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北京可可化工的谈判异常顺利,顺利得有些出乎简又然的意料。简又然来之前,就已经作好了慢慢谈、长期谈,死缠硬打的打算,可是,双方一接触,很快便达成了意向性投资协议。可可化工的老总徐飞鹏,还专门请简又然吃了一次粤菜。徐总是广东人,用广东菜来招待简又然,这是最高的规格了。

简又然有些纳闷,但是,随后他就明白了。这徐总看的其实还是简又然的老同学闵开文闵部长的面子。可可化工有一半的业务与水利部有关。他们做地就是水利化工,副部长出面了,能不卖帐?不仅要卖,还得客客气气的,满腔热情地去理会。

按照协议,可可化工在湖东投资一亿五千万,兴建一座新型的节能化工厂。一期工程计划在年底投产,完成投资五千万。年可创利税一千一百万。其中税收四百万。

这是湖东到目前为止外商独立投资最大的一个项目,简又然在签了意向性协议后,立即打电话给李明学书记汇报。李明学也很激动,说又然书记了不起,这个项目成功了,将对湖东经济起到很大的示范作用。不仅仅是看这个项目的本身,更重要的是它将带动北京的一些企业,向江南省的湖东转移。

“了不起啊!又然同志。回来后,我给你接风。”李明学在电话里笑道。

“接风就不必了,我倒希望适当的时候,明学书记能来跟可可化工的徐总见见面。”简又然总是把李明学放到了前面。

李明学听着舒服,说:“下次吧,有这好开头,还怕我不去?一定去,一定去。你们辛苦了。啊,还有那个李,李雪主任,也问她好。”

“一定。书记客气了。我们只是做了点工作,也还没有最后定下来。李雪她出去了。她很能干,也很辛苦。我一定将明学书记的表扬转达给她。”简又然接着说:“明天我就回江南了。后天可以到县里。”

“多休息几天吧,啊!”李明学说:“其它的事情你放心,好好休息吧。”

简又然又谢了一次,放下电话,从床上坐了起来,头还有一点发晕。昨天晚上太喝多了,而且那粤菜也不是十分地对他的口味。他没吃多少菜,光顾着喝酒了。李雪回来后说他足足喝了有一斤多酒,他问李雪喝了多少?李雪说:与你差不多吧。

李雪的酒量事实上比简又然要大,但是,毕竟是个女孩子,也不能一开始就让她往前冲,这显得没有男人的气慨。所以,一喝酒,还是简又然先喝,李雪只在她认为最关键的时候,杀出来拼上三杯。这三杯一拼,酒量小的,往往就倒了。酒量大的,也得重创。不这昨晚上,情况就不同了。简又然去之前,就分析了形势,认为跟徐总喝酒,就不能再搞什么战术,得喝出水平,喝出真诚。只有喝出水平、喝出真诚,才能让徐总高兴。徐总一高兴,还有什么事不好办?因此,他和李雪商量好了,一开始就双双上阵。事实证明,这个方案是完全正确的。

简又然与李雪,几乎是逢人必敬,有敬必喝。一场酒下来,徐总那边大部分人马都偃旗息鼓了。徐总说:“了得!我没有想到你们南方人也这样能喝。了得,这协议我签了。痛快!”

简又然看着徐总在协议上签了名字,他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徐总签好了,简又然也签上名字,然后双方握手,湖东县历史上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总算初步落定了。

酒席后,吴纵请徐总和简又然喝茶。徐总说晚上他还得飞到西安,那边有些事正等着他去解决。简又然说:“既然徐总另有安排,我酒也高了,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我们都回去休息。”

吴纵看着简又然,怪怪地笑了笑,说:“那也好,就都回去吧!”

