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刘力刚的公子——贸工局处长刘岳平站在美术馆的台阶上,看着拾级而上的尹诗双,脸上带着一丝很有节制的笑容。他今天穿着很正式,显得跟以前与众不同。

尹诗双上身只穿了一件圆领衬衫,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短裙,腿上穿了一条连裤袜,配合着那双精致的皮凉鞋,显得十分性感,这跟刘岳平平时见到她的时候穿得不同,今天比较随意。在尹诗双从下面往上走的时候,刘岳平甚至能从她圆领的衬衫领口处,时不时能看到那蜜桃般的双乳。

“蔡秘书来了吗?”尹诗双问。

刘岳平回答道:“来了,正在跟几个摄影协会的领导谈话,我们进去吧。”

两个人边走边谈,不时有人跟刘岳平点头,看起来他在这里认识的人还不少。

在一个拐角,几个人正在那里聊着什么,其中一个高大帅气但是又温文尔雅的男人正在虚心地听着别人讲话。见刘岳平和尹诗双到来,男人向这边轻轻地挥了挥手。刘岳平也同样挥挥手,然后指指尹诗双。

那人正是市委书记朱振瑞的秘书蔡文昭,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刘岳平微笑着对尹诗双说:“他忙着,我们随便看看?”

尹诗双轻轻一笑,说:“好啊。”

两个人于是悠闲地在展厅里面走起来,大厅里人不多,静静的,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尹诗双问刘岳平:“你很喜欢来这样的地方吗?”

刘岳平微笑着,道:“不常来,但是我崇尚这样一种生活,忙碌但不盲目,放松但不放纵,独立但不孤立,自信但不自满。”

尹诗双叹了口气,说:“唉,真羡慕你们啊。你看我,每天都是那样忙碌、喧嚣而混乱。”

刘岳平似乎随意地说:“也不尽然,说不上有多少人羡慕你呢。对了,你知道吗?圈子里人都说,你是鹏城职业经理人里面最有权势的,甚至可以当选全球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尹诗双笑了:“你可算了,你这样说可是叫我无地自容了。我就是个普通的打工妹,哪有什么权势啊?”

“真的,圈子里的人都说,在中国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刘岳平认真地说。

尹诗双似笑不笑地回答道:“我想安排刘公子当国家主席,你看行吗?”

刘岳平嘿嘿地笑着说:“你要是真想办,也不是不可能。”

尹诗双一耸肩,说:“那你就努力吧,我准备安排你在3011年做联合国秘书长。”

刘岳平嘻嘻地笑着说:“2012年世界就毁灭了,你还是在2011年就安排吧。”

尹诗双露出一丝俏皮的笑容,说:“你现在是处长,官儿也不小了,当局长暂时没啥意思,我看不如安排你当个大官儿。”

刘岳平问:“有比局长还大的官儿吗?”

尹诗双嘿嘿地笑着:“当然有,家长嘛。你要是结了婚,不就马上升官儿了?”

刘岳平开心地笑了,说:“当家长,这个我很有兴趣,不过,这事你还要帮忙。”

尹诗双问:“怎么?跟许家小姐闹矛盾了?”

刘岳平摇摇头说:“那倒不是,她性格很好,我们没什么矛盾。”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只是她似乎对结婚并不着急,她毕竟年纪还小,可是,我不小了。”

尹诗双笑着,低声道:“你生米做成熟饭不就行啦?哪天我跟许家小姐谈谈,她那人很善解人意的,估计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刘岳平赶紧摆手说:“我的好妹妹,求你了,我这家长能不能当上就全靠你了。”

尹诗双忍俊不已,终于笑出声来。

两个人正开着心,旁边有人笑着说:“岳平,别光顾着笑,给我介绍一下美女嘛。”

尹诗双转过头,蔡文昭正含笑站在背后,只见他衣着正式,虽然样式很保守,但是裁剪得体、手工考究,看不出什么牌子,凭尹诗双的直觉,一定是欧洲的牌子。

“哈哈,好啊,文昭,这位就是鹏城第一美女尹诗双,尹总。”刘岳平看起来跟蔡文昭关系很好,不然以刘岳平的谨慎,不会这样放肆的。

尹诗双主动伸出手,笑着说:“你好,蔡秘书,早就闻名你是鹏城第一才子,笔杆子一流。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两个人握了一下手,尹诗双感到蔡文昭的手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在她手上拂了一下就飞走了。

有教养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对女人并不在意,但其实这些细节更能让女人平添好感。

“你好,美女,在鹏城你可是赫赫有名啊。”蔡文昭笑道。这话着实把尹诗双吓了一跳。如果说刚才刘岳平的话尹诗双还当是开玩笑,那么蔡文昭的话可不像是开玩笑了。

尹诗双有点局促不安地说:“蔡秘书,你千万别这么说,折杀小女子了。”

蔡文昭微笑着,接着补充道:“真的,鹏城的人都说你是钻石级美女,朱书记和刘市长办不了的事情,到了你那里都是小事。”

尹诗双心里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外界把俱乐部传成什么样子了,但无论如何,俱乐部似乎成为众矢之的了。俱乐部这么多年做事一直是很低调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尹诗双淡淡地笑着说:“蔡秘书开玩笑了,比如找点几斤重的皇后蟹,朱书记找不到,找十几斤的龙虾,刘市长找不到,这些我倒是能办到。除此之外,我就别无他用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周围的展品,说道:“这么多摄影佳作,我跟岳平都不懂,蔡秘书是不是给我们上上课?”

蔡文昭又微微鞠了一躬,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这是一个说话很有礼貌的男人,可能是他多年在领导面前养成的谨慎。他说起话来也特别文雅,没有刘岳平那种骨子里的贵气。刘岳平低调,但是那种低调让人感到有种桀骜不驯在里面;蔡文昭也低调,但是,这种低调是那样自然,让人感到他似乎就像是能融入周围的背景一样。

蔡文昭开始介绍那些作品,他这么一介绍,尹诗双才明白,摄影作品是很有讲究的,比如光影的变化,反差不能强烈;比如构图的比例适当,不然会显得空洞或者拥挤;比如物体的轮廓要给观众想象的空间……

这是一个博学但不学究的男人,虽然他的介绍并不夸张,但是尹诗双被他的解说所感染。展厅并不大,也就是一千多平方米,一会儿就转得差不多了。

“文昭,等下还有什么安排吗?”刘岳平说。

蔡文昭笑着问:“你什么意思?”

刘岳平用眼神瞟了一眼尹诗双道:“尹总刚才可是说了,她能搞到几斤重的皇后蟹,你看看,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咱们去吃尹总一顿。”

蔡文昭有些犹豫,也看看表:“还是算了吧,我怕等下朱书记有事。你要知道,他要是有事,半夜也会打电话的。”

尹诗双一看有机会,赶紧在一旁说道:“没关系,我派一辆车随时待命,只要你需要,半小时绝对让你到位。”

“这个……”蔡文昭还是有点犹豫。刘岳平拉起他,说:“走吧,有美女陪你共进晚餐,你还犹豫什么?快走,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坐上车,刘岳平对尹诗双说:“要不给郑逸群打个电话,让他准备条游艇,咱们去海上吃?”

