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毅到底是有大将风度,酒桌上的气氛,马上缓和下来。只是,高璟一家三口,却显得无比尴尬,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倒是程雪,十分贤惠,没有落井下石,反而给他们找了个台阶。“小璟,你赶紧拿酒给肖毅他们倒酒呀。大哥、大嫂,别再那里愣着了,快过来吃饭。”

 “对、对…”高璟一家人,反应都快,高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酒瓶子开始倒酒,孙洁也拉着高松到炕上坐。

 他们三口哪还有心情吃饭,各个心下惴惴,高璟频频敬酒,满嘴都是拜年的话,一边捧着肖毅,同样还不忘将王天华骂个狗血淋头。孙洁不停地给大伙夹菜,除了给肖毅、唐飞、宁小芸、闫冰夹菜之外,也少不得给高柏、程雪、高珏夹。嫂子何曾这般,高柏再次惶恐。高松先是骂了自己一顿,给肖毅道歉,随后就闷头坐着,一言不发,面如苦瓜。

 高松心底叫苦不迭,一个劲暗骂“你这个倒霉的高珏,投奔了肖毅,为何不早说一声。它妈的,我说你怎么有胆让王天华下不来台,有肖毅撑腰,在北安县还不是横着走!”骂归骂,他接着又想起自己的处境。自己可是在王铁生面前打了保票的,让高珏把名额让出来,现在人家有肖毅撑腰,怎么可能给自己面子。高珏不让出名额,这让我回去怎么和王铁生交待,再以为我是故意耍他,那不是倒血霉了。副厂长捞不到不说,这个车间主任估计也干不下去了。我该怎么办?让高珏搭个线,我也投奔肖毅。刚冒出这个想法,高松就觉得不太可能,不说自己刚刚得罪了肖毅,就说往日里自己和高珏家的关系,人家不趁机踩一脚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帮忙。

 高松坐立不安,而高珏三人却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高珏到底是多一辈子的见识,别看大多数时间是在监狱渡过,但监狱这个地方,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高珏谈吐不俗,不卑不亢,时而讲出两个别人都没听过的笑话,令酒桌上的气氛越发地融洽。

 闫冰、宁小芸在程雪面前殷勤无比,不是唠家常就是帮着夹菜,把程雪哄的,嘴都有点合不上了。

 酒足饭饱,喝了点茶水,宁小芸、肖毅、唐飞等人这才告辞。

 高珏、高璟两家人将他们送上车,闫冰是由宁小芸负责送回家,挥手告别,汽车开动,不一刻,消失在夜幕之中。送肖毅、唐飞等人上车的时候,高璟一家都是挤出来的笑容,现在人走了,他们看了眼高珏一家三口,脸色变得无比尴尬。

 高珏看了眼高松,脸上仍是微笑,说道:“大爷,您来我家说的那件事,我怕是做不到,至于说会有什么后果,也是我们家自己承担,就不用您来cāo心了。我的父亲年纪也不小了,辛苦了半辈子,其实也该休息一下,过几年清闲的日子,那个工作,可有可无,至于我么,妇联的科长,怕是干不了多久了,后天就要去春江市进修,回来的时候,组织上应该另有安排。”

 高松被高珏气的,一脸的苦逼像,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嘴里这么说,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小人得志,看你能蹦跶几天。”

 “咱们回家!”高松背负双手,勉强拿出往日的气派,向院内走去。今天的脸可丢大了,尤其是在弟弟一家面前,最为可恨的是,还得让弟妹帮着求情。

 高璟和孙洁也好似丧家之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跟在高松身后。

 “大娘,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高珏突然说道。

 “什、什么事…”孙洁停下脚步,有些紧张地问道。

 “中午我去面试的时候,好像听大娘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我能面试过关,您就在天福酒店摆上几桌,请全院子的人去撮上一顿,随便吃、随便点,在场还有不少人,大娘应该不会忘记吧。以大娘的身份,更加不会食言吧?”高珏笑呵呵地说道。

 这倒不是高珏落井下石,实在是因为孙洁平时太过分,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的事干得太多。两家是亲戚,高珏一家人都很善良,得罪肖毅的事,可以帮衬,但是多多少少也得给孙洁点教训,让她长点记性,留点口德,说话办事,不要太过份。

 一听高珏提起中午的赌约,孙洁登时就傻了,本以为这事,不提也就过去了,全当自己没说过。可是高珏现在突然提起,着实让孙洁一阵尴尬。她勉强挤出笑容,说道:“你说这事呀,中午的时候,我就是开个玩笑,随便说说,当不得真的。小珏你可是春江大学的高材生,这种小场面怎么可能过不去,我那是…故意…故意激将…对…故意激励你。希望你要强,一定要努力争取。”

 “大娘,您这随便说说,我可是当了真的,而且院里的街坊,也都是当了真的。记得您当时说,您要是食言,大家伙可以一起戳您的脊梁骨,满院子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人淹死呀。我想,大娘和大爷都不想天天被街坊数落吧。”高珏依然笑呵呵地说道。

