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翔的目光虽然凌厉,但对高珏来说,根本无用,这种目光,高珏见的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若论凌厉,欧阳培兰的目光远胜于苏文翔。在欧阳培兰瞪眼的时候,高珏才会感到有压力,除她之外,高珏对于这种逼视,已经不放在眼里了。要不说么,总和居高临下的人相处,时间一长,自己身上的气质,也会发生变化。
这就如《鹿鼎记》中的韦小宝,天天和康熙皇帝打交道,和皇帝在一起的时候,都不觉得拘束,又怎会其他的官员面前显得紧张呢。
高珏现在就是这样,抗压能力极强,见了省部级的官员,都不会打怵。他一脸的淡定,从容地说道:“苏书记所言极是,行得正坐的端。高珏自为官一来,一直是恪守本分,牢记党的教导,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今日苏书记的提点,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见高珏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没有半点紧张,苏文翔在心中暗自点头。作为省纪委书记,又是老纪委,他见过的官员多了,查过的官员也多了,高珏的表现,算是相当不错。难能可贵的是,眼前这小子,年纪轻轻,看履历,明年才三十呢。
“你能铭记,自是最好不过。高珏,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向你了解一下。”苏文翔心平气和地说道。
现在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高珏犯了错误,苏文翔也不可能拿出对待犯官时的派头。所以,他的态度就如同平常唠嗑一样。
不过。能让苏文翔亲自出面谈话的官员。最起码也得是正厅级。要知道,当初在审程天栋与吕迪的时候,苏书记都没亲自出马呢。今天能亲自和你高珏谈话,也算是你高珏的造化。有此也可说明此案的重要性。
“苏书记有什么想要问的,尽管问就是,高珏只要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高珏平和地说道。
“如此自是最好。据说了解,你是局长通江党委招待所。而党委招待所距离星河酒店可不近,而且也不顺路,熊掌案的那天晚上,你去那边做什么?”苏文翔淡淡地问道。说话之时,把话说完之后,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高珏。
高珏是面朝着他,苏文翔直视他,他也直视苏文翔,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说道:“当天晚上。我请公安分局的局长王若林与区委办公室副主任许严吃饭。吃完之后,便让司机先送王若林回他居住的地方。他所住的地方,距离星河酒店不远,正好路过。”
“你为何要请王若林与许严吃饭,可有什么缘由。另外,王若林身为公安分局局长,应该也是有专车的,何必你一个堂堂区委书记亲自相送。高书记与王若林在通江一起工作,应该也有挺长时间了吧,以前的时候,不知可否一起吃过饭,高书记每次都送他回去吗?”
“我和王若林一起吃饭,并不止一次,以前并没有送过他。那天晚上,之所以亲自相送,乃是因为要表达对他的鼓励与褒奖之情。请他与许严吃饭的缘由,也是如此,众所周知,通江区最近一段时间不安宁,事情特别多,尤其是非法集资的那件事,都有投资户跑到市政府来上访。当时沙市长给我下了死令,如果不将事情尽快平息下来,我这个区委书记也就不用干了。同样,我也在市政府门前对那些投资户们许下承诺,如果不包赔他们的损失,让他们满意,那我高珏就自行引咎辞职。将理赔工作做好,我一个人自然是不够的,需要下面各个方面的全力协助。我是党委书记,给他们分配工作,也是理所应当,他们尽全力将工作完成,也是应该应分。不过,他们尽心尽力的将工作做好,无形之中也解决了我燃眉之急。哪怕是他们应该做的,我作为领导,也实在加以鼓励与褒奖。请他们吃顿便饭,一是私人情谊,儿也是表达对他们的鼓励与褒奖,另外也是感激。我想,我是区委书记,能够亲自送王若林回家,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鼓励。毕竟,在通江的地面上,和下属吃饭时,还没有送谁回过家的先例呢。”高珏是从容不迫,很自然地对待苏文翔提出的问题,回答的是有条不紊,有礼有节。没有半点破绽,绝对是在情理之中。
这是高珏早就准备好的答案,那天他送王若林回家,目的是对付曹令风,但也要做的干净,显得顺理成章。万一真的被上面发问,自己也能够从容应对,不露出马脚。
通江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苏文翔自是清楚的,高珏的回答,倒是让他挑不出半点毛病。一切都显得在情理之内。虽说上级送下属回家,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但也不能说没有。完全是取决于在某种前提之下。
苏文翔微微点头,跟着又温和地问道:“高珏,那你和曹令风可有什么过节?”