蔡文昭赶紧摆手,说:“不要,不要,出海就算了,别耽误事。我这次去会所也就是去开开眼,看看就行了。万一朱书记打电话给我,我能及时赶回来。兄弟,你要理解啊,我跟你不同。”

刘岳平嘿嘿地笑着说:“那当然,在鹏城,你的情况特殊嘛。”

蔡文昭道:“没办法,朱书记一天的日程太紧了。今天要不是他在话剧团审查节目,接见演员,我也出不来啊。”

“那朱书记看完节目就回家?”刘岳平问。

蔡文昭摇摇头说:“哪里啊?有六个市里的文件等着他批示下发,有四个上报到省里的文件等待他批阅后上报。”

“这些事你不在,行吗?”刘岳平问。

蔡文昭回答道:“我安排专人等着。如果正常的,书记会自己签发完。我就是怕有什么疑问,到时候他会临时找我。”

听着他俩的谈话,尹诗双不由得叹息道:“当书记不容易,你这当秘书的更不容易。”

当三个人坐在会所一间全海景的包房里,面对着一只巨大的皇后蟹时,蔡文昭不禁赞叹道:“我虽然吃过几次皇后蟹,不过,这么大的真是少见。很贵吧?”

尹诗双笑着说:“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只要是你想吃,随时都可以来。”

“我可是无功不受禄,不敢过分啊。”蔡文昭说。

尹诗双笑道:“大家都是朋友,说什么客套话?”

蔡文昭吃了一块蟹肉,不断地点头:“嗯,不错,这怎么做的?”

尹诗双给他倒了一杯酒,说:“这道菜叫蛋白花雕蒸蟹。把蟹肉加上花雕和蛋清清蒸,蟹身水分被逼出渗透底下的蛋白,而酒香则向上挥发入蟹肉里面。蛋白滑溜得不沾舌又满带蟹鲜,蟹肉滑嫩多汁兼淡淡花雕香甜,鲜味更上一层。”

蔡文昭看着刘岳平,说:“听说你总来这里,真是有口福。”

刘岳平一副冤枉的样子,说:“文昭,我就是常来也不一定能吃到这个呀!这也就是你来了,我才有此口福。”

蔡文昭端起酒杯,道:“我酒量不行,而且怕等下有事,意思意思啊。来,岳平,咱连一起敬美女一杯。”

三个人端起杯,蔡文昭晃晃面前的杯,深深地嗅了一下后不由得叹道:“美酒、美食加上美女,这个夜晚真是让人难忘啊。”说完,跟刘岳平和尹诗双相互碰了一下杯,轻呷一口,然后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享受着那美酒的浓郁。

见此情形,刘岳平向尹诗双使了个眼色,尹诗双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宣萱,说:“麻烦你把那只单反镜头拿过来,这里有个专家,请他帮着看看。”

正在专心品着美酒的蔡文昭睁开眼睛,问:“尹总也玩摄影?”

尹诗双笑道:“我就是拿那个给客人拍个留念照什么的,不叫什么摄影。”

“看来也算是同道中人啊,搞我们这行的,美女太少了。来,我单独敬你一杯。”蔡文昭举起杯。

当宣萱把尹诗双事先准备好的那只单反镜头,用一个银色的小箱子拿来时,蔡文昭不由得眼睛一亮,他倒不是为美女,而是为了那只镜头。只见他拿着那只镜头,左看右看,颇有爱不释手的劲头儿。

刘岳平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尹诗双,尹诗双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她给宣萱使了个眼色,宣萱故意问:“这个东西很好吗?不就是一块玻璃吗?”

蔡文昭小心翼翼地把那只镜头放回箱子里,但是并不关上箱盖,眼睛一直盯着,就像在看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然后对宣萱道:“美女,你可能没有听说单反镜头与黄金等价这个说法吧?”

宣萱装作很茫然地摇摇头,道:“不知道,一块玻璃能跟黄金等价?太不可思议了。”

蔡文昭环顾了一下四周,清清嗓子道:“对于镜头来说,光学素质是最重要的,镜头焦距越长,光圈越大,制作难度与制造成本就会暴增,所以不难想象这只莱卡镜头的生产工艺要求多高。这么大的镜片要保证成像质量,研磨技术是要相当高的。”

宣萱故意问:“这个镜头能值多少钱?”

蔡文昭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至少几十万。”

宣萱哇的一声,表示惊讶。坐在一旁的尹诗双却心里暗自赞叹,这个蔡文昭的确是见过大世面。这只镜头是尹诗双叫俱乐部的专业摄影师去香港买的,然后用船直接运过来的,就这样还要四十多万港币,这要是在大陆卖,恐怕叫价都要百万以上。

正想着,蔡文昭问尹诗双:“尹总,这只镜头你花多少钱买的?”

尹诗双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这是个德国摄影师送我的,我不知道价值,所以才拿给你看看,怎么这么贵重?”

蔡文昭点点头,说:“这是很不错的单反,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东西不便宜,如此大的体积用料绝对不省。此外另一点重要的是,它是莱卡,品牌效应在商品标价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尹诗双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是这样啊,这样的镜头我来用岂不是糟蹋了?这样吧,蔡秘书是专家,我把这只镜头送你吧!好东西只有在懂它的人手里才能体现它的价值。”

蔡文昭赶紧摆手说:“这不行,这不行,我怎么能收尹总这么贵重的礼物?”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眼睛却不离那只镜头。

坐在一边半天不说话的刘岳平这时慢慢说了一句:“咳,别争了,我有个主意,尹总也不会摄影,这样的镜头也用不上,好东西就要发挥它的价值才对。这么着,尹总这只镜头借给文昭,文昭呢,要经常来给美女拍照片,你看怎么样?”

“这个……”蔡文昭有点犹豫,然后转头问尹诗双,“美女老总不是有什么事叫我做吧?”

尹诗双笑靥如花,道:“刘处长不是说了,叫你做我和宣萱的私人摄影师吗?”

“就这点要求?”蔡文昭似乎有些不信。

尹诗双露出有点调皮的微笑,说:“怎么?你还觉得我们有目的不是?要是这样,不借了。”说着,伸手就去盖箱盖。

“借,借,借。”蔡文昭赶紧拦着说。

刘岳平在一边说:“你这家伙就是典型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尹诗双在一边说:“蔡秘书,你借了镜头,是不是付点利息啊?”

蔡文昭一怔,他小心翼翼地问:“尹总,你要什么利息?”

尹诗双指着宣萱道:“你看,宣萱这样的美女,辛辛苦苦来给你送镜头,坐在这里什么都没吃呢。你是不是应该敬美女一杯啊?”

“哈哈,是啊,我怠慢美女了,来我敬宣萱一杯。”蔡文昭居然站了起来,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尹诗双知道,像他这样谨慎的人,能这样,已经是很激动了。于是,她使了个眼色给宣萱,宣萱又回敬了一杯。这杯喝下去以后,蔡文昭却借口怕晚上有事,说什么也不喝了。

这是一个很有节制的人,他对一切都有一种天然的警惕。本来,尹诗双还想提提让他介绍一下张忠煌的秘书曾新敏的事,但是,想想这样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于是,一直也没提这事。

又聊了一会儿,蔡文昭主动提出要走,尹诗双也没主动留他,于是,就送他出门。刘岳平却说自己等下还有事,留在包房里没走。

走到车前,蔡文昭对尹诗双说:“尹总不愧为是女中豪杰,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尽管开口。文昭虽然不是什么领导,但是,人还是认识几个的。”

尹诗双趁机说:“那好啊,以后你多带些朋友过来就好了。”

蔡文昭问:“我带朋友你免费?”

