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菩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她的仇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于涛。她之所以要让张玉庆杀了张三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于涛早一天落入法网。她让张玉庆杀人时想方设法把于涛的证据留在了现场。
于波等人给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饮料罐头厂的开业剪彩后,草草吃了顿午饭就往九龙市民营科技园赶。民营科技园坐落在九龙市高新开发区东北角,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圆柱体摩天大楼在秋末温暖的阳光下熠熠闪光。宽敞的马路两边是草坪和花坛的海洋,红色的花作背景,黄色的菊花摆成一个个漂亮的图案,那摆成的字是“欢迎您到民科园!”马路中间的隔离带是一块块特大的广告牌,有中共三代领导人的巨幅画像,彩色的背景图上是“为人民服务”、“继往开来”、“实践‘三个代表’思想”的醒目大字,落款全是“高新技术开发区民营科技园”的字样。接下来的广告牌是展示民营科技园各个大企业产品的广告……
整个街道、建筑、草坪、花坛和马路,都给人一种大气势、大手笔的感觉。
于波的心情跟今天的天气,还有民营科技园秀丽的景色一样,特别的好。刚参加八道岭煤电股份饮料罐头厂的开业仪式时,他对梁庭贤和他领导的公司有了一个进一步的认识。他感觉到,把龙江省国企改革的重担子压在梁庭贤这样的人肩上无疑是明智的。国有企业如何参与国际竞争,说白了就是这些国有企业如何提高竞争力的问题。要提高竞争力,就得对现有的不合理的体制进行改革。
怎么样改革?银岭矿区的路子显而易见是正确的。有了正确的路子,还得有一个敢于负责、敢做大事,一心为党为公的优秀企业家带领大家走好这个路子。八道岭煤矿、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因为有了一个梁庭贤,企业不仅能大发展,职工不仅能拿上工资奖金,更重要的是企业在资本改造、资本运营方面探出了一条新路子,通过股份的培育、上市,增强了走向国际市场的能力。国有企业的改革也好,国有企业的资本改造和资本运营也好,都少不了优秀企业家。
高新区民营科技企业之所以能长足的大发展,它除了高科技含量的产品外,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它是新企业,没有任何负担。就像一条刚进大海的新船,只需船长熟悉航道、熟悉这条船的性能,就可以让大船乘风破浪、永往直前。
可是国有企业则不能,国有企业就好像一艘航行十几年、几十年的大船,船上的零部件都程度不同地出现了毛病,且乘在船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如果不对这艘大船进行修理、更换零部件,如果不把这艘大船上多余的人员清理下船,那么这艘大船就会有沉没的危险。然而,这大规模的修理船只、清理人员,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有些破船的修理费用已经超过了买新船的费用,与其修理还不如新购一只船好呢。可是还有好多船只虽然老了,可它的性能是第一流的,零部件也是新的。它之所以不能在大海里乘风破浪,是因为船长有问题。比如八道岭煤电公司,比如银岭煤业集团,这些国有企业就是能经风雨、能经大浪的大船。如果让于涛这些败家子当船长,那还了得?他们不把好好的船开到暗礁上去才怪呢!
所以,船长是这条大船能否劈风斩浪、平安运行的关键;优秀企业家就是国营企业长足发展、参与国际竞争的关键!
梁庭贤就是一位优秀的船长,梁庭贤就是一位优秀的企业家!
车载电话响了,陈秘书接上了:“是程书记,噢,请稍等。”陈秘书把电话递给了于波:“于书记,纪委程书记的电话。”
于波:“程书记,情况怎么样?”
程书记:“有没有时间?我马上当面向你汇报!”
于波看了一下表:“民营科技工业园的会已经到时间了……你过来吧……我可以从会场出来嘛。好,就这样!”
于波把电话交给了陈秘书:“陈秘书,程书记他们到了,你到会场叫我。”
“是!”陈秘书把车载电话放回了原位。
民营科技工业园管委会的大楼很是气派,和省里的广播电视演播大楼差不了多少,也是圆形的高层建筑,外表也是绿色的瓷转,光洁的釉面将反射过来的太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于波下车后,和其他人一样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楼面大横幅上的字是“民营科技园成立三周年庆祝大会”。
民科园管委会的大院也是草坪、花坛、喷泉、假山相映成趣,美丽无比,让人看了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于书记被管委会的头头脑脑们簇拥着,直接来到了大型会议厅的主席台上,中外民营企业家们见省委书记到了,便自发站立起来,鼓起掌来。
于波双手压下了掌声说:“我是想告诉大家,你们的今天来之不易,可别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了呀!更不能忘了自己肩上的神圣使命!”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这是民营企业家们给省委于书记精彩演讲的由衷掌声。于波这时候没有压住掌声,他也给大家鼓起了掌。
陈秘书走上了主席台,在于波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大家的掌声才停了。
“各位先生、女士们,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我这个省委书记有时也由不了自己,我向各位请一会儿假,有点急事儿要处理一下,请刘省长和大家谈。”
会场上的气氛很好,省委书记的话也很幽默,大家的掌声又一次响起来了。
于波被陈秘书带到了会议厅旁边的休息室,见程忠、汪吉湟还有卫生厅李厅长都站起来了。
于波问李厅长:“你也有事?”
“我只几句话,说完就走。”李厅长汇报说,“根据于书记的指示,定于明天双休日上午,在富田广场举行‘全民动员起来,共同防治艾滋病’为主题的宣传活动,想请于书记和刘省长参加。”
“好,陈秘书,把明天上午的活动调整一下,我十点钟参加李厅长的活动。”于波又问李厅长,“梁庭贤的事儿也是宣传的一项内容吧?”