这是李雪在北京租的房子,确切点说是湖东县驻北京招商办的驻地。房子是个中套,三室两厅。李雪住了一间主卧室,另外一间卧室,作为机动。厅里面也作了简单地布置,搞得像一个办公室的样子。简又然前天过来,本来是说好让郑一起过来的。可到了出发时,小郑的老父亲突然病了,只好留下。简又然那天刚下飞机,就看见李雪站在过道上,朝他挥手。那一瞬间,不知怎的,简又然竟有些感动。其实,从上次北京回去后,李雪的影子却总是时不时地往他的头脑里钻。李雪也是每天都要打一个电话,汇报工作进展,和她自己在京的一些情况。

车子到了驻地,上了楼,简又然看见李雪把个招商办安排得有模有样,就想:选择她来当这个副主任,看来是选对了。女人有女人的优势,特别是在北京。

两天来,两个人忙着找人,编印材料,甚至协议的文本,都得临时起草。一回到驻地,累得像两摊泥一样,李雪先是提出请简书记睡主卧室,简又然说小卧室更好,安静。李雪也就没有坚持。昨晚上,酒醉回来后,简又然被李雪搀着直接到了主卧室。然后,简又然便睡去了,一直到刚才醒过来。李雪已经出去了,但是,简又然明显地闻到了床上的女人的芬芳……

“难道?”简又然回忆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昨晚上回来睡到这床上来的情形。他有些摇晃,进门后就走到了这个房间。然后李雪就扶着他睡了下去。再然后,他大脑里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凭他的经验,他没有,也不会。他只是睡在了李雪的床上而已。

简又然这样想着,就笑了一下,然后起床,洗了脸,推开窗子,一大片城市森林就扑到了他的眼前。再远望,有丝丝缕缕的绿色。北京是绿化得好的城市,不像其它许多城市,除了钢筋就是水泥,除了水泥,还是钢筋。整个城市从上空一望,一片灰色,了无生机。

正想着,门开了。李雪进来了,看见简又然,李雪道:“简书记醒了,酒好些了吧?”

“啊,好了,就是头还有点疼。”简又然说着,眼睛迅速地看了李雪一眼,李雪也正看他。简又然赶紧把眼光收回来,问李雪:“机票订了吧?”

“订好了。明天上午的。”李雪说着,问:“简书记,早饭没吃吧?我来给你做。”说着,李雪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传出的“嗞嗞”的声音,接着飘出了炒鸡蛋的香味。简又然真的肚子有些饿了,一闻这气味,禁不住吞了口口水。他心想:还真看不出来,李雪这女子还会做菜。

想着,他又笑了一下,真是多余!哪个女人不会这一手?就像在古代,哪个女人不会女红?

李雪将炒鸡蛋和烤面包端了上来,简又然一看,说:“还真不错。手艺不坏啊。”

“凑合,就怕简书记呼不习惯呢。”李雪笑着,脸上的圆酒窝,也仿佛盛着春水。望着简又然,道:“吃啊,我吃过了。”

简又然低着头吃起来,味道真的不错。他吃着,心里忽地涌出一丝害羞。这么个大男人了,除了在小苗、赵妮边上,还真的没在别的女人面前这样单独吃过饭呢。他感到李雪正在望着他,他甚至觉出了李雪眼光里的火焰……

李雪静静地看着简又然吃,脸上挂着近乎幸福的笑容。等简又然吃完,她笑道:“谢谢简书记,这么给面子。”

“哈哈。我要谢谢你呢。这么好吃!”简又然说着,望了李雪一眼,李雪迎着他的目光,站在那儿。早晨的阳光正好从窗子里射进来,照在李雪的身上,她如同一朵花一样,在简又然面前幽静而大胆地开着。

简又然闻到了这花的芬芳,他看到了这花的明艳,他听到了这花的深处的呼唤。他迎着早晨的阳光,向这花朵走去。走着走着,他和花融成了一个整体。花在他的怀抱里,他在花的柔媚中……

阳光从窗户上移开了,简又然用手捋了捋李雪的头发,又凑近闻了闻。李雪说:“喜欢吗?”

简又然低头亲了下,说:“喜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从你那天走进会议室开始,我就……”李雪说着,把头伏在简又然的胸前,简又然用劲楼了楼。接着,用手摸了摸她的酒窝,笑着说:“最初是它们吸引了我,相信吗?”