尹诗双笑道:“那是自然,蔡秘书的面子在我这里那是响当当啊。”

蔡文昭呵呵地笑起来:“好啊,到时候你别心疼就行。”

这条线是搭上了,像蔡文昭这样有节制的人也不会乱来的,他会带曾新敏来吗?不带也没关系,只要跟他熟了,到时候再提这个要求,他也不会多想。

跟蔡文昭这样的人打交道一定要注意方式,注意说话的时机,不能让他感到自己是有一定的目的性,否则,啥事也办不成。

走回到房间,刘岳平还坐在那里,正跟宣萱低声说什么,见到尹诗双进来,他对宣萱说:“宣萱小姐,麻烦你回避一下,我跟尹总有点事要谈。”

宣萱笑了一下,说:“好啊,那就说定了,回头你叫许赛雁打电话给我就好。”

尹诗双不知道刘岳平跟宣萱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必要问,如果是重要的话,宣萱会向自己汇报的。果然,刘岳平并没有提及刚才他跟宣萱的谈话,反而直截了当地问了一个问题:“尹总,有个问题,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尹诗双给他倒杯酒,平静地说:“你问吧。”

刘岳平道:“凭我对你的理解,你就是想见我家老爷子和朱书记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你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尹诗双端起杯,示意刘岳平也端起来,刘岳平端了起来,尹诗双说:“这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用处,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作用,你懂的。”说罢,自己先干了。

刘岳平略微沉吟一下,笑道:“这个回答够圆滑的。”

尹诗双心里一愣,难道刘岳平是听到什么了?她正在犹豫中,刘岳平又说话了:“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我给你一个消息,省政协副秘书长李铁牛带着一些人来了鹏城,据说是要搞一个关于扫黄打黑的专题材料,你感不感兴趣?”

尹诗双不露声色地回答道:“这种事情每年都有,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岳平嘿嘿地笑着说:“张忠煌那边也在搞一个类似的东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尹诗双显得很镇静,她又给刘岳平倒上酒,说:“还有什么消息吗?”

刘岳平反问道:“你似乎不敏感啊?”

尹诗双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回答道:“这是他们的事,我敏感什么?”

刘岳平嘿嘿一笑,说:“那我就不多嘴了,不过你要调查一下这个李铁牛的背景,恐怕不那么简单。”

尹诗双心里明白,刘岳平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过,她不想跟刘岳平深谈这个事。于是,她说:“岳平哥,这个事谢谢你提醒,有些事现在我不方便跟你深谈,希望你能理解。”

刘岳平笑了,说:“我明白。好了,蔡文昭我介绍给你了,任务完成,以后怎么打交道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干了这杯我走了,政协那件事你一定要重视起来。”

其实,不用刘岳平提醒,省政协的副秘书长,不用说,肯定跟王汉荣有关系。这个王汉荣,自己不是说休战了吗?他怎么还在后面搞小动作?刘岳平说自己还有事就匆匆地走了,其实,他能听到些风声,尹诗双一点也不奇怪。就凭刘岳平跟九方科技林晓伟的关系,林溪岙来自己这里打探消息,并把王汉荣安排到这里的这些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尹诗双不想让他介入这事,他一个市长的公子看起来蛮风光,实际上,在处理这种事情上还是没什么大用的。

王建辉砸会所包房的事情发生以后,尹诗双跟管理委员会的几个主要人物通过电话,大家意见一致地都是想息事宁人。其实,收拾一个小小的公安局副局长对于俱乐部来说是小意思,只是,管理委员会的人担心,怕在处理他的过程中,引起一些负面影响。毕竟在俱乐部的经营中某些服务环节还属于敏感地带,闹大了没什么好处。

俱乐部一贯的理念就是低调、奢华,这个低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别的不说,会员里难免有人会在外面张扬,甚至添油加醋地描述。尽管在会员手册里,保密条款不少,可是,真正执行起来还是比较难的。况且,俱乐部经营这么多年了,里面的某些东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你无论怎么刻意保持低调,都是低调不了的。

到现在为止,尹诗双也不相信王建辉那天只是单纯喝多了。作为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他不可能不知道俱乐部是怎么回事。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冒险动用特警呢?这后面是不是有人指使?

关于这个疑问,管理委员会的人也有这种怀疑。如果有人指使,那会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政治势力?政治斗争是残酷的,有些人要达到某种目的,从一个俱乐部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时候,俱乐部也不好出手。

俱乐部最大的特点就是隐忍、宽容,只要不危害到俱乐部的生存,一般不会反击的。但是,一旦反击,那就要一击致命,不能叫对方有喘息的机会。目前,俱乐部面对的似乎只有王家父子,至于他们动用人大或者政协都不是严重的威胁。这么多年关于俱乐部的种种传言也不少,历届领导应该都所有耳闻,他们为什么没有当回事?还不是因为俱乐部后面的东西叫他们有所忌惮。

不过,今天刘岳平提到的这个李铁牛,还是要重视一下,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政协副秘书长,却难保他做酱不咸,做醋很酸。想了想,尹诗双打了个电话给省政协的一个“关系”,问问他关于这个李铁牛的底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条原则尹诗双是不会忘记的。

谁知,回答却让尹诗双大吃一惊。这个李铁牛不但是王汉荣的老部下,还是他的死党。原来王汉荣在做副市长时,李铁牛就是环保局长,而且后来在李铁牛出现经济问题下台后,赋闲在家的时候,是王汉荣利用自己当政法委书记的便利,将李铁牛安排到了省政协办公厅做了副秘书长。这个位置看似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却很关键。不仅如此,这个“关系”告诉尹诗双,王汉荣刚刚给李铁牛的女儿李欢安排了工作,而且还是在公安厅。原来如此,尹诗双心里有了谱儿。

原来这个王汉荣在跟自己玩两面派啊,一面信誓旦旦地说这件事就算了,一面又在下面搞鬼,他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想到这里,尹诗双又跟管理委员会的几个主要的人物通了电话,尤其是重点跟郭正余研究了一下这个问题。郭正余倒是显得不是很在意,他说:“无所谓,一个退休的人掀不起来大风大浪。”

尹诗双还是有些担忧,她问:“不理他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郭正余笑了,说:“俱乐部在鹏城存在这么多年了,哪届政府动过我们?只要朱振瑞和刘力刚那里没问题,他也就是瞎折腾,折腾一阵子没有意思了,他自然也就知难而退了。”

“可是,我还是怕我们这样会被动。”尹诗双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郭正余想了想道:“问题应该不大,要是他真闹出什么麻烦来,我去直接找朱振瑞。朱书记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尹诗双忧虑地问:“我现在就看着他搞鬼,而什么也不做?”