“那是自然,我们通过大企业家梁庭贤被人陷害患上所谓艾滋病的事例告诉人们,学习艾滋病防治常识的重要性。同时,对青岭县中医院等67家医院进行曝光,取消他们性病专科的行医资格。”
“要注意一点。”于波对李厅长说,“在提到梁庭贤时多突出那家中医院不负责任,被人陷害的意思点到为止,别过分地渲染……我们举行这次活动要达到两个目的,一是告诉人们求医别到小医院去,别到卫生部门没有授权的地方去,尤其是私人诊所。还要告诉人们,大医院的性病专科实行单独诊断治疗时,要坚持为病人保密的原则。第二,告诉大家,艾滋病并不可怕,不是老虎也不是瘟疫,关键是要认真对待。还有,要尊重、关心和理解艾滋病患者。”
“好的,于书记。”李厅长站起来要走。于波也站起来握住了李厅长的手:“辛苦你了,李厅长。”
李厅长说了声不辛苦,就匆匆走了。
“王一凡是个啥情况?”于波坐下后问程忠。
“经过多方查证,包括汪副厅长他们的调查证实,王一凡确实不知道他妻儿受贿的情况。”
汪吉湟接上程忠的话说:“我们已经把诈骗了王韬500万元的胡规和那个小出纳从外地抓回来了。他们也证实,于涛交待这些事情时,接过一个电话,于涛说:‘这件事你告诉田玉玲,千万别让王一凡知道!对于王一凡,我们是放长线钓大鱼,到时候让他王一凡没有一点儿退路!’其他方面证言证词也和这个吻合。”
“这个于涛,简直是……”于波痛苦地用手砸了一下沙发扶手,对于于涛,他原来是恨铁不成钢,现在把他看成是一文不值的可怜虫。他马上从亲情之中解脱了出来,他征求程忠的意见:“你的意思是?”
“我们的意思是,王一凡虽有过错却没有犯法,让他继续工作。至于他妻子田玉玲和儿子王韬,必须得承担法律责任,同时,没收他儿子的全部财产。”
“好!就这样,你马上把处理意见报上来。”于波站起来要走。
“于书记。”程忠也站起来说,“还有件事儿。”
“什么事?”
“王一凡请求辞职,并要求到银岭煤业集团去工作……”
“噢?”于波说,“程书记,在一凡身上别再出差错了,你们再认真核实一次,如果确实是这个情况。第一,不准他辞职;第二,可以考虑派他去银岭煤业集团蹲点。”
“是!于书记。”程忠说。
于波大步走出了休息室,朝会议厅走去。
梁庭贤跟着张林嫂来到了她的家里。
这是个啥样子的家呢,百十户矿工居住在这个叫黄风口的地方,这些平房都是60年代修起来的,泥皮抹成的墙,草皮盖的顶。一些条件较好的家庭,早把草皮顶换成了油毛毡,泥皮墙抹上了水泥,地上也铺上了地板砖。五道岭煤矿的100多户老矿工就住在这个叫黄风口也叫穷民窟的地方。
张林嫂的家泥皮墙、草皮顶、土皮地,屋漏窗烂、铺的盖的不像个样,还未推开院门,一股冲鼻的臭气直往梁庭贤鼻子里钻。
王子元和罗永清一左一右拦住了梁庭贤:“梁总,别进去了吧……”梁庭贤一下子推开了五道岭的两个副矿长:“让你的职工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你们还有脸拦我?”更让梁庭贤吃惊的是,张家一共三间房,中间住的是张林嫂,两边住的是早已经死了几年的丈夫张林和儿子张小元。
梁庭贤扑过去扶住了老劳模张林的棺材,哽咽着问:“张林嫂,既然张劳模已经死了,你为啥不化了他、埋了他呢?难道,这么大个五道岭,就没有他张劳模的一席之地吗?”
王子元、罗永清捂着鼻子站在一边,梁庭贤生气了,“你们给我出去!”
这两位巴不得梁总赶他们出去,他们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里,那刺鼻的臭味儿还一股脑儿地往他们的鼻子里钻。
张林嫂见老矿长这样问她,不由得悲从中来……
梁庭贤忙拉起张林嫂说:“张林嫂,我看这样吧,你要相信我,我马上让公安局的人来拍照,然后呢,我派人来先安葬了张劳模和你儿子。让老劳模和儿子早点入土为安,到那时,我再听你说。我梁庭贤向你保证,一定把你的冤屈弄个水落石出,一定为你做主,怎么样?”
张林嫂已经哭得死去活来,伤心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梁庭贤给张劳模上了三炷香,烧了三张纸,然后朝张林的棺材鞠了三个躬:“张劳模,梁庭贤看你来了。你安心走吧,我不把你的冤屈给弄个水落石出,我就不是梁庭贤!”
“走!”梁庭贤一把拉着张林嫂走出了张劳模停棺的屋里,然后又把张林嫂推进了她睡觉吃饭的中间的那间屋子。他擦了一把湿润了的眼睛后给省公安厅的副厅长汪吉湟打了个电话,把这里的一切给汪吉湟作了汇报。最后他请汪副厅长派人来拍照、检验死者的尸体,好早一点埋葬死者。
汪吉湟说:“梁总,你慢慢说,别激动,慢慢儿说。”
梁庭贤说:“汪副厅长,张劳模是我当五道岭矿长时树立起来的省劳模,他三年前死了,他儿子是四年前死的。奇怪的是张林嫂不埋葬死者,还把死者放在家里头,这一放就是四个年头,今天喊冤喊到我这里。我认为,这里面一定有名堂,不然的话……对,连院里都臭气熏天,对……”
“梁总,你那里不是有经济民警队吗?对,你让他们多派些人把现场保护起来。我呢,立即派法医、刑侦人员赶到你那里。你看怎么样?”