 孙洁的肺都好气炸了,心中暗骂“你小子不提,她们这些穷鬼谁敢提呀。”可眼下高珏一个劲的挤兑,孙洁可以想象的到,如果自己真的赖账,高珏十有仈jiǔ能挑唆起全院子的人到家门口戳她的脊梁骨,日后自己全家哪还有脸在院子里走动呀。可是兑现承诺,去天福酒店吃一顿得多钱呀,全院子上上下下加起来不少人呢,全部到场,起码得开个五六桌,就是一桌三百,加起来还得小两千块钱呢。别看他们家条件不错,一下子掏出两千块钱请客,也令人肉疼呀。

 兑现承诺,肉疼,不兑现承诺,脸面就丢尽了。孙洁左右为难,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我孙洁一向是一口吐沫一个钉,既然你当真了,那我也不能说话不算。只是眼下,手头有点紧,等过上几天,我一定兑现承诺。”

 她这是准备来个拖字诀。先把风头避过去,日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大娘,您这一句等过上几天,到底是几天呀。我后天就得去春江了,还等着您这顿饭当作践行呢。再者说,大娘您在夸下海口的时候,也没说手头紧呀,今天不还大包小包去购物么。华联商城呀,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可是连人家的大门都不敢进的。大娘您进去花五六百买件衣服都不眨眼,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手头又紧了呢,这话说出来谁信呀。要不然这样,明天中午我和邻居们聊天的时候,把您的话转达一下,看看她们信不信。”

 孙洁最爱面子了,她完全相信,高珏只要在邻居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两句,自己马上就得在院子里臭名远扬,搞不好整条街都得知道自己的臭名。当过街老鼠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又不舍得花钱,又想要面子,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呀。这可不是楼房,邻里之间互不相识,大杂院里谁不认识谁呀,以往是院子里高高在上的存在,令无数人羡慕、嫉妒,转眼间要是变成他人集体嘲讽、唾弃的对象,这种滋味,可想而知。

 高松老于世故,一听话头,便想出原委,心里骂了声“败家老娘们”脸上却摆了个高姿态,沉声说道:“不就是请全院子的街坊去天福酒店吃顿饭么,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我们家算是咱们院子里提前奔小康的,带着街坊们去开开眼界,也是应该的。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中午,我在天福酒店摆上几桌,请全体街坊吃上一顿,顺便为高珏践行。本来么,吃饭的事,定在晚上最好,但明晚我还有个应酬,高珏也得收拾一下,准备后天出门,就只能中午了。孙洁,明天早上,你通知街坊们一声,十一点半,天福酒店。”

 说完,高松看都不看高珏家人一眼,负手回家。

 有了老公撑腰,孙洁底气也足了,把腰一掐,得意地说道:“就明天中午了,哼,也让这些土包子们见见世面!”

 说完,扭着屁股朝家里走去,高璟跟着,一家三口先后进了家门。门刚一关上,高松是破口大骂“你个败家老娘们!一天不会赚钱,就他妈的知道花钱,没事瞎吹什么牛逼呀,还得让老子替你擦屁股!我告诉你,以后少他妈的给我瞎得瑟,要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见高松骂自己,孙洁也跟着火了,毫不示弱,是掐腰对骂“你个窝囊废,在外面狗屁本事没有,就他妈的窝里横,嫁给你我是倒了霉了!看你在那个肖毅面前的那副死样子,差点都跪下了,回到家就和我有能耐,你它妈的算是个男人吗?”

 一听妻子出口顶撞,又揭了自己的疮疤,高松更是气急,骂道:“你觉得谁有本事,你找谁去呀!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你还会点什么,你它妈的瞎了眼,我还它妈的瞎了眼了呢,娶了你这个败家娘们…”

 见到父母大吵,互不相让,高璟连忙解劝“爸、妈,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这么大声,邻居全都听到了,丢不丢人呀。”

 “它妈的,你还嫌丢人,老娘的脸全都让你给丢尽了!你这倒霉儿子,竟然拉着老娘到隔壁给人家下厨房,我这件睡衣可是新买的,现在上面全是油!”骂到这里,孙洁似乎还不解恨,指了指高松,又指了指儿子,接着骂道:“你们爷俩,整个一对窝囊废!看看人家高珏带回来的那朋友,那气派,派出所所长见了人家都得点头哈腰,像狗似的。再看看人家上门给高珏送的东西,中华、茅台、五粮液,那些营养品,我都不舍得买。再看看你们两个废物,两条玉溪,两瓶破酒就给打发了,有没有点追求。一天到晚,人五人六的,还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呢。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也能让老娘这么风光风光!他奶奶的,给别的人家下厨房,那也就算了,竟然让我在隔壁下厨房,我现在都恨不得一头碰死!”

 “你恨不得碰死,老子还想一头碰死呢!肖毅在隔壁,吃饭的时候,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害的老子过去,栽了多大的跟头。纯他妈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还得花钱请全院子吃饭,想起了我就火大!”高松越说火气越大,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媳妇一巴掌。

 “啪!”一个嘴巴子,直接把孙洁扇了个趔趄,这个巴掌可不轻,火辣辣地疼,孙洁一捂腮帮子,叫道:“你还敢打老娘!”

 孙洁也不是善茬,哪曾吃过这亏,跟着是张牙舞爪,向高松抓去。“老娘和你拼了!”

 “噼里啪啦!”“乒乓!”“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