“你可以侧面提醒他一下,如果他不听,你还可以吓唬吓唬他。”郭正余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就是授权,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尹诗双陷入了沉思。

俱乐部涉及面之广,尹诗双是清楚的,像王汉荣这样级别的退休干部的确不是什么威胁。跟他较真儿也没什么意思,他愿意折腾下去就折腾吧,自己只要在旁边冷眼观察就好了。如果他实在要闹,就敲打敲打他。

用谁来敲打?动用高层显然是没有必要,动用一般的人又起不到威慑作用。尹诗双忽然想起一个人,这个人一定对王汉荣有点影响力。

对,唐本强,他们两个是好朋友,老朋友之间应该都会给对方一点面子。对了,他今晚在这里请自己秘书的家人吃饭,自己应该过去看看。

坐在一个蒙古包里,看着面前的云落颇有食欲地大啖面前的手抓肉,王建辉心里说不上有多么惬意。店里的背景音乐是一首叫《我和草原有个约会》的歌,他听着,也跟着唱:“我和云落有个约会……”

云落羞涩地红了脸,眼睛不敢直视他。王建辉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此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豪爽的蒙古人,过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瘾。说实话,王建辉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夜幕下,就像动画片《千与千寻》中的童话场景一般,一盏盏华灯亮起,车来车往,人声鼎沸,一片魔幻般的迷人景象。

“你怎么光喝酒不吃肉?”云落望着王建辉问。

“徐瑞林已经派人去北京了,估计一两天就会解决。”王建辉道。

云落并不抬头,低声道:“谢谢你了,王哥。”

“我有个想法你想不想听?”王建辉问。

“好啊。”云落抬起头,王建辉发现她的嘴角油汪汪的,煞是可爱。

王建辉正想说什么,蒙古包的门帘被服务生挑开了。主菜烤全羊上来了。

两个穿红袍的服务员端着大木盘站在王建辉和云落面前。一位服务员头顶白酒坛子,手捧装满白酒的牛角;一个蒙族琴师拉起马头琴,一个歌手唱起蒙语民歌,歌声浑厚嘹亮。语言虽然不通,但是两个人的意思王建辉都明白,那是劝酒了。

王建辉也不客气,端起一牛角就喝了下去,谁知,那歌手也自己陪了一牛角。王建辉心里不由得佩服,这里这么多蒙古包,一个晚上,他要喝多少啊?

云落跟那歌手说了两句什么,歌手拉起云落,两个人在琴师的马头琴声中翩翩起舞,那风摆杨柳般的软手动作,行云流水般的碎步,韵律无声的抖肩,伴之盅碗相击的叮叮鸣唱,那份典雅和优美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

云落跳完,也拿个银碗,斟满,王建辉也斟满,两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对了,刚才烤羊排送上来之前我想跟你说的事,现在你想不想听?”

“当然想。”云落道。

“我想成立个影视公司给你打理。”王建辉说。

“啊?”云落似乎很吃惊,一下子从床边站起来。

“别激动,你听我慢慢跟你说。”王建辉赶紧拉住云落,慢慢地说了起来。那个晚上,他俩不知喝了多少酒,王建辉甚至不记得怎么跟云落回到的家。两个人进了门就疯狂地纠缠在一起,从客厅到楼上,从浴室到床上。

清晨的阳光含蓄地洒在院子里,警卫在用水龙头冲洗着小院的砖缝,冲得很仔细,他知道王汉荣的想法,如果哪个细节没冲好,他会不高兴的。王汉荣此时坐在小院一角的阳伞下,面无表情地坐着,旁边放着茶杯,但是他并不喝。警卫知道,老书记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警卫猜得没错,王汉荣现在很郁闷,而他的郁闷是从昨晚唐本强的一个电话开始的。昨晚,唐本强在半夜里给他打了个电话。开始,唐本强还是埋怨他那天为什么不辞而别,要他回会所接着喝酒,可是,后来却突然聊到了李铁牛,聊到了李铁牛在鹏城的工作,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王汉荣不要再搞事了。

王汉荣明白,一定是那个漂亮的女经理尹诗双跟他嚼舌根了,心里暗想,这个老花花公子现在完全是被那个女人迷住了,说话完全站在她的角度,叫自己不要搞事,凭什么?不过,王汉荣回答的却是,李铁牛的工作是省政协的集体决定,跟他王汉荣个人并没有关系,所以,自己不能去干涉人家办公厅的正常工作。

唐本强没再说什么,只是说希望他顾全大局,一切以稳定为前提,尽量创造一个和谐的局面之类的话。王汉荣随便说了几句客套话,算是把这事应付过去了。可是,放下电话王汉荣却睡不着了,原来自己只是怀疑唐本强与这事有牵连,现在看来,他很有可能就是这事的幕后推手。他什么意思?想借机打击建辉?可是又不像,如果按唐本强在上面的关系,拿这件事做文章早就做成了,那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

整整一夜,王汉荣都在思考着,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看来,这个俱乐部水还真深,唐本强都甘愿做人家的马前卒,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蚍蜉撼树的意思?这个俱乐部是个马蜂窝,建辉这个不知深浅的东西,怎么能这样莽撞?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怎么给他收拾残局?可是,现在再怨他也没用,还是想办法把事情的危害降到最低吧。

李铁牛的事,自己这么说是可以应付过去的,可是,张忠煌那边自己也一定要催催他们,让他们抓紧。事情要想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光一个政协是远远不够的。

他昨晚很想打个电话给儿子,臭骂他一顿,骂他不争气,可是想了半天还是算了。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要是骂急了,儿子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不过,现在有必要告诉儿子,唐本强知道这件事了,不过,该怎么告诉他呢?儿子会不会误会唐本强也参与了这件事呢?如果那样可就是没事找事了。

“老王,你在那里发什么呆?”有人在院外跟他打招呼。王汉荣睁眼一看,原来是亲家熊天林,只见他一身清爽、满面红光地站在院墙外。

“来,进来,我这里有老部下送来的好茶。”王汉荣向熊天林打着招呼。

熊天林问:“什么茶?我早上是不习惯空腹喝茶的。”

“上等的普洱,来吧。”王汉荣招呼着。

熊天林推门进来,道:“普洱还勉强。”

喝了两杯茶,熊天林问:“怎么看你气色不怎么样啊?病啦?”

王汉荣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失眠了。”

熊天林笑着说:“你现在无官一身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平白无故地失什么眠?”

王汉荣叹口气,回答道:“我也不瞒你,还不是因为上次建辉被人设计那事?”王汉荣跟王建辉沟通过,知道儿子没直接跟熊天林说这事,而是跟熊黛娜说了。因此,他也一定要按照王建辉的口径说下去。

“怎么?上次建辉去北京不是摆平了吗?”熊天林一听这话,似乎有点意外。

“可是,最近我发现,有人还是在惦记这事,我怕他们再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王汉荣不无忧虑地说。

“这倒是个麻烦。”熊天林点着头道。

“所以啊,你要跟纪委那些同志打个招呼,要是有关于建辉的材料,要尽量压下来。”王汉荣给茶壶里又续上水。

熊天林点点头,说:“这个倒没问题,我原来那些老部下还是买我的账的,可是,我就怕搞事的人会把材料寄给很多部门,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王汉荣叹口气,说:“这个就看天意了。不过,总是要经过纪委那边的。这些天你要注意一些,光是些举报材料还好办。要是有什么调查组之类的,你也要及时通知我。”

“行,我知道了。我走了,那些人还等着我跳舞呢。”熊天林站起身来。

“等等,我也跟你去看看。”王汉荣也站起身来。

“咦,你不是一直抵制我们这种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方式吗?”熊天林不无讥讽地道。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去打打疫苗,这样才能有抵抗力。”