“好好!”梁庭贤比张林嫂还难过,他抹了一把夺眶而出的眼泪说:“谢谢,谢谢汪厅长,没想到……”
“别说了,梁总,再见!”汪吉湟挂上了电话。
梁庭贤又连续给八道岭八煤宾馆经理和经济民警队队长打了电话。他让前者马上派车来接一位客人,他让后者带全体经警(值班的除外)马上赶到五道岭黄风口家属区平房老劳模张林的家里。
交待完这一切后,他对张林嫂说:“你要信得过我的话,你点点头,信不过我梁庭贤你就摇头。”
张林嫂连连点头,“信得过、信得过,二十多年前你救了我们家那口子一命。没想到今儿还是你来救我们全家。老矿长,我信老矿长。”
“那好!”梁庭贤坚定地说:“待会儿你到八煤宾馆去,从今天起,你暂时住在那里,吃也在那里。这里交给我,我把一切安顿停当后就去八煤宾馆找你,你再把你的冤屈告诉我,怎么样?”
“好,好。”张林嫂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梁庭贤走出了屋子,院子里除自己的司机王永杰外,其他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人呢?”梁庭贤问司机。
“在外边。”王永杰说:“我去叫他们。”
“快点!”
梁庭贤又把停放死人的两间房子看了一眼,他想象得出,这人死了四年了,一定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了,可是这臭味为什么还如此浓烈呢?
五道岭煤矿党委副书记、副矿长王子元,罗永清副矿长等人走进了院子。
见王子元还用餐巾纸堵着鼻子,梁庭贤便来了气:“把手放下来!你一个党委书记,不关心职工的死活,还像个党委书记吗?就不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一个党员的准则了,你如果稍稍动点恻隐之心的话,张劳模早就该入土为安了,为什么还在这里放了三四年?你还有脸捂着鼻子?人家能在这里呆四个年头,你连一刻钟也不能呆,你还是个人民的父母官吗?”
王子元放下捂着鼻子的手:“我也感觉这样不是个事儿,可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咋就没办法?”梁庭贤一听这话又火了,“党的声誉就是让你们这些害群之马给败坏了,我以银岭煤业集团党委书记的名义……”
王子元知道“银岭煤业集团党委书记的名义”后面是什么话,他往前走了两步,打断了梁庭贤的话:“梁总,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哪!你得等我解释完再撤我不迟呀!”
“还解释什么?不管有什么样的原因,你总不会说出你不知道张劳模的事儿吧?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为张林嫂想一想?她是你的职工家属,你知道不知道!”
梁庭贤根本无法想象,这些人民的“公仆”们竟然是这么一副嘴脸,居然就是这样“全心全意”为矿工“服务”的。他仔细一想,张劳模儿子死的时间应该是于涛任矿管会主任的时候,这个混账东西!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瞧瞧他带出来的这帮东西,简直不是个玩艺儿。
王子元还在苦苦地这解释那解释,可半天了还没有说出一句实质性的话来,罗永清等人也在一旁帮腔。梁庭贤烦躁地往外挥了两下手:“好了,别在这解释了。罗矿长,你给我会同工会的同志,马上准备给张劳模和他的儿子办丧事,追悼会要开得隆重,我要参加的。另外,马上给张林嫂腾出一套楼房来!让九泉之下的张劳模能早一天闭上眼睛!”
梁庭贤的态度、语气都是很坚决的,张林嫂听到这里,大滴大滴的泪水在流着。
八煤宾馆的经理来了:“梁总,客人在哪里?”
“在这里!”梁庭贤指着身后的张林嫂,“让她住好吃好,还要派车每天让她来一次这里。”
经理望望张林嫂又望梁庭贤,心想是不是梁总搞错了。
“还愣着干什么?”梁庭贤大声说:“我们的煤矿能兴旺发达,就有张劳模这些踏实苦干者的功劳在里边!我们是吃上饭了,可是劳模死了竟然没人管,劳模的家人能不能吃上饭甚至没人问,这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还配叫人吗?”
经理急忙把老太太扶着走出了破落的院门,这时候经济民警队长带着十几名队员来到了。
梁庭贤对队长说:“保护这里的现场,在公安人员没有到来之前,不准离开这里。还有,派两个队员,把这位五道岭煤矿的党委书记给我送到八道岭煤矿宾馆,收掉他的手机、呼机,不准与外界联系,让他在那里好好想想,他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的职工。”
王子元还要解释什么,被梁庭贤堵回去了:“别在这里说什么,去给集团公司纪委的同志说吧。”
“罗矿长,张劳模的丧事你和你们的工会主席全权负责。我要走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给我联系。”
在回宾馆的路上,梁庭贤让司机把车子开到了集团公司,他打电话让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兼纪检委书记王同仁马上下楼来。王同仁急急忙忙下楼来到了梁庭贤的小车前,梁庭贤打开了车门,让王同仁上到了车上。
梁庭贤对司机说:“我们到八煤宾馆……王书记,我们边走边谈。”
“梁总,你说吧,我听着呢。”王同仁看着梁庭贤。
“你知道五道岭煤矿的张劳模张林吗?”
