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张震铎、沈宾阳、王野辰对康美目前的情况做了个详细的调查。他们发现,康美的供货商很多都已经四个月没有拿到货款了。本来康美和供应商之间存在账期是正常的,但是,康美凭借规模优势所占货款惊人。而王光玉又善于理财,把这笔钱大量投入到期货证券,乃至房地产等方面,短期内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他的资金链一定是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张震铎对欧升达道。

王野辰也道:“他的问题出现在哪里我们虽然还不知道,但是,这样大规模地拖欠供应商货款已经不是一个小问题了。”

“有人私下传说王光玉在天子皇号上输了几十亿。”沈宾阳也补充了一句。

欧升达马上想到那天凌来来跟他说过,王光玉跟几个朋友到天子皇号上去玩的事。看来,事情不是有人在恶意诋毁王光玉,至少是有些根据。

“可是,王光玉不是爱好赌博的人,他去那里干什么?”他脑子里有些怀疑这个传说。

沈宾阳道:“坊间一直有个传说,天子皇号之所以能够成功吸引国内商家及高官,除了有豪赌娱乐,赌船更一向是洗黑钱的好地方。很简单,如果一个人带着两亿上船,之后换一张赌船开出的两亿的支票,结果这笔钱就变得有来源证明,说是赌船上赢回来的,钱就变得干净了。”

“哦?他自己在香港和大陆都有上市,还用得着这种方法吗?”欧升达问。

王野辰笑了:“他这样肯定不是正常的资金流动,是行贿也不一定。”

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欧升达,王光玉现在无论到哪里都是呼风唤雨,这背后开路的一定是钱。

“你最近跟马娜思有接触吗?”欧升达问。

王野辰回答:“有接触,但是,她口风很紧,从那里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断了跟她的接触,早晚会有收获的。”欧升达叮嘱道。

“我明白了。”

“对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欧升达看着几个手下。

张震铎道:“有朋友说,两年以前,公安部门曾经对王光玉进行了一次秘密调查,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停止了。”

“确有此事?”

“消息渠道是省公安厅的,应该不假,只是由于保密的原因,那个朋友不肯透露细节。”张震铎回答。

“嗯,看来王光玉这个人还是蛮复杂的。”欧升达轻轻地点着头。

“我们现在就要终止与他的合作吗?”张震铎问。

欧升达想了一会儿,回答:“再等等看吧,你们要随时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终止与王光玉的合作很简单,但是,欧升达忌惮却很多。商场很大程度就是要利用关系,有些人不重视人际关系是因为缺乏远虑。

和为贵、合则全,这是自然的法则,人与人之间更应该如此。圣贤的思想就是依据这些原则形成的,人与人的合作也是根据这些原则而建立起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然而,人们在相互交往时常常走向它的反面。关系闹翻、翻脸不和时,合作的关系便破坏了,彼此都把对方视为仇敌。

与王光玉的关系涉及的层面太多,处理不好会给自己造成很大的麻烦。首要的就是徐中方,这是个绕不过去的大山。

这天,欧升达约张自江到会所来打网球。两个人互不相让地厮杀了一会儿后,在一边坐下来。

当张自江听明白欧升达的意思以后,他显得很不敢相信,边喝着红牛边看着欧升达,问:“你不是来向我示威的吧?”

欧升达笑着对张自江说:“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啊。”

张自江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荒唐?这第三者来撮合两夫妻和好,怎么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

欧升达道:“我知道这事你还是有点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不过,我是真的想促成这事。”

“真的?”张自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砸了他家玻璃又来装好的人。

“自江,我虽然有这个想法,但也不是心里不担心,你跟那个副局长还有没有关系啦?”欧升达问。

张自江用毛巾擦着汗:“哦,现在我给她老公安排了工作。你要知道,一个团级干部转业能安排到公安局当政治部主任那也是不错了。这样,她也就不再那么缠着我了。”

“别的头儿有没有?”欧升达问。

张自江看了他一眼:“怎么说呢,你要明白,在我这个位置,现在又是离婚状态,抢着给我解决一下饥渴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偶尔解决一下需求的事情还是有的。”