其实,王汉荣要跟熊天林去看他们跳舞并不是真的要去学,是因为他听说现任省委书记程国光的老婆陈丽文每天早上也在那里跳舞。王汉荣跟程国光不熟,主要是因为程国光是从外省来的,现在自己的儿子有可能会有麻烦,先跟陈丽文拉上关系,万一有一天有需要,没准儿会有用。

政治其实就是人际关系,搞好了人际关系也就是搞好了政治。

果然,王汉荣到了熊天林他们每天跳舞的那个小树林,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身材匀称但是长得很严肃的女人在一旁坐着。见到熊天林过来,她马上站起来打招呼:“熊老好,等您半天了。”

这女人就是陈丽文,只见她穿着时尚,跟熊天林倒是很登对。两个人没说什么就搭手下了场。

王汉荣注意到,陈丽文跟熊天林的舞步配合得很好,明显比其他人高上一筹,舞步和眼神都相当默契。此时,王汉荣真有点后悔,这么多年,他也有无数机会学习跳舞,可他都觉得那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给拒绝了。现在,他看到陈丽文跟熊天林有说有笑的,心里真是后悔,自己要是早点学会跳舞,跟陈丽文沟通也会更容易啊。

一曲跳罢,王汉荣本来以为熊天林会把陈丽文带过来给他介绍一下,谁知道,他俩走到几个中年干部中间去了,那几个中年干部不是公检法系统的,王汉荣也不好过去。于是,他希望下支曲子熊天林能把陈丽文带过来,于是,就坐在一边等。谁知道,一连好几支曲子,熊天林只跟陈丽文跳,休息的时候就到不同的圈子打招呼,似乎忘了王汉荣的存在。

而这个跳舞的人群里认识他王汉荣的又不多,也没人过来跟他打招呼。王汉荣顿时感到自己就像被遗弃了,颇有一种孤独的感觉。

孤独是一种毒药,一旦被它控制,你对世界的看法都会发生改变。

现在,王汉荣坐在那里看着熊天林和陈丽文呵呵地笑着。无论是他们的一进一退或者是飞快地旋转,他都觉得他们是在嘲笑自己。尤其是熊天林有时笑得特别大声,似乎笑给王汉荣听一样。

此时的王汉荣,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在周围人的目光里显得是那么可怜,任何人一个不经意的目光都像是在嘲讽他。

王汉荣向熊天林报以一个恨恨的眼神,转身走开。有时候,王汉荣真想放弃,他甚至在夜深睡不着的时候想,自己一个退休的老头儿,一个被组织遗弃了的人,去跟那样一个神秘俱乐部斗,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很多人的手都在那里乱搅的地方。自己就是沾个边儿,都有可能被里面溅出来的东西伤到,何况现在还要主动往里跳。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不自量力的螳螂,或者是一个头戴盔甲、骑着瘦马的堂吉诃德。这样有意思吗?

本来这次他叫张忠煌和李铁牛通过人大和政协来组织材料准备给彭城市委朱振瑞和市长刘力刚施加压力,王汉荣并没有对此抱太大的希望,也就是搂草打兔子,能有收获就有收获,没有收获也无所谓。反正那个俱乐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对建辉怎么样。那些证据虽然有危险,但是一时也不会爆炸。自己这样的做法只是想拆掉炸弹的引信,使它变得更安全一些。

可是,现在不同了。原来儿子猜测唐家在这件事上负有直接责任,自己还叫他不要乱猜,不要跟唐家树敌。现在,唐本强亲自打电话给自己,虽然口气不是很强硬,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王汉荣怎能听不出来?

现在想起来,当初儿子在话里话外怀疑是被设计了并不是毫无可能,也不是自我辩解。看来,有些因素是当初疏忽了。不行,既然唐本强现在赤膊上阵了,自己就不能不进行防御。对了,一直想去北京看望一下老领导,现在看来时不我待了。

王汉荣走回家,马上走进书房,打电话给吴利怀,叫他马上安排去北京的事情。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政协副主席,去哪里都要跟有关方面打个招呼的。

坐在海滩的阳伞下,唐本强看着秘书小王和妻子带着小孩子在快乐地嬉戏,心里充满了温馨的感觉。这么多年小王跟着他也是蛮辛苦的,尤其是在自己退休这几年,做自己的秘书更是辛苦。昨晚,儿子来给小王的妻子接风,顺便提出了要把小王放出去的建议。关于这点,唐本强其实早有打算,他其实早跟省委办公厅秘书长和省委组织部部长打过招呼,将小王在省委办公厅内部把级别调上去,然后再外派到那个地市去,先做个副书记,然后再调个市长什么的。但这要等机会,因为下面排队的人也不少,空降部队也不好安排。

其实,唐本强曾经作为省委书记,管过多年的组织部门,他很清楚调整干部的奥妙所在。看起来都说是要在成绩或者作风上注意,其实,各个干部光在资料里你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关键还是组织部门熟不熟悉他。这就像打麻将,桌面上的牌看似淅淅沥沥地随机摆放,但是,高手却能在洗牌过程中,把关键的几张牌扣在自己的手里,然后摆到合适的位置上。这干部调整也是一个道理,像小王这样的心腹之人,第一要让他去关键的位置,第二这个位置还要适合他,关键的时候要发挥作用。

所以,今天一大早,唐本强就打电话给省委组织部部长陈绍文,叫他抓紧安排小王的事情。陈绍文当年就是唐本强临退休之前从下面一个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提上来的,经过这几年在常委锻炼,再往上走一步已经是指日可待。所以,既然老书记要把小王安排出去,他自然满口答应。

不过,唐本强暂时还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小王,因为,省委办公厅答应给自己安排的新任秘书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小王还得在自己身边留一阵子。

海风习习,椰树摇曳。唐本强的心情惬意极了。昨晚,唐志波还特地告诉自己,阿霞妹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他很高兴,毕竟是自己儿子,说什么都会照办的,不像对别人,说个事情还要欠个人情。

不过儿子似乎嗅到了点味儿,一直问自己是不是对那个女医生有意思。唐本强当时就回答道:“你以为你爸爸还是青春年少的小伙子?还能一见钟情?我只是觉得她很值得同情,你别瞎猜啊。”

唐志波却嘿嘿地笑着说:“您就是一见钟情也没关系,只要您喜欢,婚礼我给操办得热热闹闹的。”

儿子这话叫唐本强很开心,别的不说,凭他不反对自己再婚就说明他不自私。可是,唐本强还真有再婚的打算。有老朋友对他说,要是有合适的,就住一起,也别登记,合适就这样,以后留份财产给她。如果有什么矛盾,两人也可以随时分开,这样没麻烦。唐本强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很符合自己目前的状态。自己没多少年活头了,不想再搞个麻烦,到时候叫儿子女儿为难。

“唐书记,一个人坐着呢?”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谁来了,肯定是尹诗双。这个机灵的丫头,这些天没事儿就过来陪自己。

“坐吧,诗双,以后别老叫我唐书记,那样显得生分。”唐本强乐呵呵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那我叫您什么?”尹诗双笑吟吟地问。

“要不,我认你做干女儿吧,以后你叫我爸爸好不好?”唐本强半开玩笑地道。他之所以用这样的口吻,也是怕尹诗双拒绝。

“好啊。”尹诗双高兴地回答道。不过她马上眼球一转,皱着眉头说:“只是,我不知道唐总同不同意啊?这样吧,我先叫您唐伯,他要是同意,我摆一桌,大家庆贺一下。”

“你这丫头还蛮懂礼数的。好啊,你先这么叫着,回头我跟唐志波说一下,他有你这么个妹妹还不高兴死了?回头我叫他送份大礼给你。”唐本强笑着说。

“什么大礼啊?唐伯。”尹诗双笑颜如花。

唐本强想了想,说:“我叫他介绍个男朋友给你,好不好?”

