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4时。中雨。

新城市纪委,祁贵对于波说:我败在你的手里了

祁贵坐在一把椅子上,身后是两名警察,对面的桌子边是于波、省纪委司马克书记和市检察院的检察官,还有两名书记员。一边的录音系统已打开,审讯前的一切工作就绪。

于波:“祁贵,我来了。你就说吧。”于波说着打开了一包香烟,抽出了一枝,让祁贵抽。祁贵说了声谢谢,就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祁贵:“于波,我佩服你,是从心底里佩服。三年前,我就有个感觉,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三年后的今天,你来了。市委书记的椅子还未坐热,你就暗暗地向我下手了。”

祁贵又大大地吸了一口烟,说:“本来,我罪孽深重,不说也是死,说了也是死,想来个永不开口。可是,考虑再三,我还是给你说了吧。请你快点结案,早一天让我去见阎王。”

于波说:“你说吧,或许能得到宽大处理。”

祁贵:“于波,没有用。庇护吕黄秋、卖官鬻爵、国有资产流失三条罪,哪一条也够枪毙了……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一千多万哪!我死了,一分也带不走……”

祁贵泪流满面,开始了他犯罪生涯的交代。他说,我走向犯罪的第一步,是这样开始的。

那年五月的一天。祁兆基无照驾车撞死了吕黄秋表妹殷芳三岁的儿子殷东东。殷东东就是吕黄秋和殷芳的儿子。

殷芳心急火燎地把吕黄秋叫到家里后,哭哭啼啼把自己带儿子去公园,遇到车祸、东东当场被撞死的经过说了一遍。

吕黄秋问:“那个司机呢?”

殷芳说:“被公安局带走了。”

吕黄秋说:“小芳,别伤心了,我这就给公安局打电话,让这个家伙给东东偿命!”他拨通了区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辛银的电话说:“你抓紧把撞殷芳儿子的那个凶手抓起来,判刑!给东东偿命!”

辛银说:“吕总,这个案子正好我管,肇事司机系无照驾车。可有个新情况,不好办呀。”

“什么情况?”

“听说这家伙是祁副市长的儿子。”

“什么?祁贵的儿子?”

“没有错!”辛银肯定地说。

这个信息在吕黄秋的脑子里转了一圈,马上变成了价值千金的信息。我吕黄秋正要在政界里找个靠山呢,这祁贵的副市长当得好,上上下下有口皆碑,是个两袖清风、敢闯敢干的好领导。近来还听说此人要调到市委当管干部的副书记。如果借此机会把这个人拿下,对于我吕黄秋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呢!死了一个儿子算啥,像东东一样的儿子我有好几个,死了一个还有呢,再说,殷芳还年轻,死了一个就再生一个吧。

吕黄秋说:“你设法给祁贵家属联系,让她交二十万元钱保儿子出去。她肯定没有钱,你就出主意让她向我借。记住,千万别透出我和殷芳的关系,同时,你让她向我借钱时要说出这是祁副市长的意思。”

辛银问:“她要告诉祁市长呢?”

吕黄秋说:“你真笨,要是告诉祁贵了,他还能让老婆向我借钱吗?”

“我明白了,吕总!”

扣上电话后,殷芳发作了。她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儿子让人撞死了,你不报仇,还想法儿放人,你安的什么心?”

吕黄秋抱住殷芳亲了一口说:“你听我说完,祁贵马上要当管干部的市委副书记了。要不了多久,他就是市委书记。市委书记是干啥的,你懂不懂?就是新城的皇上,是这块土地的玉皇大帝。这对我们多有用哪。孩子没了,你再给我养一个嘛,还有,我再给你二十万,你存起来,怎么样?”

“真的?”殷芳破涕为笑,邦邦邦亲了吕黄秋几口。

祁贵老婆吕玉英被辛银叫到了刑警队,她哭哭啼啼让辛银想想办法救她的儿子。

辛银说:“你儿子无照驾车本来就犯法了,现在把人家心爱的儿子撞死了。这事儿麻烦,弄得不好,要判死刑的。”

吕玉英急了,她说:“辛队长,你就替我们想个办法吧。”

辛银说:“办法嘛倒有一个,就怕你弄不来那么多的钱。”

“多少钱?”

“二十万。”

“二十万?天哪,这么大的数字让我到哪里去借呢?”

“我给你介绍个人,他保证会帮你。”

“谁?只要能救出我的儿子。”

“环球公司的经理吕黄秋。”

“吕黄秋?就怕他不肯借呢。”

“他会借的,祁市长给他的公司办过不少事,别说二十万,再多一点他都会借给你。”

“要不,我让老祁向他借?”

“不行!祁市长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他宁肯让儿子去服法,他也不会向人开口的。”

“这倒也是。他不出面,我能借出钱来?”

“没问题!”辛银说:“祁姨,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也替你给吕总说了,他说他一定帮忙。不过……”

“不过什么?他不肯帮?”

“不是!我为了让他借钱给你,我就撒了一个谎,我说这是祁市长的意思。你只要对吕总说,这是祁市长的意思,他定会借钱给你的。”

“好吧,辛队长,你就帮帮我吧!我一定让老祁报答你,我也会报答你的。”

辛银说:“祁姨,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就让他带钱过来。”

吕玉英说:“对对对,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辛银拨了一个电话说:“吕总,祁市长求你办的事你准备好了没有?……好了。好!吕总,我们在队上等你,什么?……好好好!”辛银用手捂住话筒说:“祁姨,我们是求人家,你看我们是不是去人家那里?”

