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亮子走后,曹靖真一直望着手术室的灯,他的心,仍是悬着。可以说,只要手术室的门不开,父亲平安无事的消息不传出来,他的心都不会放下。
吕琴已经回到椅子上坐下,她现在的心,仍然牵挂在儿子的身上。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儿子的安危,要比公爹的安危重要多了。
过了能有半个小时,走廊上突然响起脚步之声。大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曹靖真并不为所动,仍是注视着手术室上的灯,而其他人的目光,包括吕琴,全都被脚步声吸引过去。
从楼梯口走过来的是三个人,走在前面最中间的,是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人,中年人气宇轩昂,走路的之时,腰杆笔直,特别是那走路的姿势,可谓是龙行虎步,身上处处透着威风。他一身军装,肩膀上的领章和曹靖真的一样,也是两道杠四颗星。
在98552部队里面,肩上能挂着如此级别简章的人,只有两个,一位是现在正矗立在病房门口的曹靖真,另外一位便是司令员宋国召了。
走过来的这位,正是宋国召。在宋国召身边,跟着的是两名警卫员,这二人年纪都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精神抖擞,一双眸子,也发着精光。
医院的院长等一干人,哪能不认识宋司令,连忙问好,一同迎了上去。吕琴自然也认识宋国召,她赶紧站起来,走到丈夫身边。小声地说道:“老宋来了。”
曹靖真其实已经听到大伙跟宋国召打招呼了。怎奈他的心里实在是太乱。他微微点头。转过身子,挤出一抹笑容,说道:“老宋,你来了。”
宋国召一直朝曹靖真这边走,对于迎过来的人,只是点头意思一下。当他看到曹靖真的时候,温和地说道:“靖真,曹叔叔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还不知道呢。正在里面急救。”曹靖真带着担忧地说道。谁都知道,心脏的毛病,可是要命的,抢救的时间越长,危险也就越大。
“我相信曹叔叔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说话间,宋国召已经来到曹靖真的身前。
吕琴连忙点头打招呼“宋司令。”
“嗯。”宋国召向吕琴点了点头,跟着抬起手来。向后轻轻摆了摆,又道:“你们都下去。我和靖真有几句话要说。”
他的话音落定,身后的两名警卫员立刻答应一声“是。”转身便往后走。
其他的人,不管是院长还是什么的,也都是赶紧答应,扭头便退下。吕琴不置可否,看了丈夫一眼,见曹靖真轻轻点头,她才冲着宋国召点头一笑,说了声“你们聊”便向前走去。
走廊上的所有人,都走出老远,退到了楼梯口处。急救室外,只剩下曹靖真与宋国召两个人。
这时,宋国召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下曹靖真的肩膀,温和地说道:“靖真,你也莫要太过焦急,曹叔叔不会有事的,别急坏了身子。咱们过来说话。”言罢,宋国召便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别人的话,曹靖真当然不可能听,但是宋国召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况且,两个人的私交还是很不错的。他走到宋国召的身边坐下,声音依然带着点沙哑“老宋,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呀?”
“亮子带了一个排的人走了,而且还带着枪支弹药,他这是要去做什么呀?”宋国召的声音仍旧温和。
“老宋,你不要管了,出什么事,我会承担。”曹靖真郑重地说道。
“那是你的警卫排,出了什么事,自然都是由你来承担,连累不到我的头上。可是,你要知道,到公安局抢人的后果是什么。如果你我没有什么交情,我是不会来提醒你的。此事已经惹得媒体关注,如果你敢目无法纪,光明正大的动用军方力量,届时你的下场会很惨,谁也保不住你。区区一个公安分局,敢把你的儿子如何?对方故意将事情捅到报纸上,还不是对你有所忌惮。他若是动令风,那他们就死定了。”宋国召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吧。”曹靖真点了点头,对于宋国召的提醒,他还是深以为然的。刚刚自己派亮子去要人,也只是一时的冲动,经宋国召一说,哪能想不到事态的严重性。要是事情没有惊动媒体,那派人去了,即便把人抢了,或许也能摆平。可是现在,媒体将事情曝光,各方面都在关注,自己还无法无天调动军方的力量到地方生事,那事情可就大了。说句不好听的,部队到公安局抢人,你曹靖真置国家法律于何地。万一再被有心人将事情无限放大,到时候,他肯定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要知道,他们曹家在春江,不是没有对头的。
他不用宋国召再说,主动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曹靖真说道:“亮子么,是我…你现在带着人回来…”
短短说了两句,他就挂断电话。
宋国召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话。他没有走,就坐在曹靖真的身边,陪着他等待急救室里的消息。
过了一会,蓦地里,急救室门上的灯突然熄灭了。转眼间,房门敞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先行走了出来。不过,这两位大夫并没有平日里从手术室里出来时的那般泰然自若,而是有点诚惶诚恐,带着小心。
“我父亲怎么样了?”