尹诗双的脸突然红了,说:“唐伯,人家还小呢。”

“嘿嘿,抓紧吧,不然过几年就成大龄剩女了。”唐本强呵呵地笑着说。

尹诗双从座位旁边的冷藏箱里拿出一杯饮料递给唐本强,说:“唐伯,您还真新潮,还知道剩女呢。”

唐本强嘿嘿一笑,说:“你唐伯我就是资深剩男,怎么会不知道剩女?我告诉你个秘密,我还有微博呢。”

“哦?您关注我了吗?”尹诗双问。

唐本强一耸肩,说:“保密。”

尹诗双明白,唐本强一定是关注自己了,只是他太低调,用的什么网名自己不知道而已。

“对了,唐伯,我求您的事,您跟王书记说了吗?”尹诗双忽然问。

“哦,我打了电话给他,他只是说那事是政协的统一安排,跟他个人没关系。再说,他也解释了,说扫黄打黑这是全国性的行动,也不是单单针对你们。”唐本强回答道。

“唐伯,您相信他的解释吗?”尹诗双问。

唐本强笑着回答道:“王汉荣这人我知道,他做什么私事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不过,这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历届领导都知道你这里的事情,不会单单盯上你们的。”

既然唐本强这样说,尹诗双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她自己明白,王汉荣绝不会就这么收手的。

望着沙滩上小王快乐的一家人,唐本强露出父亲一样的微笑,对尹诗双道:“你看,他们多幸福。你也快点嫁人吧。”

“我也很想嫁啊,可是,没合适的啊。”尹诗双像个乖乖女一样说道。

唐本强扭过头来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诗双,你这丫头哪儿都好,漂亮、懂事、大方,可就是有点太精明了,也许这个跟你的工作有关系。你看,你昨晚跟我说到关于王建辉那些事的想法,我觉得跟你实际的年龄有很大的差距。你太成熟了,这哪里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思想?倒有点像我们这些老头子啊。”

尹诗双忽然叹口气,说:“唐伯,我这也是没办法。您看,管理委员会把这么一大摊子事交给我。我要是不管好,不仅是对不起管理委员会那些股东会员的期待,也对不起这里上千的员工啊。”

唐本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诗双,我能理解你的处境,所以,我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尹诗双乖巧地回答道:“其实,唐伯,目前俱乐部运营很顺利,管理上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运营环境中还有些杂音,而且还有某些势力对这里耿耿于怀。”

唐本强问:“你指的还是王汉荣、王建辉他们?”

尹诗双叹口气,说:“我担心的恐怕还不是他们这些表面上的角色,我总怀疑,他们后面有什么人。别的不说,唐伯,王建辉您是了解的,他作为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能不知道我们这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还要动用特警,搞那么大的阵仗?他自己难道不知道一旦我们向有关部门反映他的情况,他会有大麻烦?即使不被撤职,也会受处分吧?”

唐本强笑了,说:“那小子我了解,有点猛,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明白了,你是怕有什么人指使他,对吧?”

“是的,唐伯。虽然我是一个小女孩,但是,长期在这种环境里,政治斗争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我怕王建辉在这里故意搞事,我们要是反应过激,有人会借机做文章。”尹诗双表情变得很严肃。

“哈哈,”唐本强忽然笑起来,目光温和地看这尹诗双,“你呀,别那么敏感。昨天我跟王汉荣说这事的时候,他都说了,是王建辉酒后无德。他不是跟你道歉了吗?”

尹诗双知道唐本强并没有意识到王汉荣的真正目的,但是,唐本强既然这么说,自己也不能把没有根据的猜测跟他说,那样反倒会让唐本强有别的想法。于是,她回答道:“是啊,王书记是道歉了,我也说不追究这事了,可是,这次李铁牛来鹏城搞这个调研,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唐本强呵呵地笑着:“诗双,你别那么紧张。王汉荣也是个老革命,也有政治头脑。他不会不知道你这里的问题,你以为他一个退休的人会来这里搅和吗?你还是多心啦。丫头,少操心,女人操心多老得快。我可不想我干女儿很快地就成了老大妈哦。”

既然唐本强这么说,尹诗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是,她绝不相信李铁牛来鹏城是正常工作,跟王汉荣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唐本强不重视王汉荣的小动作,郭正余和管理委员会的一些人也不重视,总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作为身在前线的尹诗双来说,她总觉得,现在虽然似乎没有危险,但是自己就像是带着一支侦察分队在一片森林里向前搜索的指挥官,不知在哪棵树的后面,就隐藏着黑洞洞的枪口。作为指挥官,她要时刻警惕着,不能让自己和部下受到伤害。

她冲唐本强嫣然一笑,说:“唐伯,我没办法,就这个命了。”

唐本强呵呵地笑着说:“你这点有点像我。我年轻的时候就总是这样,总想改天换地,可是,现在退休了,回想起往事,觉得很多事情其实就是那么回事。人啊,还是要看开点好。”

“唐伯已经能够做到宁静淡泊了,而我离那个层次还远着呢。”尹诗双慢慢地啜了一口饮料。

人越年长,便会逐渐对身边的人越来越淡然。很多人出现了,又消失了,犹如坐看云起云落,实在是没什么可解释说明。

“对了,午饭后安排那个阿霞再给我按一下吧。”唐本强很随意地说,眼睛看着小王的孩子,她正在沙滩上筑起一座城堡。

尹诗双回答道:“您还是休息一下然后再叫她。阿霞说,吃完饭就按摩不好。”

“嗯,那也好。”唐本强点着头说。

尹诗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徐瑞林,她看了一眼唐本强,他似乎不在意,于是,她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徐瑞林问:“你在海滩上陪唐老爷子吗?”

尹诗双好生奇怪,问:“怎么?你好像是长了千里眼啊。”

徐瑞林笑了,说:“哪里啊?是这样的,我带了些礼物给小王秘书的家人。本来我想亲自送过去,可是,我怕老爷子误会我,所以我想,等下找个机会,你跟小王说一下,告诉他我在清吧那里等他。”

“你自己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小王秘书?”尹诗双问。

徐瑞林道:“我打了,可能是他没听见。”

“行,等一会儿我跟他说。”尹诗双收了线。

她知道徐瑞林找小王秘书干什么,还不是岭南钢铁公司那点事。这个徐瑞林也够有意思的,这事是唐本强交代给小王秘书做的,你老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尹诗双摇摇头,正打算回头继续跟唐本强聊天,谁知道,却接到另外一个电话,这是她熟悉的一个神秘的号码。于是,她走得更远一些,接起来,认真地听着那边的指示。这样的电话不多,但是,每次来电,都够尹诗双忙一阵子的。

这天下午,尹诗双正在跟郑逸群研究俱乐部接下来一周的工作。郑逸群告诉尹诗双,下周不但有几个香槟酒会、私人晚宴,还有一个书画展和一个全球顶级的奢侈品展览会,现在布展工作正在进行中。尹诗双仔细地看了一遍所有工作的安排,感到很满意,就说:“辛苦了,最近一段时间我主要把精力放在经营环境上面,运营上问得少了。你跟宣萱、徐新阳几人一定很辛苦,有时间我一定给你们放个假。”

