿海几乎是白拿了一块地,就连现在建设的厂房的资金都是自己带资的。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有冷鸿海的项目,自己就有一个很好的现金流。如果有必要,可以立刻用这个项目获得一笔银行授信。最重要的就是,现在因为冷鸿海付不出给自己的工程款,他把原来专家公寓那块地转给了自己。这种转让是公司之间的协议就能搞定,绕过了政府规定的招拍挂程序,这对于升达地产的土地储备来说,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按常理说,冷鸿海即使是现在要拿他新受让的王光玉的俱乐部股份质押给自己融资其实并无可厚非。可是,他这张牌出的时机有点不对,欧升达立刻感到,这非常有可能是在为王光玉融资。
那么王光玉为什么不自己向我直接融资反倒要通过冷鸿海呢?恐怕是他考虑到自己向我提出把原来裕昌工业的土地注入到新华达,再把新华达的资产注入到横村地产的建议,我一直在敷衍。再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未必同意,相反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吧?
他们会谋求通过证劵市场吞并升达地产吗?目前看来是不存在这种可能的,因为升达地产的股权结构跟当时的之洋股份大大不同。升达地产的绝大部分股权还是在自己手里,上市流通部分不足以造成对自己权力的威胁。因此,冷鸿海和王光玉打自己升达地产的主意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利用自己的资金做别的事,这种可能确实存在。
王光玉似乎是这个牌桌上最投入的一个,每拿到一张牌他都会兴高采烈。横村地产也好,北京维达投资也好,孙静武的岗通也好,他都视为王牌,拿在手里他都兴高采烈,颇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似乎一定要赢下整个牌局一样。至于他手里的牌是不是一副好牌,他却似乎并不在意。欧升达怀疑他是一个真正的赌徒,赌博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这样的人也是能赢就会大赢,要输也会大输。
跟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自己有把握赢牌吗?何况,他们背后都有一群看客在帮忙出主意。而回头看看自己的背后,除了一个一脑子风花雪月的楚之洋,再就是那个若隐若现不知是敌是友的涵涵,助威团也实在是力量薄弱。
继续下去吗?不继续,马上中止也许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可是,这个赌场进来容易,出去就不容易了。庄家会让你走吗?门口的保安会不会拦着?
坐下来也行,陪他们玩玩。可是,自己面前的筹码并不多,手里的牌也不是很好,看不出有多大的赢面。那么,现在赌的也许就不仅仅是运气了,也许还有勇气。
王光玉和冷鸿海肯定是一伙儿的,但是,碍于牌桌上的规矩,他们还不能公开换牌吧?那就好,只要盯住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换牌,即使他们在打默契牌,自己也能有机会。
赌博的目的,有时并非纯为了赢钱,因为它还是一种富有吸引力与刺激性的娱乐,能够满足精神上的需要。站在赌博上的立场而言,赌博者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取我胜利。即使没有金钱上的输赢游戏,参加者也总是渴望能够获胜并打败对手的。这种渴望获胜的心态,充分反映了人的好胜天性,是无可厚非的。况且,这也是一场并非完全没有赢面的牌局。
既然人生需要这么一场牌局,那就坐下来吧。人的一生无非是为了过得精彩,除了自己能让自己痛苦外没有人能让你痛苦。
涵涵算是自己与徐中方之间的一个通道,为什么不把这个乌梅也发展成这样的通道呢?即使变不成通道,就在冷鸿海向自己发牌的时候,给个什么暗示也好啊。
尹诗双这个女子目前只能说她受雇于冷鸿海。如果说,冷鸿海把王光玉的股份质押给自己,那么,她是不是应该说也就等于受雇于自己。这时候,她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帮自己一下呢?
还有就是这个Andrea,她能代表冷鸿海跟自己谈判,证明她在冷鸿海的心里地位自然不同。怎么在她那里试探出冷鸿海的真正目的呢?
他对着大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走到洗手间,洗洗脸,对着镜子里的那个面容疲惫的男人甩甩头,暗自道:“打起精神,是男人就要战斗。”然后,满脸轻松地走回桌子旁边:“哈哈,今晚的夜色真美。”
乌梅问:“跟谁打这么长时间电话?情人?”