“知道。”
“知道什么?简要说一说。”
“1999年,他未过门的儿媳妇卢小凤被当时银岭矿管会的主任于涛看上了。为这事于涛和张劳模的儿子张小元发生了冲突。张小元是个二流子,仗着自己老爸是劳模就叫了几个二流子到于涛的办公室算账。于涛当时是既赔礼又道歉的,说他不知道卢小凤是张小元的未婚妻,他今后决不再招惹卢小凤。张小元不依不饶,非让于涛赔什么精神损失费,于涛赔了一万元这事才罢休。第二天,张小元独自骑着摩托到银岭县去接走亲戚的卢小凤,半道上遇上了银岭矿管会保卫科的柯秀平和刘金山。”
“两人逮住了张小元:他妈的张二球,听说你厉害的不行,咱哥俩陪你练练。这两个人三下两下把张小元打晕过去了,骑走了张小元的车。张小元醒过来后,被人送到了矿管会医院,晚上就死了。紧接着,柯秀平和刘金山被公安局抓走了。柯秀平被法院判了12年,刘金山判了10年。对于这个结果张劳模不满意,明明是打死了人应该判死刑,为什么就成了误伤人命只判了12年呢?”
“张劳模跑上跑下,跑了快一年了没有结果,原因是人家说误伤有证人有证据,而你说是故意打死了人却没有证据。就这样,张劳模因为旷工太多的原因被停了工作,最后还被除了名。据说这也是于涛暗中操作的,可没有证据。一天,又饿又累的张劳模从省里告状回来时从矿上的煤车上摔了下来,摔成了重伤,没过几天也死了……”
“就这情况?”梁庭贤问,“你们为什么不管管?”
“怎么管?我在矿管会工作时听说于涛不让管,到集团公司后,张林嫂也来找过我。这下我可亲耳听于涛说,不能多管闲事!”
“所以就不管了?”
“我的梁总,人家是董事长、总经理,我怎么管?”
“噢。”梁庭贤说:“现在你可以管管了,你组织队伍并且亲自带队,先查王子元,紧接着再查刘林一。”
“为什么?”王同仁问。
“听张林嫂说,张林是被刘林一害死的。”
“梁总,这事我知道一点。她来我这儿喊冤时也是这样说的。我问她有什么证据,她说矿上不管他家,还除了张林的名,所以,她认为是矿上害了张林。”
“这样吧,王书记。你重点查这两个人有没有经济问题,其他的事儿你只须问,可以不管,但要给公安局提供线索。”
“梁总,这事儿你真要管?”王同仁问。
“废话!我不真管还假管不成?”
“好!梁总,我就要你这句话。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梁庭贤这才知道小车早就停在了八煤宾馆的门口。他和王同仁一块儿下了车,王同仁去了王子元呆的房间,梁庭贤走进了张林嫂住的房间。
卢菩忘不了那天汪吉湟和她的一次谈话。这个独臂的公安厅长对她说,卢菩,我是谁你知道吗?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可能亲自跟你见面的。我们公安这一块是省委“1号专案组”下面的一个小组,我们刑侦总队王总队长、大案科的刘科长,还有省纪委的于岚岚他们对你都有好感。尤其是你很痛快地说清楚了那天晚上你跟梁庭贤在一起的情况,在这一点上,我们真的很感谢你。就连我们“1号专案组”的组长副组长省委书记和省长都很高兴。知道为什么吗?让我告诉你。梁庭贤是我们龙江省的大企业家,他领导着近30万的职工呀,30万是个啥概念?30万人,相当于一个小城市的人口。别的人领导不好的企业,他能领导好。别的人当矿长、当经理,工人就下岗、吃不上饭,可他呢,就能把企业搞好,他领导的企业没有一个下岗职工。同时,他还是个两袖清风的实干家,他一不贪二不占……
“这我知道。”卢菩觉得这个独臂警官很是平易近人,便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好吧,那我告诉你。我是公安厅副厅长汪吉湟。”
“我知道你。”卢菩说:“我在报纸上看过的。说你是都市英雄,那个新城市的黑社会头子吕黄秋就是你从外国抓回来的。”
“你的确知道的不少。好了,那你告诉我,你的真名字究竟叫什么?既然身份证是假的,那么你的名字卢菩也一定是假的。”
汪吉湟仍然是心平气和地说:“还有,你让办案人员去五道岭煤矿给那个叫钱水英的老太太送钱,这个老太太是你什么人?据说她有位未过门的儿媳叫卢小凤。这个卢小凤是你吗……”
虽然是心平静气的,可是汪吉湟一连串的提问就像一枚枚炸弹,在卢菩的心里一次次炸响。好厉害的独臂警官呀!
这一切她能说出去吗?她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对手,她面对的是于涛,她面对的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这个家伙手握大权、一掷千金,我一个弱女子能斗过他吗?我斗不过,这绝不意味着没有人和他斗。我和他的斗争,是放长钱钓大鱼,一步一步与他斗。其实她的斗争已经初见成效了,她让那个恶魔患上了千人骂万人嫌的艾滋病,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卢菩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她的仇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于涛。她之所以要让张玉庆杀了张三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于涛早一天落入法网。她让张玉庆杀人时想方设法把于涛的证据留在现场。这个张玉庆也真有办法,竟然在张三君的柜子里找到了于涛写给张三君的火辣辣的情书。就是这份情书彻底地暴露了于涛。可是于涛究竟怎么样了,她说啥也无法推断。她知道于涛神通广大、手眼通天,既然他当年能把一个杀人的案子弄成误伤,那他准有办法从警方的手里把写给张三君的情书要回来。当然了,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省委已经下定了决心,也更不可能知道身为省委书记的于波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
她从汪吉湟自报家门的身份知道,专案组对她抱的希望很大。她从汪吉湟介绍的情况中知道,省委书记是这个专案组的上级“1号专案组”的组长。她想,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梁庭贤的问题吧,会不会是这个省委书记真的朝自己的弟弟下手了……
见卢菩犹豫的时间不少了,汪吉湟就猜测,这个女人除了在梁庭贤的问题上是瓦罐里倒核桃——唰啦啦干脆利索外,其他的事儿为什么闭口不谈?看来她一定有顾虑,我要想方设法打消她的这种顾虑,她才能把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
“卢菩,你有什么担心的,尽管说出来,看我能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你不能满意,我也就只好不问你了。因为我很忙。”汪吉湟看着手表说。
“汪厅长,我相信你,我是怕你斗不过这个人呀。”卢菩终于说出了她的担心:“这个人没人能扳倒他。”
“噢?谁呀,这么大的能量,连我这个公安厅副厅长也扳不倒?”