“仅仅是性,而不是感情?”欧升达又问。

这句话叫张自江很有感慨,他回答:“我这个年龄还相信什么爱情,爱情那都是各种心怀鬼胎的女人为了某种目的在我面前演的戏。什么‘把我的心交给你,你会永远拥有我’,那都是一个个圈套。她们这边跟你说点甜言蜜语,那边就给别的男人打电话说爱那个人。女人若真爱我这样一个男人,先去郊区种菜去。每天把自己种的菜洗干净,做上一锅白饭,炒两个青菜等着我回去吃。可是,她们要这种生活吗?不,她们要的是一张永远没有限额的信用卡,至于把身体让你用用,那也是为了享受,或者是不得不做的工作而已。”

欧升达有些动容,问:“你真的这么想?”

张自江又答:“所以,我现在在夜深入静的时候经常会想起我跟廖冰旋刚结婚时的日子,每天都数着自己那点工资过。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但是,她单纯,我也没什么额外的想法。这几年,我的地位提高了,走到哪里人们都是仰视着你。有些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不用自己说话,只要一个眼神,那东西就会有人送到你的面前。旋子呢,也有了一定的权力,也能呼风唤雨了。按理说这应该是我们当初结婚时向往的生活了吧?谁知道,居然成了这样。”

欧升达无比诚恳地说:“我明白了,所以,你现在从内心里想跟旋子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是吧?”

张自江摇摇头:“想完全回到从前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至少能够回到那种整天不再相互猜忌、相互琢磨的状态吧。”

“不过,你这回得用点心,我也许能帮得上你们,也许帮不上。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是真心地想你们和好,不想你们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么散了。”欧升达叹息着。

“你说这话我真是又想揍你,又想抱你。”张自江恨恨地说。

欧升达嘿嘿一笑:“你现在能说出这话,说明你已经释然了。”

张自江歪着头看着欧升达:“怎么说,我这离婚已经有半年了,以前有老婆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这真的离了,还真不习惯。你就说这出差吧,以前都是旋子给收拾行李,衬衫啊、内裤啊、剃须刀啊,都是想用到那里一摸就有了。可是现在,都是保姆给收拾的,不是忘带这个就忘带了那个,再不就是内裤和毛巾混在一起。唉,这日子过的。”

“没叫个送上门的菜帮你收拾?”欧升达问。

张自江叹了口气:“那些女人,只能做爱,不能做事。”

“你这话我太理解了,真是知音啊。”欧升达笑着对张自江说。

张自江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跟廖冰旋过另一种生活。没有整天的应酬,在单位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没有太多的钱,每天去市场买菜也要跟那些小贩斤斤计较。今天为了评职称要去补习、送礼,明天因为领导给穿了小鞋而郁闷。因为孩子要去上好学校而四处托人,为了有间大一点的房子而省吃俭用。也许,这样,才是一种幸福。”

“其实,你现在想拥有这样的生活也很简单,别有那么多的欲望就行。”欧升达道。

“会吗?我觉得那样太难了。很多时候,诱惑是会不断来骚扰你的。就说我吧,经常会收到不明不白的礼物。都说收礼者贪婪成性,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送礼者送得不情愿,其实,收礼者收得也不情愿,很无奈。像我,收下这么一份礼品,真不知把它藏哪儿是好。再者,你要是当场给人家退回去,那不就等于树了敌吗?”张自江有些无奈地看着欧升达。

“嘿嘿。”欧升达笑着不说话。

张自江接着道:“老婆,孩子,三口之家,没病没灾,不愁吃穿,生活如水,淡而透明,既没被世俗污染,也没被婚外情诱惑。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情趣,不就是许多像我一样的人所期待的最大幸福吗?可惜啊可惜。”他显得有点沮丧。