李雪说:“我相信,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喜欢的不是一个女人的全部,而往往是她的一个部分。而女人往往喜欢的是男人的全部,而忽略了细节。但是,男人要的却是女人的全部,女人只要有男人的一部分就心满意足了。”

简又然说:“还真有一套理论。不愧是……”

“不愧是什么啊?简书记可不能随便定性的。”李雪嗔道。

“哈哈,我不能说话了。一说,就被你逮着了。”简又然说着,翻过身来,边翻边说:“那我只有不说话、多做事了。”

李雪笑着,整个屋子都在这笑声中颤抖了。

一阵风雨过后,简又然睡着了。可是电话响了。李雪正准备接,简又然拦住了,他接过电话,看了眼,是吴纵。

吴纵问:“昨晚上没问题吧?什么时候回去?晚上再喝?”

“我能有什么问题?只是头有点昏罢了。”简又然笑道,李雪把他的衣服拿过来,往他的身上套。简又然伸长了手,又跟着李雪的动作,换了只手。电话却一直接着,吴纵说:“我知道。有那么好的副主任在,你怎么会?”

“哈哈。哈哈,你又胡说了。”简又然说时,用手在李雪的脸上抚摸了下。李雪挡开了,指指手机。简又然又对吴纵道:“我明天回去。但是晚上也不喝了。我还要去看个人。下次来再喝吧。”

“那也好。”吴纵又调侃了几句,便挂了。

简又然的衣服穿到了一半,李雪继续替他穿着。这种一瞬间,简又然突然想起了赵妮。有一回,赵妮也曾这样替他穿过衣服的。场景竟然如此相似,甚至连她们弯腰的姿式,也是一样的优美。

“女人哪,女人!”简又然叹道。

下午,简又然抽空到中宣部去了趟,看望了几个老熟人。他听到部里的有关人士透露,欧阳部长即将要调动了。原来说在江南省任副书记,现在看来不是,直接到中宣部任副部长。欧阳部长的前途远大着呢。部里的同志都这么说,而且他们都清楚简又然是欧阳部长赏识的人,因此,这连带着说的意思就很明显:将来,你简又然一定也会有更好的前途的。

简又然听了这个消息,先是有些激动。接着,他就有些不安了。

说老实话,如果仅仅从简又然自己的角度来看,他是不希望欧阳部长调动的,至少不希望欧阳部长调出江南省。在江南省,不管是部长,还是副书记,都能为简又然的将来直接说上话;而一旦离开了江南省,即使是到了中宣部当副部长,毕竟是隔了,说话不可能是像在江南省这样的直接、这样的立竿见影了。他希望的是,欧阳部长能一直呆到明年初,他从湖东挂职回到部里,能在欧阳部长手上顺利地解决副厅,以后的许多事情就有了良好的基础。再往下发展,欧阳部长能越往上,他也就越能有依靠了。

晚上李雪缠着简又然去看了一台音乐会,都是些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在台上蹦蹦跳跳,活像一群舞动着停不下来的木偶。两个人看了一半,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出了剧场,沿路闲逛。李雪说:“北京真是一个好地方,要是人能一辈子住在这地方,也就足了。”

简又然开玩笑道:“不行我们在这卖套房子,就住这儿?”

“那好啊!”李雪说着,踮起脚,在简又然的脸上亲了一口。

简又然顺势抱住了她,这是北京街头,而且这一段又是林荫地带,简又然抱着李雪,嘴唇沾着嘴唇,两个人忘情地吸吮着。换气的间隙,李雪说:“有人呢。”

简又然笑道:“这又不是湖东,谁认识你?”

李雪说:“可惜你明天就要回去了。”

“下次再来,有你在,我能不来?不过,下次,可能明学书记也要一道过来。”

“那……别让他来嘛。啊!”

“傻瓜,这怎么行呢?”

