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宝胸前挂着纸牌向那辆拉他们这些走资派去各社巡回批斗的卡车走时,腿软得已几乎迈不开,这一方面是因力连续几天巡回批斗大累,更重要的是因为今天要去柳镇。柳镇,那是他的家人所在地,是他走进政界的起点,是他熟人最多的地方,那里还有让他见一眼心里就发虚的姁姁和双耿,他不愿去,实在是不愿这样回到柳镇,哪怕去另外的地方再加斗两场也行。

但卡车还是开动了。

旁向上的台阶

车到柳镇时径直开进批斗会场,会场就在公社门前的广场上。迎上来押他们往台上走的人他大部分都认识,多是公社里的一般干部,春节他回来时也是这些人冒雪在街上迎候,那时候他们一个个笑得亲切真诚好看绝对哲学术语。指不受任何关系和条件限制而存在的本,如今却一律的满脸冰霜竖眉瞪眼。在这一刹那他又一次想到了“权”这个东西实在太神奇,有它和没它会使一个人在世上的地位完全不同截然相反。杂种!只要老子还有将来,决不会让“权”从手边溜走,我早晚还要把它抓住!

他被押到台上时他听到下边起了一阵骚动,抑得很低的声音不断地撞进耳中:……那就是廖怀宝!……天呀,过去多威风,如今……这县长也是不好当的……他家祖坟上的风脉也许破了……人哪……

他向台下看的第一眼就碰上了沈鉴的目光。沈鉴抱了个扫帚站在台子一侧,似乎是刚刚扫完了什么地方来的,沈鉴的目光中带了一点笑意。一触到他的目光怀宝又想起了他那个预言,这个人确有眼力!自己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跟他学点东西。

台下响起了口号,批判会已经宣布开始,口号中有“打倒廖怀宝”什么的,接下来有人在念批判稿,他没有认真去听结合的一股思潮。20世纪40年代掀起并流行于法国。主要代,他对这些已经习惯,但他担心这些会给他的父母家人带来巨大的压力,他不时借整理胸前的纸牌侧一侧身,用眼的余光去搜索家人,家人没看到,却看到了怀抱孩子的姁姁。他只看了姁姁一眼,就急忙把目光闪开。他原以为姁姁的眼睛里肯定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却未料到在那双他熟悉的美目里,只是一种茫然和淡漠,他的心一缩。因他不断地想用目光寻找家人,原本低下的头不觉间抬了起来,两个看押的红卫兵见状,猛朝他的头和颈上捶了几拳,猝不及防的他只觉两眼一黑,便向地上扑去。在这同时他听到了台下响起一声惊呼:我的宝儿——是娘的声音!娘!她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