在灯熄灭的那一刻,曹靖真就站起来了,见到两个大夫先出来,他一个箭步就抢到大夫的身前。
面对曹靖真的问话,两个大夫连忙把头低下,没一个敢吭声的。
见到大夫不说话,还是这般表情,曹靖真一头一震,一把拽住一名大夫的领口,厉声叫道:“我父亲怎么样了?”
曹靖真是行伍出身,手上的力气很大,不输给年轻人,大夫的领口乍被他揪住,便立刻产生一股窒息的感觉。他眼瞧着曹靖真的一双眸子都红了,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当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小声说道:“曹政委…老省长是突发急性冠心病…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
“什么!”一听这话,曹靖真就觉得脑袋“嗡”地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身子好像被瞬间抽空了一般,拽着医生脖领的手,即刻失去了力道。他眼前一花,身子无力地向后栽去。
宋国召是随着曹靖真站起来的,他也牵挂老省长的安危。听了医生的话,哪能不明白其中含义,不由得也是大吃一惊。跟着看到,曹靖真向后栽倒,他连忙抢上一步,将曹靖真扶住。
再瞧曹靖真,双眸已然闭上,两边面颊,没有半点血色。显然是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快来人!”宋国召立刻大叫起来。
听到他的喊声,对面的两名大夫连忙上前帮忙,退到楼梯口那边的众人,也赶紧跑过来一看究竟。
曹阔一死了。就这么被活活气死了。或许这也是天意使然,阎王叫你三更去,绝不留你到五更。他今天要是不去儿子那里,恐怕就不会赶上这档子事,但凡事没有假设。
人到七十古来稀,他如此年纪,已经算是够本了。
如果说曹令风的案子算是一场不小的轰动,那曹阔一的死,简直可以用地震来形容。
老省长的死讯,必须上报到省委,乃至中央。
曹阔一的死,登上了报纸头条,掩盖了曹令风的案子。也是,在这个节骨眼,是没有人敢咱再去报道关于熊掌案的新闻。
没过一天,曹令风的案子,连带一干人犯,全部被移交市公安局。私下买卖熊掌罢了,不算是什么大案、要案,基本上哪里抓到,哪里审问,可现在却被市局要走,何等干系,傻子都能看出来。
同样,许多人都能看出来,高珏这是要倒霉了。抓了曹令风,虽然说是依法办事,但你气死了老省长,那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孙家大院。
院子里的最后一排,是一栋三层高的老式建筑。在二楼右侧倒数第二个房间里,是一个很大的酒室,有木桶装的酒,有瓶装的酒,总而言之,在这酒室之内,什么酒都有。
在一个酒桶之上,一个青年人手里正拿着一份报纸阅读。青年的脸上,挂着笑容,是一股得意的笑容,是一股畅快的笑容。
可以说,这份报纸他已经看了不下一遍,加这遍,算是地十二遍。每次看这份报纸,他的脸上都会露出笑容,都会很开心。
青年人自然是这里的主人,春江三公子之一的孙作人。而报纸上刊登的内容,则是关于曹阔一死讯的新闻。曹阔一的死,对外只是宣称属于急性冠心病发作,当然,事实也是这样。不过,很多人都知道,曹阔一是被气死的。这种内幕,甚至连一些小民百姓都清楚。
报纸上除了说明曹阔一的死讯之外,还介绍了他一生的功绩。但是,孙作人根本没有心情去看他的平生功绩,看的只是那条死讯。
“哈哈哈哈…”当他将那则消息看完的时候,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带着淋漓尽致的痛快,仿佛是在发泄自己的心情。不过,除了笑之外,他那一向深邃的眸子中,却闪现出泪花。
ps: 特别鸣谢:小诗妹纸对本书的倾情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