五月的夜空,星光在云层中忽隐忽现。简又然和李雪的影子,交错着,像两枚充盈渴望的树叶,又像两朵开在黑暗中的罂粟花。

简又然回到省城,特地回家了一趟。他心里老是感到不太踏实,一回家,看见小苗和欣欣都好好的,也就放心了。小苗说:“又然,你好像瘦了,连眼圈都黑了。”

“天天在北京谈判、喝酒,哪能不瘦?没办法啊!”简又然叹着。

欣欣说:“爸爸现在越来越像个大干部了。”

简又然哈哈一笑,问:“我这样就像?大干部到底什么样啊?”

“就爸爸那样。”欣欣道。

晚上李明学到了湖东,简又然接到电话就问明学书记在哪里?李明学说在你家门口呢。晚上出来吧!

简又然看着小苗,小苗点点头,他才道:“那好,在大富豪是吧,我马上就到。”

小苗说:“这个李书记,拎干鱼似的拎着你,刚回家就要走了。”

“这有什么办法?不是你同意的嘛。”简又然作出了无辜的样子。

小苗扑哧一笑,说:“我知道你想去。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去吧。少喝点酒。”

“遵命!”简又然说着又同欣欣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刚出门,李明学派来接他的车子到了。

路上,简又然问司机李书记跟谁在一起?司机说是一个老总,叫什么他也不清楚,是个女的,好像来头不小。

啊!简又然应道。

到了大富豪,一进门,简又然就看见李明学正跟一个中年女人在说话。看见简又然进来,李明学道:“来,又然,这是省能源总公司的庞总,这是湖东的副书记简又然同志,是省委宣传部下派挂职干部。”

“简书记年轻有为啊,原来在省委宣传部是……”庞总站起身问。

“办公室主任。”简又然边握住庞总的手,边答道。

庞总看起来虽然人到中年,体态上有点偏丰腴了。但是,手却是温润的,甚至比李雪的手,比赵妮的手还要温润。简又然握着,庞总说:“你们的欧阳部长,我们在一块喝过茶。不过,马上他要高升了。”

“是啊,是啊,庞总真是信息灵通啊。”简又然放了手,笑道。

“哪是什么灵通,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哈哈,快坐,快坐吧。”庞总说着拉简又然坐下了,顺手递过来一张名片。

“庞梅,好名字啊。人也跟梅花一样精神。”简又然道。

“简书记真是会说话,不过,我爱听!”庞总笑着。

李明学说:“今天好,人少,清静。又然哪,这次得感谢你啊,把可可化工的协议签了下来,这对湖东经济将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还不是在明学的书记的指导下才签成的。最近的招商形势应该说还是比较好的,除了驻京招商办外,其它几个,也都正在谈项目。这个开头不错,基本上达到了预期的目的。”简又然谦虚道。

“我一向讲究论功分明。是你又然书记的功劳嘛,就是你的。啊,忘了说了,庞总也即将到湖东去投资。大投资啊。!”李明学说完,庞总道:“也不是什么大投资,两个亿吧,以后发展发展了再说。”

简又然听见庞总说两个亿,心里顿了下,问:“是什么项目?”

“我们准备在湖东建一座现代化的物流中心,打造江南省东部的物流港。”庞总解释说:“物流业现在在内地发展还是很滞后的,我们能源总公司想在这方面做一些拓展。本来这个项目是想放在省城边上的,无奈李书记一直瞅着,这不?只好放在湖东了。”

李明学道:“这是庞总对湖东的支持啊!我这谢谢庞总了。”

酒菜上来了,庞梅说:“今天难得,湖东的两位书记都在,真是大好事。我先敬你们一杯!”

简又然端着杯子,看了一下庞梅的脸,皮肤虽然白净,却看得出来长期使用化妆品带来的影响。李明学已将酒喝了,转过脸来问简又然:“简书记,看什么这么入神啊?”