郑逸群笑了,说:“放什么假?我们知道你现在挺烦的,也不想太过打扰你。你该忙你的忙你的吧,我们这边有什么事情会尽可能自己解决。”

“还有啊,又到年中了,股东会员大会要召开了,我们一定要加把劲儿,争取让会员的红利能上一个新的台阶。”尹诗双笑道。

尹诗双说的股东会员大会每半年举行一次,因为股东会员是以股东的身份加入俱乐部,作为投资人出资购买俱乐部股份,而不仅仅是缴纳会费。这些股东会员选举出专门的管理委员会来监督俱乐部运营团队,运营团队来负责打理俱乐部的各项事务。股东会员同时也是俱乐部最重要的顾客,平时他们可以带朋友来此地狂欢宴饮,而到了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底,运营部门将会向股东们汇报半年或者一年的经营状况,如果经营成功,股东会员便可根据他们的投资份额获得红利。

“我知道,你放心吧。”郑逸群点点头,收拾好桌上的一大堆文件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嗯嗯连声,说:“我知道了。”然后,他对尹诗双说:“不好意思,尹总,我要去市民中心一下,刘岳平找我有点事。”

尹诗双笑道:“这种小事你还要跟我说吗?你去就行了,只要你把工作交代好就行。”

“对了,他还要你打个电话给他。”郑逸群补充了一句。

郑逸群走了,尹诗双拨通了刘岳平的电话。刘岳平告诉她,明天是蔡文昭的生日。

尹诗双问:“你说,我如果邀请他来会所过生日,他会不会来?”

刘岳平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个我也说不好,我自己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具体的事情,你最好亲自打个电话给蔡文昭,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蔡文昭要过生日,这是个跟他加深感情的好机会,可是,自己能把他请来吗?放下刘岳平的电话,尹诗双沉思起来。犹豫了好久,她拨通了蔡文昭的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接。是他不方便,还是不肯接?尹诗双心里忽然没有底起来。无论是谁,被拒绝总是尴尬的。

又有人来敲门,或者请示工作,或者让她签字,但是,她心里总是放不下蔡文昭的电话,所以,电话一响,她都在第一时间接起来,搞得来找她谈工作的人都用怪怪的眼光看着他,宣萱甚至问她是不是恋爱了。

尹诗双问她:“你看我像恋爱吗?”

宣萱看着她,说:“我在这里跟你说了不到二十分钟的话,你看了至少十次电话,你紧张了。”

尹诗双问:“由此你就得出我恋爱的结论?”

宣萱狐疑地说:“没恋爱,你会这么紧张?”

尹诗双知道自己是紧张了,可是,自己为什么要为蔡文昭紧张?她自己都说不清,不过,有一点她是清楚的,绝不是因为宣萱所说的恋爱。

直到要吃晚饭的时候,蔡文昭才把电话打回来。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尹总。刚才是常委会,我需要做记录,原则上不能带手机,所以,我把手机放办公室了,刚看见你找我。”

尹诗双道:“蔡秘书,生日快乐!”

蔡文昭那边似乎很惊讶,他问:“我真服了你,尹总。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生日的?”

尹诗双笑道:“我要想知道你生日不是很容易吗?对了,蔡秘书,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你过一个生日?”

蔡文昭笑了,说:“不要客气了,我还年轻,过什么生日?”

但是,尹诗双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在她一再恳求下,蔡文昭最后说:“既然这样,等下我有几个同学要跟我一起过生日,要不,你派个车,到喜来登先把他们接到你那里。稍晚一点我再赶过去,因为明晚我要把时间留给太太和女儿。”

“好啊,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马上安排人去接。”尹诗双高兴起来。

蔡文昭说:“没那么急,他们要傍晚六点才在喜来登聚齐。这样吧,傍晚六点钟,你叫人准时在那里等,我可能要晚一点。”

放下电话,尹诗双赶紧安排郑逸群亲自去喜来登接人,并且叫宣萱马上准备一套海上生日晚宴的方案。今晚,她要给蔡文昭来个惊喜。尹诗双打电话给刘岳平,问他来不来会所参加蔡文昭的生日聚会。刘岳平说他跟那些人不熟,就不参加了。不过,他再三叮咛尹诗双,一定要给蔡文昭准备一件特别的礼物,不必太贵,但是一定要让他难以拒绝。

这让尹诗双有点为难,现在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傍晚六点钟郑逸群去接蔡文昭的同学,他们七点到这里。就算晚上八点钟蔡文昭赶到这里,宴会两小时,这时候,礼物就一定要到了,到底什么样的礼物才好呢?

她打电话叫宣萱过来,问礼物的事,宣萱想了想,说:“他不是爱好摄影吗?要不我们送他一架好一点的照相机?”

尹诗双摇摇头,说:“馊主意,上回那个镜头你忘了?还算借的,你送照相机,他当着那么多同学怎么能收?”

宣萱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说:“有了。”然后,她给尹诗双出了个主意。这下子,尹诗双拊掌大笑,说:“行,就这么办,你赶紧去准备。”

一艘洁白的流线型的游艇在维多利亚港慢慢地驶过,游艇的观景平台上,几个中年男女正在神情轻松地谈天说地。他们正是鹏城市委书记朱振瑞的秘书蔡文昭和他的几个大学同学。

俱乐部总经理尹诗双带着宣萱和娱乐部的两位美女远远地站在一旁伺候着,这个距离很微妙,既能及时地服务,又不打扰他们的谈话。

因为朱振瑞今天开完常委会直接回家了,所以不用蔡文昭陪,因此,蔡文昭才有了一个难得的空闲,这不,他正跟几个人轻松地谈着什么。看得出来,这几个人的身份都不低,都对蔡文昭尊敬有加。因为是同学,说话又有些随意,有人还不时地开蔡文昭的玩笑,问他今天为何不通知李珊珊。

蔡文昭微笑着不回答,尹诗双明白,这个所谓的李珊珊,跟蔡文昭一定有什么故事。

于是,又有人问:“文昭,要是今晚李珊珊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蔡文昭微笑不语,但看得出来,他内心一定很不平静。

趁着他的一个同学刘培明上厕所,尹诗双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个李珊珊是蔡文昭的梦中情人,也是他们的大学同学。这么多年,蔡文昭一直对李珊珊难以忘怀。而且,刘培明告诉尹诗双,李珊珊家就住在离东部华侨城不远的地方,目前是一个人在家,她老公出国了,目前没有小孩。

尹诗双灵机一动,问:“你觉得要是让这个李珊珊突然出现在蔡秘书面前,蔡秘书会有怎样反应?”

刘培明想了想,说:“一定很惊讶,但不一定惊喜。这么多年,他俩联系不多。”

尹诗双皱着眉头道:“不是有什么心结吧?”

刘培明想了想:“心结肯定有,但是,要是在这样的夜晚见面可能又会演绎出一个别的故事。怎么?尹总,我听说你的能量很大,能大变活人?”