“是的。”
“他究竟是谁?”
“他是省委书记。”
“省委书记?于书记?”
“是的。”
“这怎么可能呢,卢菩,你可不敢胡说,这于书记是谁,别人不知道他我可是知道的。”
“我可能说错了,不是省委书记,而是他弟弟于涛。”
“这就对了,你一定就是那个卢小凤?”
“你还没告诉我,你能不能斗过于涛呢!”
“好!那我告诉你,省委书记已经下令把涉嫌杀人、陷害梁庭贤和贪污公款的于涛抓起来了。”
“真的?”
“真的。”
“我还是有点担心……”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和于书记在一个市工作过多年,他的为人我是最清楚的。可以这么讲,他就是铡包勉的包青天。”
“我相信,汪厅长。”
“那你该说你是谁了吧?”
“我的确是卢小凤。我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于无能这个魔王……”
“我打断一下,有一点我不清楚,你改变了自己的容貌,这一点不难理解,你可以整容。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一切告诉你的男朋友张玉庆呢?同时,你和张玉庆一直在一起,为什么让他也传染上了这种病呢?”
“为了复仇,我不能把我的计划告诉任何人。张玉庆也包括在内,我和他的关系仅仅是一种表面上的‘夫妻’关系,是为了自我保护。至于让他染上病,这不是我的本意,等到知道了,已经晚了。”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让张玉庆杀死张三君的理由?”
“还是为了报复于涛。张三君这个女人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之所以对于涛言听计从,就是要他多花钱早点出问题。于涛的问题暴露了,政府会为我、为张小元一家报仇的。至于张玉庆,他知道自己得了这样的病,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我为此感到很内疚,所以,他的花费全是我给的。所以,对于一个知道自己生命快要完结的人来说,张玉庆一直想杀个人来平衡他的心态,何况要杀的人是一个坏女人,而且还能得到于涛给的10万元钱。”
“这样你才正儿八经把他毁了,也把你自己毁了。显然有人指使你这样做的,可是法律也会追究你们俩的刑事责任。”
“如果能报了仇,死了也心甘了。”
“你为什么没有按于涛的授意害梁庭贤呢?这种病别的男人被传染上过吗?”
“因为梁庭贤是个好人,而且他还和张小元一家人的关系一直很好,据说梁矿长还救过张小元他爸的命呢……我在于涛面前那样说有许多人被我害了,我是骗他的。其实,除了于涛,和别的人在一起,我们都采取了安全措施。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我干嘛要害别人呢?”
汪吉湟接上了梁庭贤打来的电话,他走出房门接完了电话后又走了进来。
“小卢,这样吧,你把你和张家的这一切,包括张家受害的前前后后,你都认真地写下来。我给你时间,从今天起到你的材料出来前,不会有人再提审你的。另外,你要相信公安部门,相信坏人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处的。也就是说,于涛再也不可能活着出去害人了。我这话说的够清楚了吧?”
“嗯。”卢小凤点了点头,汪吉湟看到,她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泪花。
“你要抓紧时间写,写完了让他们送给我。我也还会来的。还有,你的问题也要清楚!另外,你要正确面对你的病,科学在飞速发展,这种病能够治的。据我知道,只要能把心态调整好,还要配合治疗,你会等到这种病根除的那一天的。”
“谢谢!汪厅长,你和梁矿长一样是好人……”
“下次见。”
“再见。”
说起20年前救张劳模张林的事儿时,梁庭贤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一年五道岭煤矿经过了数次革新改造,井下彻底告别了手工镢镐落煤、手摇泵排水、手推车运煤、自然通风等落后的采煤工艺。可以这么讲,井下采煤由过去的手工采煤一下子过渡到了机械化采煤。所谓机械化采煤比起现在的采煤设备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可在那个时候,那可是绝对的机械化了。用手工镢镐挖煤一下子到电钻打眼、放炮落煤;手摇泵排水改为电动排水、手推车、架子车运煤改为轨道车运煤;自然通风也改成了机械化通风……总之,是鸟枪换大炮、土包子开洋荤了。
再加上事故发生在机械化采煤那一年,所以梁庭贤记得非常清楚。
那天,梁庭贤正带着张林几个徒弟打眼放炮时,梁庭贤突然让大家停下了工作。张林不解,他已经装好了炸药,就差点炮了,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林子。”梁庭贤对张林说:“我有种预感,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但又不是瓦斯的那种感觉。你小心点。”
那时的井下,师傅叫徒弟时都叫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梁庭贤师傅郑天隆叫他贤子,他叫他的徒弟林子、元子什么的。
梁庭贤见大家转移到了安全地带,就吩咐张林点炮。张林说:“师傅,你也靠后吧!”