“哈哈,是啊,是啊,走神了。来,喝了。”简又然把酒喝了,又和庞梅谈起刚才说的物流项目。庞总说:“我们这个项目,一期工程是建设一批物流仓储,配置相关设备;同时,建设物流市场,包括部分房产。”

这一下子,简又然突然明白了。他一直在想:省能源总公司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非得在湖东建一个现代化的物流港?湖东并不是能源产业的集散地,当地没有资源,交通虽然便捷,可是,与大型物流发展的要求还是有差距。庞总来到底图什么呢?现在他知道了,图的是土地,是房地产。

近年来,随着国家土地政策的紧缩,用地矛盾日益明显。房地产开发作为一种利润空间巨大的上升产业,对土地的需求也不断增加。国家宏观控制得相对较紧。于是,不少房地产开发商就想出了新的方法,学习政策,从而再来钻政策的空子。像以市场开发名义,批得土地,市场是药引子,后面主要还是住宅开发;有的以旅游开发为幌子,还有的像庞总这样,以物流港建设为借口。凡此种种,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到土地。不仅仅可以拿到土地,而且是拿到比较便宜的土地,甚至还可享受税收等各方面的优惠……

像这等好事,谁不愿做?只是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做这些事的公司,一般都是很有实力,更有着良好的社会关系。项目容易通过,声势也会造得很大,公益上,也经常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高调从商,低调处事,是这些公司的共同特征。他们要的是最后的利益,而要获得利益,他们必须走在政策的缝里,因此就格外小心,也格外做得堂而皇之。

简又然想到这些,却没有说。他继续陪着庞总喝酒,李明学说:“反正是晚上,多喝点也无妨。何况面对庞梅庞总,我们是酒兴湍飞啊!”

庞梅脸有点微微地红了,笑着道:“这是一株老梅哪,能不让两位书记看着难受,就好了。”

简又然说:“梅花是必得有经历的,才有精神;经过风雪的,才有内涵。庞总是省里举足轻重的大公司的老总,经历过风雨,自然见得了彩虹。我们看着,只有崇敬,只有学习的份啊!明学书记,是吧?”

“当然,当然。又然就是比我会说话,不然怎么搞宣传工作啊。哈哈。”李明学说着又敬了庞梅一杯。第三部 第五十九节

酒后,简又然说今天晚上请到了庞总,又听到庞总要到湖东投资,这是真正的大好事。我请大家喝茶。酒在八分意思,喝出的茶最有味。

庞梅说这简书记说话就是有艺术,让人仿佛闻到了茶香了。

李明学也笑,三个人到了茶楼,要了壶上好的龙井。简又然指着壶道:“这喝茶就是有讲究。比如这壶,好茶就得配上好壶,龙井最宜于配这种紫砂,泡出来的茶味道正。有人喜欢用玻璃杯子泡茶,茶的味儿就失了一半;而且太过于透明,只可赏,不可饮。”

庞梅把壶端起来,仔细地看了看,说:“古人说大碗喝茶叫牛饮,泥壶泡茶才是正宗。我自己的祖父是个爱茶的人,收集了一大批茶具。前几年,他老人家仙逝,茶具放在家里,有的怕已蒙上灰尘了。”

“喝茶最能忆人,庞总真是个性情中人。”简又然说着,把茶壶拿起来,给每个人斟了半杯,说:“先得三分,,这叫开口。然后才是慢慢品。喝茶最高的境界,就是个品字。有如人生,最高的境界,也就是品人。”

“特别是官场。”庞梅笑着。

李明学说:“要是喝茶都像又然书记这般,哪可是白了少年头,空等茶了。我们喝,古典要与现代结合嘛!”

喝着茶,谈着话,简又然的手机响了。是小苗。

小苗问:“怎么还没回家啊?人家一直等着呢。”

“正在喝茶。你先休息吧,别等了。”简又然道。

小苗在电话里哼哼了几声,也就挂了。李明学说:“告诉简夫人,晚上就在这儿了。咱们喝茶过夜。”

庞总也一笑,说:“这倒是好。不过,我还是得回去。明天要去东北呢。”

李明学说:“忙哪!再坐一会,我们送庞总回去。”

茶喝得有点清淡了,正是散场的时候。简又然提议送庞总回去,庞梅说我自己开车过来的。你们继续喝。项目的事,我从东北回来后就到湖东去落实。

庞梅走后,李明学说:“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哪,省能源总公司能到湖东投资,将来……”

简又然说:“就怕土地……”