“应该的!应该的!”吕玉英忙说。

辛银从话筒上松开手说:“吕总,请你等一等,祁市长委托他夫人和我一起来。好!再见!”

辛银扣上电话后,和吕玉英下楼上了面包警车。辛银亲自驾车把吕玉英送到了环球公司。在环球总经理办公室里,吕黄秋热情地握住了吕玉英的手说:“欢迎!欢迎!祁市长为我们公司的发展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请吕玉英坐下后,吕黄秋亲自给倒上了茶水,他问:“嫂子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吧?”

吕玉英就看辛银,辛银就给吕玉英挤了挤眼睛。吕玉英就开口了,她说:“我们家老祁让我来,请你帮忙。我家孩子兆基开车撞死了人,要向你借二十万元,不然,我的兆基可就没命了,要知道,我和老祁就这一个孩子呀!”吕玉英说着就哭了起来。

吕黄秋说:“祁嫂子,别伤心。你来我的公司向我借钱,我帮这个忙。就是祁市长不张口,你来我这里也一定借。再说,还是祁市长让你来的,我更得借给你了!”

吕玉英连声:“谢谢!谢谢!”

吕黄秋给财务打电话说:“我这里要二十万现金,马上拿上来!”

一会儿工夫,出纳员提来了一箱子钱。

吕黄秋说:“祁嫂子,你点点,这是二十万。”

吕玉英说:“好!好!一、二、三、四……十八、十九、二十!吕总,二十万,一分不少。”

吕黄秋说:“那你就拿去吧,要不要我派人送送你?”

吕玉英说:“送送吧,这么多的钱……”

“好!”吕黄秋派了两个人把吕玉英送到了公安局刑警队。

之后,殷芳又把这二十万元从吕玉英那里拿了回来。

第二年3月,祁贵调到了市委任副书记,主管组织。

一天,祁贵正在办公室办公,秘书科长金玺带着吕黄秋来到了祁贵的办公室。

“什么事?”祁贵问金玺。

金玺说:“祁书记,这位是环球公司的吕总经理,他们公司要请你去指导工作。”

祁贵说:“金科长,我早就说过,有关企业的大小活动我不参加嘛!”

吕黄秋双手把请帖递了上去,祁贵没有接,吕黄秋只好把请帖放在了祁贵的桌子上。金玺转身走了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祁贵急了:“哎!金科长……”

吕黄秋打断了祁贵:“祁书记!”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台小录音机说:“祁书记,你不给我面子不要紧,你听完这段录音,你就是求我我也不留在这里!”

祁贵气愤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吕黄秋打开了录音机:

……

吕黄秋:欢迎欢迎!祁市长为我们公司的发展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吕玉英:我们家老祁让我来,请你帮忙。我家孩子兆基开车撞死了人,要向你借二十万元,不然,我们兆基可就没命了,要知道,我和老祁就这一个孩子哎!

吕玉英的哭声。

祁贵惊得目瞪口呆。

录音机继续放出了声音:

吕黄秋:祁嫂子,别伤心。你来我的公司向我借钱,我帮这个忙。就是祁市长不张口,你来我这里也一定借。再说,还是祁市长让你来的,我更得借给你了!

吕玉英连声:谢谢!谢谢!

吕黄秋拨电话的声音:我这里要二十万现金,马上拿上来!

……

吕黄秋说:祁嫂子,你点点,这是二十万。

吕玉英说:好!好!一、二、三、四……十八、十九、二十!吕总,二十万,一分不少。

……

祁贵听完录音,气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吕黄秋装上录音机,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金玺走了进来,劝祁贵说:“祁书记,别气坏了身子,事情出来了,得想个万全之策……”

祁贵打断了金玺的话问:“你知道这事?”

金玺:“知道,事情就出在那年你去省里上党校期间。兆基把人家满三岁的一个男孩子撞死了,又是无照驾车。那孩子的妈姓殷,说是给二十万元,她就不起诉。……这事,是我和区公安局的刑警队副队长辛银办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你糊涂!”祁贵说:“这事怎么能这么处理呢?”

金玺说:“不这么处理,兆基就得进去,弄得不好……”

祁贵说:“弄得不好就得去偿命!对不对!你们这是在害我呀!”

……

这天晚上,祁贵不得不去赴吕黄秋的筵。酒过三巡后,祁贵问:“你打算让我做什么,才能了结此事?”

吕黄秋说:“其实很简单。”

吕黄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名字,旁边还写着谁谁谁提正处、谁谁谁提副处、谁谁谁提正科……

吕黄秋说:“正处四万、副处三万、正科两万……怎么样?祁书记,提了这些人,钱也有了,录音带我当面烧毁!”

祁贵把那张纸攥在了手里,站起来说:“这事我办,钱一分不要!”

祁贵说完就要走,吕黄秋拉住了,他说:“祁书记,你这么认真有啥意思呢?现在这社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钱你已经收过一次了,收第二次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是不收呢?”祁贵怒目而视。

吕黄秋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威胁我?”祁贵还是怒气冲冲。

吕黄秋说:“你就收下吧,这事你知我知,再谁也不知道。……从今往后,咱们就交个朋友,有钱大家花、有难大家当……”

祁贵的火气渐渐消下去了,他坐在了餐桌边。

见祁贵这样,吕黄秋暗暗高兴。

吕黄秋说:“其实呀,祁书记,人活在这世上,就那么一回事。给人方便,自己方便。你给共产党做了那么多的事,谁多给了你一分钱?趁现在你有权,多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多挣点想挣的钱。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等你过几年退休了,后悔就晚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祁贵念叨着这句话,呆呆地望着墙角……