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县里后整整一个星期,怀宝都没睡好觉,他一直在想着沈鉴的那些话,他这时才知道自己对政界大局所知很少,对政治这东西所懂不多,自己以往只能算是有点政治意识。沈鉴说的那些话究竟有无道理他作不出判断,他有时想沈鉴是一个右派,对现实不满,那八成是他所做的一种蛊惑宣传,不必相信。有时又觉得他的预言有些道理,自己应该早做准备,他甚至仔细地回忆了自六一年以来自己所做的主要工作,看看有无把柄落在外边,贯彻“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经济工作方针,这是按中央指示办的;组织向雷锋同志学习,这是响应毛泽东的号召;开展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这是中央布置的。每一项工作自己都没乱搞,别人抓不到什么,即使真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春节后各项工作如常,日子像以往那样过去,不但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相反从专署还传来一条消息,很可能调他去地委办公室当秘书长,秘书长就是副专级干部,这传闻虽未得到证实,但怀宝也很高兴,这起码证明上级对自己的看法不错。

此后他工作更加认真,争取真的能调到地委去,他这时做工作都已是轻车熟路,在一件一件的工作中,沈鉴的那个预言在他脑子中的位置越来越靠角落。正因为如此,他忽略了好多先兆,对许多现象未加分析,直到那个上午来临。

那是一个天空多云的星期一上午,早晨他起来得很晚,前几天他去一个偏远的山区公社检查工作,星期日晚上才赶回家。和晋莓几日不见,晚上上床时事情做得太久价值命题见“事实命题和价值命题”。,加上几天的劳累,一觉醒来竟快十点,他匆匆洗漱吃了两口饭,就提了皮包去机关,进了机关院远远看见办公楼前有不少人在围着看什么东西,走近方见是沿墙贴了几十张大字报。他当时还未在意,这段日子县里几所中学开始四大,贴了不少学校领导的大字报,这事他知道。他估计八成是学生把那些大字报贴到这儿了,并未就这事产生更多的联想,学生们写点大字报还能算什么大事?直到他从那些大字报中看到一行大字标题,廖怀宝,你这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往哪里躲?他才蓦然把眼睛睁大,才觉得心脏似骤然停跳!这时,他才突然想起,就在他这次去山区公社检查工作前的那个早上,办公室秘书给他送来一个传阅文件夹,上边有一份中央文件,好像是一个通知,说的是进行文化革命的事。他当时因为急着动身,只翻了翻,没有细读,以为文化革命是思想文化界的事,便没在意。莫非这就是那个通知的结果?

他的眼睛在大字报上又看到了县委书记、副书记的名字,看来并不是针对自己一个,而是整个党委和政府,这是要干什么?这不是一桩小事,一般人不敢这么干,他一下子想起了沈鉴的那个预言。

他倒吸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