“好了别诉苦了,再打两盘?”欧升达问。

“好啊,我一定打得你屁滚尿流。”张自江哈哈大笑。欧升达明白他从内心已经不排斥自己了。

欧升达在通衢的宾馆里正跟叶汉生谈通衢项目下一步工作的时候,他接到了廖冰旋的电话。

这次他是跟李文岚来庆祝刘文为的高升的。他们在省城待了两天,李文岚直接回了鹏城,他顺路到通衢检查一下工作。

叶汉生将他带到通衢分公司新装修好的办公室,对下一步的工作作了一下汇报。欧升达很满意,通衢项目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够进入良性循环,市中心的项目的销售收入基本能维持蓝领公寓的项目建设资金。这样,就不需要欧升达再从鹏城调集资金来维持这边的建设。

见是廖冰旋的电话,他赶紧接起来。廖冰旋开口就问:“欧升达,你什么意思?可怜我?”

欧升达脑子还集中在刚才的一堆数字里,有些没反应过来,就问:“你在说什么?”

廖冰旋接着说道:“欧升达,你简直无耻至极。”

欧升达忽地想起了叫楚之洋去找廖冰旋谈话的事,就笑着说:“怎么,把我的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啦?”

“欧升达,你是不是太卑鄙了,我现在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变成一团嚼过的口香糖,吃着没味,而且粘牙,是不是赶紧把我吐到垃圾桶去才放心啊?”廖冰旋咬着牙嚷道。

欧升达赶紧陪着笑脸:“旋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不是希望你能过一个正常的生活吗?”

“正常生活?我原来生活很正常的,现在之所以变得不正常了,元凶是谁?”

欧升达不敢表现出心里的不满,还是和颜悦色地说:“旋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正因为我知道错了,所以,想到你现在形单影只的,我心里才不好受。”

“欧升达,你什么意思?你可怜我啊?我自己找不到男人吗?我找男人还需要别人介绍?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认识个鸭子,你感到脸上特别没面子了?你想赶紧给我找个男人把我打发了?这样我就不用找鸭子了是吧?就不会给你丢脸了不是?你要是这么算计的话,我还告诉你,我明天把会所里的十二个美男都拿下!你就等着吧。我一天换一个,天天在你眼前走来走去。”说完,她愤愤地挂了电话。他打回去,廖冰旋坚决地不接,到最后干脆关了机。

欧升达无声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叶汉生,眼里露出无奈与苦涩。

叶汉生并不知道欧升达有这么个事情。看着欧升达的无奈,他小心地问:“欧董,怎么被女人缠上了?”

欧升达叹口气:“缠倒是没有,但事情比缠上了还麻烦。”

一条信息:我想你了。是涵涵。

最近一段时间也怪,两个经常给他发短信的女人。乌梅现在是直截了当,而这个涵涵却还保持着一如既往。

想想,他对叶汉生道:“咱们等会儿再聊。”然后拨通了涵涵的电话。

涵涵的声音依旧低哑,但是明显地有些惊讶:“你怎么想起来回我电话啦?”

“正好方便。”欧升达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平时一般都是在你上班的时候才发短信啊?”她说。

“上班的时候也许在开会或者在接待客人啊。”欧升达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升达,我这样发短信给你,你是不是很烦?”涵涵问。

欧升达沉吟了一下,道:“想一想,隔了这么遥远的距离,有一个还会时不时地想到自己的朋友,想起来心里也挺温暖的。既有点亲密,同时也保持距离。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好姑娘。而我又不会发短信,不能及时回复,我心里也是抱歉得很。”

“你真这么想?没有感觉到不自在?”她的语调明显提高了一些。

欧升达笑了:“怎么说呢,对别人来说,也许这应该是可以放在心里偷偷美一美的事。可是,在我这里却变成了一件尴尬事。你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你真这么想?”涵涵问。

“大家都不是一岁两岁的人了。”欧升达回答。

涵涵也沉默了,半晌,她道:“我明白,我这样做对你来说其实是伤害,至少是害你失去了内心的平静。对不起!”