“没事儿的,你点你的。”梁庭贤真有点累了,他用毛巾擦去了满头大汗,那毛巾就变成了黑黑的抹布。这时候张林点响了炮,落下了大量煤的同时,一个多年积水的空洞被炸开了。空洞里的大水哗一下子冲了进来。
“透水啦!”梁庭贤见其他几个人都往巷口处跑去了,张林还愣愣的站在那里。这是很危险的,那水口是会越冲越大的。梁庭贤大叫了一声,冲上去拉起张林就跑,紧接着,大水就挟裹着电钻、电机什么的追了过来。早跑走的人都上到了刚开过来的轨道车上,他们忙伸出手把张林拉上了车,梁庭贤晚了那么一步,让水冲过来的电动机砸伤了腿脚……
这就是张林嫂说的20多年前老矿长救了他们家张林的事儿。那一次,梁庭贤伤得不轻,还住了好几天医院呢。这些事就跟发生在昨天的一样。梁庭贤怎么也没有想到,没有死在矿井下的张劳模,竟然会死在井上,而且他的尸首放了三年了还没有被埋掉,而是在家里的棺材里躺了整整三个年头!
梁庭贤也恨自己,这几年他为啥就没有到五道岭煤矿来看一看呢?来看一看这些兄弟,也许张劳模会早一天入土为安呀!可是,梁庭贤,你别忘了,你是怎么从五道岭煤矿出去的,而刘林一又是怎么当上的五道岭煤矿的矿长的?五道岭煤矿又是怎么被银岭矿管会收走的,是谁收走了煤矿的财务权,是谁把红红火火的五道岭煤矿给搞趴下了?
说白了,你是被新成立的银岭矿山管理委员会赶走的,确切一点说,就是时任银岭矿管会主任的于涛把你梁庭贤赶走的。你不走行吗?你用五道岭煤矿的钱养着那一群败家子,而你这个堂堂的五道岭煤矿的矿长,竟然连多给职工发一块钱奖金的权力都没有。开始,矿工虽然有怨气,可还在干。到后来,干部职工都不愿意干了。尤其是副矿长罗辑田,这个年轻人跳得比谁都高,矿管会要是不把五道岭煤矿的财务交回来,咱五道岭煤矿就罢工,我们全不干了!
梁庭贤还狠狠地批评了罗辑田一顿,最后他说:“我的小兄弟哟,你这话可说不得,让人家于主任知道了,你这个副矿长可就干不成了。再说了,人家是上级,我们是下级。下级服从上级,这是党的原则啊!”
果然不出梁庭贤所料,于涛于无能知道了这事儿,于无能连梁庭贤这个矿长兼党委书记的意见都没有征求,便免去了罗辑田的职务。收走了煤矿的财权,梁庭贤没有说什么,现在煤矿的生产量大幅下降,梁庭贤虽有气憋在心里,也没有说什么,可你今天把罗辑田的职务给免了,我梁庭贤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梁庭贤找到了于涛,把罗辑田是个人才的话说了一大堆,有罗辑田在,他这个矿长就当,罗辑田下来了,他也准备不干了。
“那好呀!”于涛满脸奸笑,“梁矿长呀,我正想把你调来矿管会当党委副书记呢,你有这个意思,正好,瞌睡碰见了枕头,这生意咱们成交了!”
梁庭贤气了个半死,立刻找到了银岭地区行署,要求调动到已经停产的八道岭煤矿工作。就这样,梁庭贤来到了八道岭矿当矿长、党委书记,罗辑田仍然是副矿长,主抓销售和外联。
后来,于涛于无能见五道岭煤矿垮了,矿管会也没有什么大的油水了,他就像变戏法一样,到银岭矿务局当上了局长,局长当了一阵子,见八道岭煤矿红红火火不得了,便得了红眼病,又炮制了成立集团收编八道岭矿的计划。这个计划上合天时,符合省委省政府关于国有企业资本改造、资本运营和组建联合舰队、培育股份参与国际市场竞争的精神;中应人和,柯一平、穆五元之流见有“背景”可看,有“功”可立,上窜下跳地当狗头军师;下合地利,银岭矿区是于涛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大本营,手下不但有一部分死心塌地的追随人员,政界亦有不少支持他的领导。这样上中下合力,形成了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于涛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银岭煤业集团这个“大型航母”的舰长。这还不算,八道岭煤矿的财权也自然而然的落入了他的手中。
为了整垮梁庭贤,于无能不惜用重金制造了“艾滋病”事件,险些把梁庭贤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所以,在那个时候梁庭贤能去五道岭煤矿吗?他不能去,他也不可能去,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矿山脚踏实地苦干了大半辈子的张劳模竟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天,不知啥时候阴了,天地间灰蒙蒙的,仿佛变成了一样的色彩。那高高的大楼,还有年前闪亮起来的霓虹灯及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匆匆往来的行人告诉人们,这里是一座小城市,至少是一个城镇。随后,一片片雪花飘下来了,气温也降到了零度。人们提前穿上了过冬才穿的衣服,这一切都预示着,冬天快要到了。
有哲人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梁庭贤怀着极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张林嫂住的房间里。
张林嫂正在那里垂泪。其实,她的眼泪早已哭干了,从她那双深陷进去的爬满皱纹的眼圈可以看出,她眼里流出来的是血呀!
见老矿长走进来了,她急忙擦去了眼泪站起来让坐。梁庭贤说着“你坐”、“你坐”,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吃饭了吗?”
“吃过了。”
“洗澡了吗?”