“苏书记,您这话问的,让我有些莫名其妙。我和曹令风之间,绝对没有任何过节,哪怕是当初,他在北安县违法,我接到举报,让公安机关将他抓获,最后绳之以法,也属于公事公办。想来,这也不能算是过节,您说是吧?”高珏说到最后,脸上露出微笑。
“曹令风在北安县犯法,自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当然不能算是过节。如果这都算的话,那和我有过节的人,简直都数不清了。不过,你说自己和曹令风没有过节,可有一件事,着实令人纳闷。那就是你在经过星河酒店之时,遇到曹令风因吃熊掌被警察抓获,这只是一桩不大的案子,有公安机关处理,也就是了,你起码也是堂堂区委书记,犯得着亲自出面,加以盘问么?更为过分的是,还调来通江报社的记者,现场采访,予以报道。一个吃熊掌的案子而已,比这个大的,有的是,为何不见你找记者报道别的案子,单单要报道这个?难道说,就是因为曹令风的身份不同,你这可有点对人不对事的嫌疑呀?”说这番话时,苏文翔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苏书记,您说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有对人不对事的嫌疑,这让我怎么回答您呢。呵呵…”高珏说到这里,笑了一声,才接着说道:“没错,我是对人了,不过也不仅仅是对,同样也对事!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在我们路过星河酒店的时候,看到不少警察,和带着不少人从酒店出来,也不知是因为何事。于是,我让司机停车,让王若林下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案子,通江现在的事情太多,可别再出什么问题。王若林与许严下车打听,上来之后告诉我,是有人不尊国家法令,私下吃熊掌。这确实是一桩不大的案子,当时我也没打算过问,结果又听他们说,里面有一个人自称是老省长的孙子,态度十分张狂,扬言让警察马上将人给放了。我这个人,最厌恶那些官宦子弟,嚣张跋扈,这都是什么年代了,已经不是封建社会,党的天下,人人平等,我等为官,便是人民公仆,仆人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嚣张!另外,我在北安县的时候,曾经见过曹令风,知他应在固州监狱坐牢,现在有人报出他的名号,也不知是真是假,是不是故意给老省长抹黑,所以我才下车去一看究竟。”
说到这里,高珏顿了顿,然后才又说道:“下车之后我一瞧,那个自称是老省长孙子的人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曹令风。既然下车了,少不得要过问两句,没有想到,那曹令风不仅知错不改,反而态度极为嚣张,口口声声地说,他就算吃熊掌,又能把他如何。我问他熊掌是从哪里来的,他竟然说,让我去问他爹和他爷爷。甚至还说,春江市的公检法,哪一家不得给他三分面子。这般言语,在场之人皆可作证,没有半点虚假。曹令风如此跋扈,如此目无法纪,着实令人气恼!我通江区现在,正在大力发展旅游业,建立野生动物园,一方面让游客观光,一方面是保护濒临绝种的野生动物。区委已下明文,严厉打击非法捕杀、买卖、食用野生动物,曹令风还敢顶风作案,且态度嚣张,像他这般行径,理应曝光于世。我让报社前来,加以报道,让百姓知晓,一是让他受到社会的谴责;二是给那些心存侥幸,妄图以身试法者敲响警钟!告诉他们,只要违法,就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高珏声音洪亮,字字有理,他直面苏文翔,说到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苏书记,我这么做,可有何不妥吗?”
高珏理直气壮,听了他的这番话,苏文翔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是哑口无言。是呀,高珏说的句句在理,你说人家对人不对事,人家现在就告诉你,没错,我确实是对人呢。难道这么做,不应该么。
苏文翔挑不出半点问题,坐在他身边的省军区政委丁山也不禁暗自沉吟。在曹靖真找他的时候,光说曹家的理了,光说他儿子是多么冤枉,却没有说他儿子是多么的嚣张。现在人家说出了更为堂而皇之的理由,也叫他有些摇头。
但他今天到此,终究是为了给曹靖真出头的,要是一点力也不使,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故意咳嗽一声,沉声说道:“高珏,你难道不知道,此事报道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不良影响么?此案关乎老省长的孙子,就算要报道,也该上报吧。你有什么权力,擅自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