一句话,叫欧升达心里一热,这个女人其实心挺细的。

他回答:“怎么说呢,朋友就是朋友,无论你的语言暧昧了还是……我觉得我仅是你的朋友。即便是你的心里真的有什么,彼此都要放在心里。这样的朋友才能长久,才能相知、相助、相契。朋友就是能在你需要时给予帮助而不求任何回报的人。”

“可是,每次见到你,我的心都会莫名地跳。每次想到你,心都会特别地痛。”这句话叫欧升达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千万别跟我这么说,我肯定会辜负你。”欧升达的语调有点急。

“生活中的事往往都是无心插柳,刻意的却如昙花的绚丽。升达,这是没办法的。”涵涵道。

欧升达觉得不能往下谈了,就说:“先这样吧,我在外地出差,回头我回鹏城,我请你吃个饭。”

“我现在常住香港,你要是方便的话来香港这边吧,来这边毕竟一切都很方便。”

去香港?也好,去那边毕竟熟人少,谈话也方便。欧升达心里想。

放下电话,欧升达无奈地看看叶汉生。叶汉生眼睛里透着一种神秘,嘴角上翘。

“看我笑话?”欧升达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做一个老板很不容易。”欧升达明白,叶汉生是不想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冷鸿海那个项目进展得怎么样?”欧升达问。

叶汉生回答:“进展还可以,就是现在拖欠了我们一些工程款,而市里又催得紧,我们也不好停下来,只好用销售款来填这个窟窿。”

欧升达问:“他们现在欠了多少?”

“大约三千多万吧”。叶汉生回答。

欧升达想了想,道:“我打个电话给冷鸿海。”

电话刚一通,冷鸿海立刻就接了起来:“我也正要打电话给你,欧董。”

欧升达一听这话,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却不知道如何提起了。

电话里他知道,冷鸿海和蹇君博现在在岛内都很苦恼,政府对他们在大陆的几个新的投资案颇有异议,媒体也不断地渲染他们要偷跑。因此,他无法将岛内的资金调往大陆,再加上现在王光玉又拖欠了他几个月的货款,因此他在大陆的资金也是捉襟见肘。

欧升达知道自己的这通电话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于是,就呵呵地笑了几声准备收线。

谁知,冷鸿海忽然道:“欧董,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能否接受?”

欧升达道:“您说。”

冷鸿海道:“你知道,当初刘文为当书记的时候,我在申请项目的时候,同时也搞了块地做专家公寓和员工宿舍。这块地的性质就是商住用地,不过我当初只交了很少的一部分钱。你看,我现在把这块地专家公寓那部分转让给你,你把它发展成别墅怎么样?这样,一来我还了欠你的工程款,第二,你还可以给我补一部分差价,我用来缓解一下内地公司的资金压力。”

欧升达问:“当初你没交什么钱,现在却把这块地转手,通衢市政府能同意吗?”

冷鸿海呵呵笑了起来:“这个没问题,你忘了,通衢的新书记曲线国的出身啦?”

“哦?”欧升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冷鸿海嘿嘿地笑着:“我通过台商协会的朋友做了他老领导的工作,并承诺加大对通衢项目的投资力度,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欧升达默然了,他忽然明白了,这冷鸿海完全吃透了各地招商的心理。你不同意我转让一部分土地,我就用减少投资来要挟你,你为了政绩就不得不同意我的要求。这实际上就是在拿各地政府的土地收入再建设自己的工厂。

欧升达现在有选择吗?肯定没有,因为冷鸿海这个建议对于升达地产来说肯定是好事,冷鸿海转让给他的协议价肯定大大低于市场价,这对于欧升达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他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既然冷鸿海可以这样操作,自己为什么不可以照单复制?那这样,升达地产进军科技业,名头也好听,里子面子都有实惠,不错,不错。

怎么进军科技业?跟楚之洋合作?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另起炉灶也未尝不可。这事急不得,应该慢慢谋划一下。

于是,他呵呵地笑着:“没问题啊,你如果能跟曲线国谈好,我们随时可以签协议。”

冷鸿海笑着回答:“你放心吧,这事我最近一定办成。”

欧升达放下电话,看着叶汉生,道:“钱没要回来。”

叶汉生虽然没听到欧升达和冷鸿海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从欧升达的表情上能看出欧升达的兴奋,于是便问:“怎么?有好事?”