欧升达开心地笑起来。乌梅问:“叫我说中啦?”
“我最钟情的情人就是工作。”他举起杯,自己呷了一口。
Andrea软语温柔地问:“欧董平时都有什么喜好?”
欧升达道:“就是工作。”
“除了工作呢?比如什么运动?”Andrea的头发被海风轻轻吹起。
“工作就是异常激烈的运动。”欧升达回答。
“你整天想着工作岂不是很无趣?”Andrea问。
欧升达呵呵地笑着:“工作不就像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吗?就像玩牌、下棋,必须掌握策略,运筹帷幄,充分发挥战术水平,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听说过桥牌和国际象棋都是运动吧?工作也是。”
“呵呵。”Andrea看着乌梅笑了起来,然后含笑看着欧升达,“听说欧董跳舞很棒,等一下上岸以后我们去跳舞吧。”
“有刀吗?”欧升达看着她们皱眉询问着。
“要刀干什么?”三个女孩都被他的问话弄得一脸疑惑。
“我带把刀好防身呀!就你们这样去跳舞还不招惹是非呀?我带把刀好保护你们!”欧升达一本正经地说着,好像真要带把刀似的。
“切……去死吧你……讨厌……”三个女孩听了欧升达的话都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但哪个女孩不喜欢别人的赞美呢?她们还是很高兴欧升达能说出赞美的话,气氛随着他的玩笑一下轻松了许多。
尹诗双道:“我下去叫船长返航。”
Andrea问欧升达:“听说你跳舞特别厉害?有什么诀窍吗?”
欧升达笑了一下:“这跳舞啊,就像谈恋爱。两个人要想配合得好,就要有进有退。男的进一步,这女的就要退一步。如果两个人都向前,各不相让,那就一定会有冲突;如果两个人都后退,那距离又越来越远,就不是一对了。交谊舞需要两个人一起动,所以掌握好整体的互动重心很关键。男女舞伴必须搭好握抱姿势,即架式要端好。两人的接触要松紧适度,太松难以掌握互动,太紧则显得僵硬。两人的重心协调好了,舞动起来才能默契自如。”
乌梅问:“你说的重心是什么意思?”
欧升达回答:“对于恋爱的人来说,那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平衡,就是两个人要一起追求一个目标。男女舞伴作为一个舞动整体,必须共同配合体现所跳舞种的风格特征,例如华尔兹舞雍容华贵,起伏摆荡;探戈舞刚劲有力,顿挫磊落;吉特巴舞,热烈奔放。因此,男女舞者都要掌握表现舞种风格特征的基本功,如起伏、摆荡、平衡、稳定、流动以及控制力等技巧,才会有良好的整体配合。这就跟恋爱的人的性格和所处的环境不一样一个道理。天底下的爱情不都是罗密欧与茱丽叶,也不都是王子与灰姑娘。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遇到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形式的爱情,你不能千篇一律只按一个模式去谈恋爱,否则你的舞步一定跟对方对不上点儿。”
Andrea叹了口气:“就连跳个舞欧董都能说出这么多的道理,有机会我要多跟欧董学习一下。”
欧升达看了一眼乌梅:“倒是乌梅跟我配合得很好,就不知道咱们能不能配合默契。”
不管乌梅和Andrea在冷鸿海那里都处于哪种地位,在她们之间楔个钉子还是必要的。
那天晚上,尹诗双是安排他们到一个关心艾滋病儿童的慈善晚会去跳舞。其实会所里面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跳舞,为什么安排在那个地方跳舞,尹诗双没说理由,但是欧升达和几个女人都捐了一些钱。欧升达其实很不愿意参加这类活动的。他要捐款宁可叫公司的人到有需要的地方去亲自处理,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钱交给那些貌似公正的团体去做什么捐款。谁知道,那些捐款会不会到那些艾滋病儿童的手里?
欧升达在那个晚会上捐了款以后并不跟其他人打交道,一心陪Andrea和乌梅跳舞,而且还有意地多陪Andrea跳了几支曲子。
他要看看乌梅是不是会嫉妒,如果她嫉妒,那么她就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工作重点。如果她显得无所谓,那证明,她事先跟自己说的话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有意为之。
但是,这种试探是要掌握分寸的,要做到明里若即若离暗里细心观察。
这就像跳舞,看似一进一退,但是何时进何时退分寸一定把握好。
果然,在跳一支慢三的时候,乌梅问他:“怎么对Andrea印象很好?”