“没呢。”
“应该洗一洗,水热的很……”
正说着,集团公司纪委的王同仁书记走进来了,他说:“梁总,省纪委程书记批准了我们对王子元、刘林一实行‘双规’的报告。这两个人正在谈问题呢。”
“好。王书记,你也听张林嫂说说吧,这样先了解个大概……张林嫂,你说吧。”
张林嫂说起来她家这些年的遭遇,时而沉静如水,忽而热泪滂沱……
那是1998年3月的事儿。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儿子出事的那天是正月二十,是旧历。不瞒你们说,我那个儿子是有毛病,养驴娃子哪有不知道驴娃子的毛病子?他爱耍个拉子(派头),还爱说二流子话。可是,他的心地并不坏,在上银岭煤校时还谈了个对象,那丫头叫卢小凤,是五道岭矿卢劳模的独生女儿。那孩子可懂事可孝顺呢,每次和我儿子张小元来家时,总叫我“妈”、叫他“爹爹”,叫得我们老两口心里甜丝丝的。
我们张小元出事的那个时候,他们俩都毕业回单位了。我小元刚开始是安排在了矿管会生产办公室,不知得罪了哪一个,没上几天班就被抹掉了统计员的帽子,还说让回家待岗,这一待岗就待出了事儿。小凤毕业后被安排在了矿管会办公室。后来,我小元出事后不久,她一气之下走了,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可是,这丫头心善,知道我们家日子过得紧巴,她就在南方寄钱给我。她虽然不写名字,但我这个老婆子知道,一定是她寄的。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会给我们家寄钱。到老头子又出事后,南方不寄钱了,每个月来个姓张的小伙子,丢下1000块钱就走,说是他的对象让送来的。我问是谁,是小凤吗?他不说话,扭头就走,我追出来,不远处是一辆小车,那小伙子急急慌慌地上车,车就开走了。我知道这一定又是小凤,这小伙子一定是她又找的对象。可她在哪里上班,我不知道。我到矿管会打听过。说小凤早就被除名了,到现在不知道下落。我就知道,小凤一定来了,她不在银岭,就一定在九龙市,在九龙哪个单位上班呢,要不就在哪里开公司呢,不然的话,她不会那么有钱的。
我为什么对正月二十日这个日子记得这么准?有两说哩。我儿子就是这天出事了,我能忘记这个日子吗?再说了,那天我在家里摊了一盆子煎饼呢。知道吃煎饼是啥日子吗?正月十五是送灶爷上天的日子,要吃元霄,要闹花灯,表示大年过完了。正月二十是农村庄户人家开工上地的日子,从这天起,农田里的活就开始干了。所以,一定要吃煎饼的,求得新年的日子像煎饼一样,又甜又香,又大又圆。离开农村到矿上这些年,农村的那些节呀风俗呀什么的,我们家一直在过,坚持到了今天。
那天,我烙了一盆子煎饼,因为小凤特爱吃我烙的煎饼,因此呢,我就多做了些。可是一等不来,急的我在屋里转磨磨;二等不来,慌的我到大路上去转圈圈;三等不来,我的眼皮子开始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这是两个眼全跳,小元到地区接小凤了,骑的是摩托,该不会出事了吧?是出车祸了,还是……
这个念头从我心里出现时,我就想哭。我寻思着,这小元也真是的,这交通这么方便,到银岭的班车就打我们这里过,你坐个车多好,非要骑个摩托,那东西骑着危险呢!可我那个儿子,我先说了,就是爱耍个拉子,好出个风头。
就在我哭的时候,小凤来了。小凤知道了我哭的原因时,她哭了:“妈,你不用怕,他贪玩,准是又找哪个狐朋狗友玩去了。这些天他不顺心,心烦,你就让他自由自由吧。”小凤说着,揭开锅盖,捞起两块煎饼就往嘴里塞。
见到小凤这样子,我也就高兴了。我寻思,她说的不假,小元去接小凤,小凤已回来了,你就让他去玩吧。
我给小凤往煎饼上抹油泼的辣子和蒜,小凤在那里慢慢地吃,她说,妈,你也吃点吧。她说着就给我抹辣子和蒜,我心里像抹上了蜜一样甜,也吃了好几块煎饼呢。
下黑了,老头子来了,一进门就见他铁着脸。我说谁欠你的了,活脱脱一个吊死鬼的样子?
老头子不吭声,坐在沙发里抽起烟来了。小凤给他抹的煎饼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我觉得奇怪,就追问他:“你咋了?到底出啥事了?”
“小元,小元他……”老头子从来都不掉眼泪的,今天他掉泪了,我感到小元是出大事儿了。
“小元,他怎么了?爹!你说呀!”小凤也急了,过来抓住了老头子的胳膊:“快说呀!”