尹诗双有些忧虑地道:“我就是怕那样做,画虎不成反类犬。”

刘培明想了想,又叫服务员悄悄地把另外两个男同学叫出来,商量了一下。于是,有人打了电话给那个李珊珊。还真巧,李珊珊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事。于是,那人约李珊珊出来夜宵,尹诗双听出来,他刻意隐瞒了蔡文昭过生日这个主题。

打完电话,那人对尹诗双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的了。”

尹诗双微笑着说:“如果蔡秘书怪罪,只要你们替我说话,一切都不成问题。”

游艇继续向前航行,很快璀璨的维多利亚湾就变得越来越远了。游艇观景平台上的聚会再继续,谁也没注意游艇的速度慢下来了,更没有人注意到一艘小艇悄悄地靠上了游艇的船舷。

这样的聚会热烈而温馨,大家都很放松。

忽然,观景平台上的灯全熄了。几个人都问怎么回事?

然而,当灯光再亮起的时候,一个长发的少妇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她顾盼生辉的明媚美眸、淡妆的雪颜面孔、挺拔高耸的胸部、纤瘦的腰身、高挑的身材、白晳的两截藕臂以及那修长的美腿,无一不让人眼前一亮。

不仅是蔡文昭和他那几位同学,就是见多识广的尹诗双,也是暗暗地震惊。这个女人居然是蔡文昭和刘培明的同学?她看着至少比他们年轻十岁。

然而,蔡文昭惊喜的表情告诉尹诗双,这女人的确就是李珊珊。真是个美人,难怪蔡文昭心里放不下。

“李珊珊?怎么会是你?”虽然蔡文昭极力让自己镇静,但是他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文昭?培明?不是说夜宵吗?这是怎么回事?”看得出来,李珊珊也很震惊。

“是啊,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来到海上?尹总,是怎么回事?”蔡文昭大声地问尹诗双。

“来来来,都坐下。”刘培明赶紧招呼李珊珊和蔡文昭坐下,然后说,“是这么回事,刚才我们几个一商量觉得文昭生日,要是李珊珊不来那不是遗憾?所以,我们几个就麻烦尹总把李珊珊请来了。文昭,珊珊,这事没恶意,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蔡文昭看了一眼李珊珊,说:“这是海上,你怎么来的?”

李珊珊这时已经恢复平静,细声细气地回答道:“是这样,他们说吃夜宵,派车接我。我就坐车到了海边,然后一架直升机把我送到那个小岛上,又有快艇把我送过来。文昭,这太夸张了吧?我还是第一次坐直升机。”

“是啊,怎么搞这么大阵仗,尹总,你过来。”蔡文昭向尹诗双招招手。

尹诗双走过来,站在蔡文昭对面,双手交叉在小腹前,礼貌地道:“蔡秘书,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蔡文昭眼睛盯着尹诗双,嘴唇紧咬,似乎想发火,但是,最后还是摇摇头,道:“尹总,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这个生日过得快乐,可是,你怎么能听他们的,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尹诗双微笑着回答道:“没事的,蔡秘书,这对我来说只是小事,我们对客人的要求只要能满足的,一定会满足。”

蔡文昭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尹总,你这样做不是让我犯错误吗?”

尹诗双微微一笑,说:“蔡秘书,举手之劳,谈什么犯错误?这是我们对海上客人的标准服务,没什么的。”

“标准服务?这直升机是你们俱乐部自己的吗?”蔡文昭问。

尹诗双微微鞠了个躬道:“回蔡秘书,俱乐部讲究的是资源共享,直升机是莞城一位会员停放在这里的,其他会员想用就可以用。比如我们现在坐的这艘游艇,就是香港企业家郭正余的。”

“原来是这样。”蔡文昭沉默了一会儿,“下不为例!”

尹诗双还没说什么,刘培明在一旁说:“文昭,这就是你不对了,请李珊珊来是我们几个的主意,人家尹总也是一片热心,你怎么这个态度?”

蔡文昭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端起酒杯说:“尹总,我有点态度不好,我敬你一杯,向你赔罪。”

尹诗双笑道:“不必客气,只要是蔡秘书和各位有什么需要,随时打个招呼就好。”然后,跟蔡文昭碰了杯。

蔡文昭正要坐下,刘培明在一旁道:“文昭,人家李珊珊又是飞机又是船的,海陆空地赶来,你不表示一下欢迎啊?”

其余几个同学开始起哄,蔡文昭端起杯,似乎很镇定地端起杯,对李珊珊说:“珊珊,谢谢你!”

尹诗双知道,蔡文昭越是平静,其实心里越是波澜起伏。

看看时机到了,尹诗双一挥手,观景平台上的灯又暗了下去,郭正余的那个银发船长,带着几个外籍船员推着一个小车慢慢走过来,小车上是一个漂亮的蛋糕,大家开始唱生日歌。

刘培明鼓动蔡文昭和李珊珊一起切蛋糕,蔡文昭有些犹豫,但是,李珊珊却大方地拿起刀,拉起蔡文昭的手,共同切了下去。那一刻,尹诗双发现,蔡文昭尽管表面上很平静,但是,他的眼神分明很温柔地深深凝望了李珊珊一眼,李珊珊也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海风轻拂,像婴儿的手,让每个人都感到温馨。当灯光再亮起来,宣萱带着娱乐部的两位美女拿着一个盖着红纱的方形东西走过来。

蔡文昭有些疑惑地问尹诗双:“尹总,这又是什么?”

尹诗双轻轻一笑,说:“你先看看?”

蔡文昭小心翼翼地掀起红纱,在场的人一阵惊呼。

原来,这是一个镂空的金属相框,里面是一张非常美丽的鹏城街景照片,而最令人惊奇的却是这张照片是印在黄金相纸上的。虽然是黄金照片,而它的色彩却一如传统照片,且清晰度高,四周金碧辉煌,显得富丽堂皇。用手摸上去,感觉平整光滑。

“哇,真漂亮。”李珊珊上前用摸摸,嘴里啧啧有声。

尹诗双含笑看着蔡文昭,说:“蔡秘书,你看效果还好吗?”

蔡文昭似乎有些发怔,听尹诗双这样问,他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刘培明也啧啧地上前摸了一下:“黄金的照片,拍得挺好的。”

尹诗双在旁边解释道:“各位,这张照片是蔡秘书在这次全国影展上的获奖作品,现在,我们俱乐部将它制成可以永久保存的艺术品,送给蔡秘书作为生日礼物。”

“哇,原来是文昭的作品啊?”李珊珊又是轻呼一声。

蔡文昭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上去仔细摸摸,发现那真的是黄金的照片,于是,就转过身看着尹诗双,问:“尹总,这黄金上可以印照片?”

尹诗双看着宣萱,道:“宣萱,你跟蔡秘书解释一下吧。”

于是,宣萱开始落落大方地解释:“各位,这张照片是我们俱乐部一位会员公司的专利产品,实现了将黄金变成薄如蝉翼的相纸。这种相纸运用纳米工程的物理气相沉积原理,通过加气加压加电,将纯金变为金膜,最后加入特定的相纸作为基底材料而成。采用特殊的热加工处理工艺印制底片,引入可突破传统相纸光感工艺的光学技术用于后期制作,能有效防止紫外线的影响,避免日久发黄、褪色。”解释到这里,她还调皮地改了一句广告词,“照片恒久远,一张永流传。”

大家鼓起掌来,蔡文昭的几位同学纷纷向他祝贺。看得出来,蔡文昭很高兴,他把那个镜框接过去,仔细看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交还给宣萱,叫她保存好,然后开始跟大家干杯。

即使再谨慎的人,在这种场合,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