欧升达便把冷鸿海的建议对他说了一遍。叶汉生一听就乐了:“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啊。”

欧升达却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咱们的资金蛮紧张,抽不出很大的精力来做这个项目啊。”

叶汉生笑了:“你可以把新华达的股份转给别人啊。”

欧升达皱着眉头道:“这个事情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你知道,我跟王光玉的合作是有别人牵线的,我就这样退出,有可能会得罪人的。”

叶汉生道:“那就看你把股份转给谁的问题了。”

欧升达问:“你有好办法?”

叶汉生微微一笑:“办法不是我想的,是沈宾阳想的。回头你回鹏城的时候,你找她好好聊聊。”

欧升达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对了,我一直想把你跟张震铎换一下,好让你们夫妻团聚,你看怎么样?”

叶汉生摇摇头:“还是算了,这通衢的水很深,我已经熟悉这里了,还是让我在这里混吧。张总来还要熟悉一下,搞不好会影响工作。我跟宾阳老夫老妻了,能克服就克服一下吧。”

欧升达心存感激地看着叶汉生,什么话也没说。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看看,叶汉生这样的员工对于企业的忠诚岂是给他个职位或者点期权能决定的?

那天晚上,欧升达和叶汉生参加完了通衢市新任市委书记曲线国的晚宴,两个人回到宾馆,欧升达问叶汉生:“你对这个曲书记印象怎么样?”

叶汉生想了想,回答:“他有一根常人不具备的神经。”

欧升达问:“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你注意到没有,他讲的话都是九阴真经,只有绝顶高手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叶汉生给欧升达倒上茶。

欧升达点头:“是啊,我简直有一种跟一个功能强大的超级计算机联机的感觉,他那复杂的运算程序几乎要让我这个配置低档的微机死机。”

是的,这个新任市委书记曲线国跟刘文为太不相同了。刘文为就像一个街头小贩,为你办一点事就要求相应的回报,而且是赤裸裸地毫不掩饰;而曲线国则不同,他是名副其实的武林高手,内敛但又能让你感到他的功力深厚。

他穿着考究,戴着眼镜,透过镜片你都能感到其深如古井的内涵。他跟欧升达谈的虽然都是些关于通衢市未来发展的设想,但是,每个思路都让你感到是那样的具有建设意义,让你有种很想参与的感觉。

曲线国声音不高,但是却绝对让你在心里被他的每句话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欧升达这么多年见过的官员不少,可是,像曲线国这样具有华山论剑的高手风范的还真不多见。他的出现,让欧升达很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矮了半截。

欧升达看着对面儒雅的曲线国,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李云龙那句话,剑锋所指,所向披靡。怪了,一个说话语气慢慢悠悠的人会叫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曲线国一个招牌的动作就是不断地轻扶自己的眼镜,而每次扶眼镜,一段精彩的语言就慢慢道来,仿佛那眼镜是他大脑的一个按钮一样。

“欧董,你说曲线国会同意冷鸿海将专家公寓那块地转让给我们吗?”叶汉生问。

欧升达思忖了一会儿回答:“这个我不敢肯定,但是,我绝对听明白了他的一个意思。只要我们能为通衢市建设一些基础设施,他会在开发区再给我们一些土地来抵扣工程款。”

叶汉生看着欧升达:“咦?我怎么没听出来这个意思?”

欧升达嘿嘿一笑:“这就是跟他这种功能强大的超级计算机联机时你要掌握的要领,你只接受对你有用的信息,其余不必要的运算可以忽略不计。”

有电话,欧升达一看是乌梅。

他接起来。乌梅问:“冷董跟你说要转让土地给你的事啦?”