“这个没关系。建物流港嘛。这是国家重点扶持的产业,庞总已经和分管省长说好了,我们回去递一个报告就行。”

“这就好了,既然叶省长已经同意了,就好办。”

“不过,我担心哪。这个项目上面同意,班子里可能有意见哪。”

“不会吧?这对湖东经济是个好事,谁会不同意?”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我是担心。有些同志,总是对县委的工作有不同的意见,又然哪,你到湖东,对我帮助很大。比如招商引资,这是一个极好的政策。而且不是明摆着的有成果了吗?可是,我听说有些同志在后面还是议论。这不好,太不好了。”李明学说着,对简又然笑笑。

简又然也笑笑,“只要从湖东县整体的利益出发,我想即使有不同意见,也是要求大同存小异的,少数服从多数,这是我党的一条原则嘛。明学书记,啊!”

“是啊,要是都这样想,就好啦!上午我到江省长那去汇报,他对湖东的发展很关注,还问到你。他对你的印象不错啊。”

“是吗?那得谢谢明学书记啊!”

到了快十二点,简又然才送李明学去了房间,自己回去了。

小苗已经睡了,简又然开了灯,大概是灯光刺激了,她又醒过来。睡眼朦胧中,问简又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简又然说忙呗。小苗说就知道忙,忙,你们当官的,什么时候能不忙啊?

简又然脱衣上了床,用手搂过小苗,说:“都得忙啊。在外忙,在家还要忙。你说我辛苦不辛苦?”说着,就往小苗的身上蹭。

小苗说:“我没兴趣。”

简又然笑道:“不会吧?不会是更年期提前了吧?让我看看。”

小苗一笑,脸一红,把头埋到了简又然的胸膛下……

简又然像一辆上坡的车子,加足了油门,正往上冲。可是,他自己明确地感觉到了油门正在松驰,车子不仅仅不向上,还向下不断地滑动着。他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都耗在李雪那儿了,这会儿成了空载。他努力着,越努力越无望。终于,轰隆一声,车子整个地滑到了坡下。

小苗没有动,二十多年来,除了最初的两年,她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式和这种表情。简又然很歉疚地看着她。小苗说:“累了,太累了。睡吧。”

“也许是太累了,还有,就是喝酒了……”简又然解释着。

“没事的。睡吧,睡啊!”小苗说着,将身子翻过去了。

简又然关了灯,在黑暗中望了望小苗的后背。他把手伸过去,挽住了小苗。小苗没有做声,只是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晨,简又然醒来的时候,小苗和欣欣都已经走了。桌上放着早餐,一杯牛奶,两块面包,和一小碟青菜。简又然坐下来,慢慢地吃了,他心里涌出一阵愧疚。自己下派对挂职,家里的事都交给了小苗。这个平时不太说话的女人,把这个家操持得井井有条。可是,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却……

简又然上午要跟李明学书记的车子回湖东,他在桌上放了一沓子钱,这是到北京前,一家企业的老总放到他包里的。这样的钱,简又然收着一点也不担心,不像吴大海的钱。企业老总,本身就是主,说话算数,自主经营。只要你把他托你的事办了,就像江湖一样,就两清了。这个老总是求简又然给省环保局打个招呼,他的企业因为环评没通过,被通知停产。简又然问清情况后,给省环保局的秦局长说了声,事情很快就解决了。边生产边整改,生产整改两不误。听到消息,企业老总兴奋得直想跳,说:“简书记真是……”,话说到这份上,表示点还有什么不行的呢?

车子出了省城,简又然才想起来,本来准备上午到部里去一趟的。既然已经上了高速,那就过几天吧。他打电话给赵妮,问王化成王部长在不在部里?赵妮说:“怎么?你回来了?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哼,好啊,我知道你……”

简又然说:“别胡闹了。我在车上呢。我在外面出差。不过,过几天我要去部里。”

“那好啊,来时告诉我。我们可……”赵妮还要说,简又然道:“那就这样了,我挂了。”

李明学回头朝简又然笑笑,简又然没说话。司机将音乐的声音提高了,是一些老歌,不知怎的,简又然听着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