欧升达答道:“嗯,不错,很知性的一个女孩,含蓄、温柔。”
乌梅的脸轻轻地抽搐了一下,手也微微一抖。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含蓄的女孩?”她问。
欧升达带着乌梅做了一个很飘逸的旋转,道:“男人爱一个女人就是爱她本身,而含蓄也许只是她的一部分,更重要的,男人要能看清这个女人的心。”
“男人在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看不清女人?”她问。
“当一个女人对某个男人有所隐瞒,实际上她就是把自己跟那个男人隔绝了。有时候虽然两个人离得很近,但是,中间就像有块玻璃,看得见,却过不去。”欧升达眼睛盯着乌梅。
乌梅把眼神转向一边:“你就能肯定某个女人会对你隐瞒什么吗?”
欧升达放低动作的幅度,道:“所有的男女之间都有一些秘密,那些秘密就在她心里最隐秘之处,甚至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能说,包括恋人。但是有一个前提,这个秘密是不能损害爱情的。因为,一旦这个秘密足以损害爱情,不管你怎么保密,最后它都会把你和对方伤得鲜血淋淋的。”
“是吗?”她身体离欧升达稍微远了一点。
欧升达没有叫这种态势继续下去,他将她拉向自己,用身体坚定地贴住了她。
他知道,这个身体的语言足以叫乌梅的内心动摇,不管她现在心里对冷鸿海怎样的忠诚。
虽然这是一个商业的社会,但是用情感规则操作的事情往往比用金钱规则操作的事情更靠谱。
第二天,欧升达出乎乌梅意料,亲自开车送她去了机场。在安检口,欧升达送了一块玉给她。
乌梅问:“你这是干吗?”
欧升达道:“这是一块汉玉,我今天早上特地去庙里叫方丈开了光,送给你,保佑你今年在春晚能一举成名。”
“升达。”乌梅忽然有些哽咽。
“走吧,我很看好你哦!”他学着《武林外传》里的那个老板娘的口吻说道。
乌梅忍不住破涕而笑:“你这人真没正经的。”
出发大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没人注意他们。
乌梅问:“我可以跟你吻别吗?”
欧升达道:“那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有狗仔队。”
乌梅不好意思地道:“那就算了,不过,我有句话想问你。”
“你说。”
“昨天Andrea跟你说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她的表情是关切的。
欧升达慢慢地说:“冷董对我有恩,他有困难我不能不出手。但是,我也有实际的困难,回头我跟王野辰他们几个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调度。冷董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何况不为他,就是为了你,我也要帮他。”
欧升达相信这句话的前半段冷鸿海会很快听到,而后半段,他则是说给乌梅听的。
果然,乌梅显得很动容,她道:“你为什么为我去帮他呢?”
“你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个纽带,你帮助了我。而这时我要是不帮他,你在冷董那边的印象分会有所下降的。乌梅,你很不容易,我心里都懂。所以,就算为了你,我也要尽力帮他。”欧升达相信自己的话很精准,一定会在乌梅心里最痒的地方轻轻地划了一道。
“当你发现朋友的一些做法构成了一种恶果的时候你还能容忍吗?”她忽然问。
“朋友做每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尽管做的事不一定符合你的利益。但是,朋友毕竟也要生存呢,所以,你只要是把他当朋友就要学会宽容。”欧升达回答,语调平缓而亲和。
乌梅忽然要说什么,但是马上又意识到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欧升达假装没有注意,轻声说:“走吧,有时间的时候我们晚上再通电话。”
乌梅点了点头,注视了一下欧升达,转身离去。
欧升达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门后面,他很庆幸刚才自己没有急躁,欲速则不达。乌梅这里一定动摇了,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那么现在就是自己怎么准备这场牌局了。他打了个电话叫王野辰、张震铎在办公室等他,说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人和人之间的斗争是件很微妙的事情,就像跟冷鸿海、王光玉的这次对局,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风生水起。
没有赢牌的时候,你都要坚持游戏的心态,直到你胜利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