“他,他没了。”……
老头子终于说出了儿子的死因。
小元骑摩托车回来的路上,碰上了矿管会的两个保安柯秀平和刘金山。这两个人是两人骑一辆摩托车,见到小元时,他们叫:“等一下!”因为是熟人,小元就停车了。可这两个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动手就打,三拳两脚的,就把小元给打……(“死了”两个字没有从她的口里说出来,她就大哭起来。梁庭贤和王同仁就劝,劝了半天,她才止住了哭声。)
我老头子最先得到了消息,他到医院的时候,小元还能说话。小元断断续续地说,是矿管会保卫科的柯秀平和刘金山打的。又要说什么时,小元嘴张了两张没有说出来。临走时,他只说了三个字“小凤……于……”
小凤自然是他对象了,可“于”是啥意思,老头子没有闹懂,到今天了,我也还是没有闹懂。就这样,我活蹦乱跳的儿没了……
(张林嫂说不下去了。梁庭贤心里一震:“于”是啥意思?“于”不就是于涛吗?那时候的于涛是银岭矿管会的主任,小凤又在矿管会办公室工作,会不会……梁庭贤见张林嫂伤心得不得了,就说:“我们去吃饭吧,张林嫂,你就别哭了,当心身体。人死不能复生,问题是,我们一定要抓住凶手!”等张林嫂平静下来了,他们才向宾馆的餐厅走去。)
晚上下了一场大雪,早晨太阳升起来时,银白色的小煤城变成了姹紫嫣红的美丽图画。高耸云天的选煤楼、洗煤厂楼,还有横跨香水河的送煤带,像昂首翘尾的一条长龙伏卧在八道岭的深处。随后,雪全化了,大地、高楼、树木、道路很快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省公安厅的两辆小车停在了八煤宾馆的楼下。
汪吉湟大踏步来到了二楼的小会议室,跟在他身后的是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总队长王俊、专案科科长刘好友。会议室里“1号专案组”的成员只有省纪委程忠书记、省政法委陈书记、省检察院副检察长万洪山和银岭煤业集团老总梁庭贤在坐。
“汪副厅长,”省政法委陈书记说:“就等你了。现在我们开会。程书记,你说说吧。”
程忠见陈书记征求他的意见,便点头说:“我先说几句。我们这个专案组,在省委省政府领导的亲自指挥下,做了大量的工作,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但是,目前的案子还没有完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发现了张林嫂的丈夫和儿子的案子。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看,张劳模父子惨案很可能也和于涛有关系。所以,经请示省委于书记和省府刘省长同意,把这起案子和刘林一等人的案子并入‘1号’专案,和我们正在调查的案子同时进行。所以,从今天起,银岭煤业集团纪委,包括银岭市纪委、市公安局等单位一律不准介入发生在银岭矿区的案子。于书记的指示很明确,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一切干扰排除在外,彻彻底底查清问题,把银岭煤业集团、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发展道路上的绊脚石全搬掉,给梁庭贤同志一个干事的环境!”
梁庭贤非常感动,他为程书记的讲话鼓起了掌,大家也鼓起了掌。
“好了,汪副厅长,请把张劳模案的情况介绍一下吧。”程忠冲着汪吉湟说。
说实话,汪吉湟对程忠的讲话也是非常非常的感动。于波是位好领导,梁庭贤更是位好企业家呀!龙江省的经济要发展,要赶超东南沿海地区,有于波这样的省委书记,有梁庭贤这样的实干家,有千千万个梁庭贤做事的环境,有无数领导干部的一身正气、清正廉明……不久的将来,龙江一定会有一个大发展的。龙江的明天,一定会超越东南沿海的。
汪吉湟掉头对总队长王俊说:“总队长,你把案情汇报一下吧。”
“好的。”王俊的口才非常的好:“各位领导,根据我们初步掌握的情况,张劳模案件的性质和银岭市已经定过的案情完全是两码事。目前了解的情况仅仅是一些皮毛,还有待于进一步侦查。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柯秀平和刘金山犯的是死罪,他们是直接的杀人凶手,根本不是什么误伤人命。”
“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因为几年过去了,老太太是把尸体包裹在加厚的塑料袋中的,所以除骨胳是完整的外,皮肉腐烂得只剩下了一点儿残留的尸泥。张小元的头骨、胸骨等位置有多处损伤,有的地方已断裂,由此可以推断出凶手的凶残。张劳模的骨胳是完整的,没有什么损伤。”
“程书记,”梁庭贤说:“有一件事儿是非办不可的。你们看,既然尸检完毕,是不是让张劳模父子早点入土为安呀?”
“陈书记,你说呢?”程忠又问省政委陈书记。
陈书记说:“我看可以。”
程忠又征求汪吉湟的意见:“那就让矿上给办丧事吧?”
汪吉湟深深地点了一下头:“尸检已经出来了,再也没有放下去的必要了。”
程忠对他的部下、省纪委审理处处长田建国及其助手于岚岚说:“刘林一、王子元等人就交给你们了,你们要和刑警总队的王总队长他们密切配合,查清楚死者跟这些矿领导,还有他们的上一级领导,究竟有什么牵连。”
“有个新情况。”20多岁的省纪委漂亮女干部于岚岚说,“杀害张小元的其中一名凶手柯秀平,是原经贸委副主任柯一平的亲弟弟。”
“噢?”程忠立马来了兴趣,“这杀人犯只判了12年刑,原因就在这里呀,我们别让柯一平是柯秀平哥哥的这个事实给迷惑了,要查柯一平身后的人,要查于涛和这个案子的关系。听梁总说,张小元临死时说了三个字‘小凤……于……’这就告诉我们,卢小凤和于,于是谁?显然是于涛。这于涛、卢小凤、张小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查清!”
“请程书记放心。”省纪委审理处田建国处长说:“有陈书记亲自坐阵,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程书记、陈书记,各位领导,我先走一步,我要到五道岭煤矿去一趟,不看看不放心呀。罗永清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办丧事,我一看就知道。办不好张劳模的丧事,我梁庭贤睡不好觉啊!”
“去吧去吧。”程忠说:“到开追悼会时你说一声,我们也来,给张劳模送个花圈,给这对父子送行。”
“谢谢。那我先走了。”梁庭贤急匆匆地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会还在继续进行着,关于对于涛、柯一平、穆五元等人的审讯,还有卢菩、张玉庆等人的交待,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