欧升达心里立刻运转了下,乌梅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她说自己跟冷鸿海没有那种关系,可是对冷鸿海的事又如此了解,这是一般的朋友能做到的吗?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语气平静地回答:“他说了,可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这事毕竟还需要新来的书记曲线国同意。”

“这事你放心,曲线国肯定能同意。”乌梅很肯定地说。

“怎么?你认识曲线国?”欧升达对乌梅这个态度很奇怪。

乌梅回答:“我不认识他,但是,我知道他会同意。你别忘了,我现在就在北京。”

欧升达看了一眼叶汉生。他转身走到窗口那边:“你在北京就能知道他会同意?这没有必然的联系。”

乌梅恍然大悟地道:“你看我,说话没有逻辑。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冷董叫我在北京给他找熟悉曲书记的关系,我找到了,而且关系绝对过硬。所以,通过对方做了曲书记的工作,现在他没有反对。对方说,凭他对曲书记的了解,只要他不坚决地反对,同意就是早晚的事。”

欧升达忽然明白了,这乌梅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冷鸿海的一个公关小姐。可是,他们的关系就是乌梅说的那样吗?欧升达还是半信半疑。

“哦,那就好。”欧升达回答。

“升达,我想你了。”乌梅忽然道。

这句话忽然让欧升达感到有些别扭,他赶紧道:“别说这个,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你老这样拒绝我,是迫不得已还是明哲保身?”她问。

欧升达道:“你知道,我现在不想背叛家庭。”

“我也没想叫你背叛家庭啊,我只是想跟你生个孩子而已。”乌梅道。

“你要是真想要个孩子,你可以去医院人工授精啊?”欧升达想尽快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

“可是,那些精子的质量我信任不过。”乌梅道。

欧升达感到可笑至极:“你不是把我当爱因斯坦了吧?”

“那倒不是,只是我现在陷在对你的感情里无法自拔。”她忽然忧伤起来。

“得了,别说这个了,我还有事。”欧升达有些慌张。

乌梅忽然有些开心:“哈哈,看来你是怕我了,你是不是总这样口是心非?”

“你怎么就偏偏盯上我了?”欧升达有点不解。

“你呀,就应该是我的。”

“好了,睡觉吧。”欧升达道。

“我睡不着,想你了。”她依旧不依不饶。

欧升达一狠心按了结束键。

欧升达冲过凉,通过电话跟乐枫谈了一会儿欧广群的学习成绩。耳机里老有来电的声音,他便匆匆地跟乐枫道了晚安。

一看,五六个来电都是乌梅的。

他心里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回电话,乌梅又打了进来。

欧升达腰上围着毛巾,斜靠在床上,接起来。

“跟谁通了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啊?”她问。

“哦,是我太太。”欧升达老实地回答。

“嘻嘻,要是她我就不吃醋了,要是跟别人我可是心理不平衡啊。对了,你猜我现在在哪里打电话给你?”她的声音有些慵懒。

“猜不到。”欧升达忽然觉得她的话有某种杀伤力。

乌梅嘻嘻地笑着:“我刚洗完澡,躺在床上,我猜你也是吧?”

欧升达有些被逼无奈:“唉,差不多吧。”

“我真有点想躺在你怀里跟你聊聊。”她似乎翻了个身。

欧升达苦笑着:“我搞不清,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怎么老这么誓不罢手?”

“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你说这么多年,我接触的男人也不少,毫无意外,都是爱我的身体而不爱我的人。而你不同,你连我的身体都不爱,这倒是让我很意外。”乌梅回答。

欧升达目视前方,电视机里正有一个科学节目。他随口问道:“就这点不一样,所以你就非得弄个明白?”

“倒也不全是。这么多年了,我心里对感情的感觉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单纯了,甚至有些不相信感情了。可是,见到你却不一样,我想大概是想拿你当个替补,或者是因为过于疲惫,不想再折腾自己,想找个胸膛靠一靠了。而你恰恰属于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她的语气到是很平静。

欧升达叹口气:“唉,还是正正经经找个男人嫁了吧,我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你不适合我?我有些纳闷,人家都找情人,而且为了女人不惜一掷千金,你怎么这么怪?”乌梅问。

“怎么说呢?我已经对这个不感兴趣了。”欧升达回答。

“是没有人能让你产生激情吧?”她继续问。

欧升达一怔,电视上正出现了广告。他道:“也许有这个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